在肖蓓鳳事無鉅細地悉心照顧下,韓東戈的身體慢慢復原,還不到一個月就可以下牀走動了。
大病初癒的韓東戈,已經迫不及待地處理積攢在手頭的各種瑣事。
軍需軍備的調配,幾位重要長官的任命,因爲暫時還不能外出,他都是在家中的書房處理事情,而進進出出的人,要麼眼神惶恐,要麼一臉沉重。
盛薔薇對出入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格外留意。他們都是韓東戈軍中的部下,並未有值得她留意的線索。
她心中的焦急,瞞不過韓東戈的眼睛。可他故意對她態度冷淡,彷彿已經把那晚兩人同牀共寢的事,徹底忘到了腦後。
晚飯後,盛薔薇親自去廚房煮了咖啡。
香濃的咖啡香,引起了肖蓓鳳的注意。
“怎麼回事?今兒真是難得。”她故意挑眉道。
盛薔薇總共泡了兩杯,一杯給了肖蓓鳳,一杯準備給韓東戈。
她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肖蓓鳳的眼睛。“趕緊送去吧,咖啡涼了就不好喝了。”
盛薔薇對她促狹的眼神,視而不見,端着咖啡,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
盛薔薇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韓東戈正在處理軍部的幾封急電,見她進來了,手中微微一頓,看她發問:“什麼事?”
盛薔薇微低着頭,把咖啡送到他的桌上:“少帥請用。”
韓東戈看了看熱氣滾滾的咖啡,又看了看盛薔薇長長垂着的睫毛,什麼也沒說。
盛薔薇抿了抿嘴,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韓東戈將電報重新放入信封,然後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將其點燃,扔進紙簍之中。
他起身,推開窗戶,讓煙氣散了出去。
待煙散盡,桌上的咖啡也涼了。
韓東戈轉身看着一直不說話的盛薔薇道:“說吧,你想用一杯咖啡和我換什麼?”
難得她主動示好,他還是冷靜戳穿。
盛薔薇輕咬下脣:“我只是想過來送一杯咖啡。”
韓東戈輕輕一笑,轉身,抱臂看她:“你是一個很不擅長撒謊的人。”
盛薔薇聞言微怔。
“若是想要籌碼的話,那晚的事,比這杯咖啡更有分量,不是嗎?”
他們同牀的那一晚……盛薔薇一想到,就會臉頰發熱。
那晚,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居然真的會睡着。不過,從那次以後,盛薔薇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諱着韓東戈,更沒有和他單獨相處過。除了吃飯的時候,非見不可,其餘的時間,她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裡。而韓東戈也不再讓她過來,偶爾見了她,也是神情平淡。
寒風從打開着的窗戶吹了進來,打在身上涼涼的。
盛薔薇猶猶
豫豫地邁開腳步,走到窗前,走到韓東戈的面前。
“宋和平的事,少帥一定知道了吧。他說,外面有人放出消息,只要殺了我,就能得到黃金的下落。我真的很好奇,這個消息到底從何而來?”
韓東戈見她的肩膀微微一顫,伸手將窗戶關上。
“你不會是以爲是我吧。”
盛薔薇搖頭:“當然不會,我對韓家來說,還有用處。”
韓東戈沉沉道:“你對韓家沒有任何用處。想讓你活下去的人,是我。”
他的話音剛落,牆上的掛鐘突然“鐺鐺”地響了起來。
正好八點。
看着韓東戈嚴肅的眼神,盛薔薇心裡微微一緊。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少帥的意思,我很明白。只是,我在您的眼裡,到底算什麼呢?”
韓東戈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冷冷一笑道:“你不會是想要什麼名分吧?”
盛薔薇的確有這個意思,只是並非名分那麼簡單。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但少帥總要給我一個立足的位置,不是嗎?畢竟,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體面人。”
韓東戈摘掉眼鏡,眸光幽幽,語氣低低:“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你呢?你拿什麼來交換?”
他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往她的跟前一站,沉沉壓迫着她的氣場。
盛薔薇心頭微微一凜,垂眸道:“只要能平安找回父親,薔薇願爲少帥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然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還不如索性豁出去算了。
這個小東西,果然夠狠!居然連這樣沒有退路的話,也敢說出口。
韓東戈凝視着她的眼睛,薄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線:“你能說到做到?”
盛薔薇認真地看了看韓東戈,鄭重地回答:“當然。您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不擅長說謊的人。”
韓東戈朝她伸出手去:“很好。”
盛薔薇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涼,那涼意一路傳來,也傳入了她的心裡。
就這樣決定了。雖然雙方誰也不是君子,卻還是定下了契約。
…
晨曦的微光一點點地透進來。
韓東戈捂着隱隱作痛的傷口,翻身看去,身旁的盛薔薇還在睡着。
她側身躺着,微微低着頭,呼吸淺淺,安詳至極。
韓東戈原本還以爲,她只有倔強不肯服輸的樣子,最是有趣。可現在看來,她睡着的乖巧模樣,也很耐看。
昨晚她說的話,果然說到做到。
他讓她留下,他便留下,他讓她躺下,她便躺下。
安靜,順從,聽話,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韓東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滑若綢緞的細膩肌膚,很溫暖。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方纔起身下牀。
待他離開之後,盛薔薇才睜開眼睛。
她一直在裝睡,整整一個晚上都在裝睡。
她以爲他讓她留下來,是爲了要爲所欲爲。可是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出奇地平靜。
盛薔薇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心裡微微有點困惑。
突然間,有人推門進來。
盛薔薇還以爲是韓東戈,差點嚇了一跳。
不過,來人並不是韓東戈,而是肖蓓鳳。
她穿着睡袍,卷卷的頭髮披散開來,一看就是剛剛睡醒。
盛薔薇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不想讓韓東戈知道自己是在裝睡。
肖蓓鳳剛剛起牀,就夾着一顆煙,笑盈盈地望着盛薔薇,眼中別有深意。
盛薔薇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故意偏過頭去。
“昨晚睡得好嗎?”肖蓓鳳坐到牀邊,含笑問道。
盛薔薇瞪她:“四太太,您不要多想。”
肖蓓鳳笑笑:“我可沒多想什麼。不過想不想的,也不重要了。”
盛薔薇臉頰微微泛紅,咬脣不語。
她起身去洗漱的時候,肖蓓鳳只是瞄了一眼露出來的牀單,就知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心裡不是不奇怪,但轉念一想,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東戈還有傷在身,來日方長,實在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的。而且,想來他難得遇到一個喜歡的,心中定是存了幾分憐惜。
肖蓓鳳站在浴室門口,看着盛薔薇一臉不悅地看着自己,輕輕嘆息道:“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倔個什麼勁兒。”
都睡到了一張牀上,還有什麼可誤會的。該發生的,早晚都會發生。
盛薔薇不說話,狠狠地吐出了漱口的水。
“你之前還嘴硬來着,說什麼不用討誰的喜歡。現在呢?”
盛薔薇擦乾淨了臉,轉身看她:“四太太,您是來笑話我的嗎?”
“我可沒那麼壞!我是來幫你的。”
盛薔薇似笑非笑:“謝謝四太太的好心,我不需要您的指點。”
她從肖蓓鳳的身邊走過,卻聽她幽幽道:“怎麼?因爲我是樓子裡出來的女人,所以不配教你?”
盛薔薇腳步一頓,站定看她:“我不是這個意思。”
肖蓓鳳臉上的神情並無氣惱之意:“我也覺得你沒這個意思。你的眼睛很乾淨,喜歡的,不喜歡的,看你的眼睛都知道。”
她閱人無數,單看眼神就能掂量出對方的斤兩。
“你別不信,我受過的白眼,怕是比你吃過的米飯還多。”
肖蓓鳳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現在好歹也叫了我一聲“小姨”,過來坐下,權當我這個做長輩的,和你說幾句體己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