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無事?
宋曉武聽了這話,搖頭冷笑,悲傷的雙眸涌上輕蔑之色。
“大嫂,你可真會說話。”
盛薔薇再一次強調道:“我不是你的大嫂。”
“既然不是,那就給我滾蛋!少給我在這裡裝模作樣的,我媽死了,不是正和你們的意嗎?還假惺惺的做什麼?”
肖蓓鳳終於忍不住了,徹底爆發,只把宋曉武狠狠地數落了一頓。
“混賬小子,你若真有骨氣,那就不該跟着你媽來這兒丟人現眼。你有手有腳,不靠韓家還能餓死不成?你說我們裝模作響,我看你纔是虛僞至極呢。你真有本事,真有骨氣,那就一輩子不要再回韓家,到外面闖蕩去……”
盛薔薇靜靜聽着,這一次她沒有阻攔,也知自己攔不住的。
難聽的話,並不等於沒有道理。
宋曉武的臉色青了又白,十分難看。他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天,就被她最討厭的人訓斥了一頓。
肖蓓鳳一鼓作氣地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因爲說得太急,她的氣息也變得凌亂起來。
宋曉武坐不住了,起身要走。盛薔薇直接問道:“你要去哪裡?”
他還有地方可以去嗎?
“南京。”
他冷冷吐出這兩個字來。
盛薔薇望着他道:“你在南京還有認識的人嗎?”
宋曉武毫不客氣回她:“那與你無關。”
“好,如果你想回南京去,我這就派人替你安排。”盛薔薇語氣淡淡:“我會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南京去。”
宋曉武擡頭看她:“你很喜歡裝好人,是不是?”
肖蓓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盛薔薇仍是一臉平靜:“我不喜歡與人爲敵,尤其是你。”
“我會替你準備好一切,這房子還是你的,該屬於你的錢,也還是你的。韓家承諾給你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
宋曉武幽幽一笑,卻什麼都不說了。
盛薔薇看向臉色陰沉的肖蓓鳳,道:“好了,姨娘咱們走吧。”
肖蓓鳳顯然還覺得氣不太順,瞪了宋曉武一眼,又道:“往後的路,要怎麼走,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出了門,坐了車,肖蓓鳳還在氣,氣鼓鼓地喘着粗氣。
“他們母子是不是以爲整個韓家都欠他們的?”
盛薔薇接過她的話茬:“她們當然是這麼想的。”
肖蓓鳳微微一詫:“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盛薔薇含笑看她一眼:“姨娘,容我說句不中聽的話。男女之事,從來都是說不清楚的。”
肖蓓鳳聽了這話,心裡的火氣消了大半。
雖說,宋素麗當年用了手段,但老爺也不是柳下惠,畢竟,在夫人生病之後,他身邊的女人也有過不少。
見肖蓓鳳突然不說話了,盛薔薇又道了一句:“我方纔對宋曉武說得都是真心話。若能相安無事,把他好好送走,我也是願意的。”
肖蓓鳳沉默下來。
仔細想想這些年來,老爺的心裡怎會沒有波瀾,當年的事,不管責任在誰,他都難推其責。
“姨娘下次還是別再來了,畢竟動氣傷身。”
肖蓓鳳這才承認道:“是我衝動了些。幾十年的怨氣了,不是想消就能消的。”
“我當然明白,姨娘放寬心吧。”
回到家中之後,盛薔薇只說了該說的話,不該提的一句都沒提。
韓東戈問她:“那小子有沒有放肆?”
“沒有,他只不過說了幾句氣話而已。一個剛剛喪母之人,就算說了什麼,也不值得記掛在心。”
“他說他想去南京。”
韓東戈瞭然點頭:“他是在南京出生的。”
盛薔薇微微挑眉,沒想到他知道這件事。“你怎麼知道?”
“宋素麗是南京人。”韓東戈避重就輕,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曾經在意過她們母子的處境。
“這麼說的話,他在那邊,也許還有親人也說不定。”
韓東戈搖搖頭,顯然不是這麼認爲的。
當年,宋素麗來找他們的時候,已經是山窮水盡了。
“他會乖乖回南京嗎?”
韓東戈的語氣裡充滿了擔憂,他可不是會老實聽話的人。
“她對他沒有敵意,他會聽的。”盛薔薇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只想做個和稀泥的說客。
不知是不是因爲想通了的緣故,宋曉武接受盛薔薇一切的安排。
她給他的房子,他要了,她給他的錢,他也收了,她給他安排的火車,他也準備坐上去了。
盛薔薇看着他那張瘦了不少的臉,淡淡道:“以後你好自爲之,你母親的墓地,我會時常派人去照料一下。”
宋曉武聽了這話,臨要上車之際,突然轉過頭看她:“我還會回來的。”
他的語氣裡似乎透着某種威脅。
“你是在威脅我嗎?”盛薔薇直截了當。
“你是個不錯的女人。”他話鋒一轉,突然恭維起她來。
盛薔薇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只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可惜,你嫁錯人了。”
他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來。
盛薔薇聞言眸光瞬間轉
厲,陰冷冷地回給他一笑:“彼此彼此,你也投錯胎了。”
宋曉武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整張臉都僵住了。
盛薔薇又向前一步,看着他道:“通常,威脅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宋曉武聽了這話,勾勾嘴角,似笑非笑。
“原來,你和他們都一樣……不,也許你還更厲害一些。”
是他小看她了,這個女人的爪子不是藏在袖子裡,而是心裡。
盛薔薇含着一絲笑意,目送着他的車子離開視線。
陳武上前一步道:“少夫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還能有什麼吩咐,派人盯着他,每時每刻。”
盛薔薇的語氣略顯無奈。
放虎歸山,實屬無奈。
宋曉武現在還沒有長出利爪來,可他一心復仇的話,總會有讓自己鋒利起來的一天。
盛薔薇深吸一口氣:“但願他不會再回來了。”否則,再見面時,必定又是爭鋒相對。
…
晨起之後,杜知安會馬上去洗漱,而何建業更喜歡躺在牀上翻報紙。
杜知安很不喜歡他這個習慣,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抱着雙臂看他:“你不能在吃早飯的時候再看嗎?”
何建業繼續翻着報紙,淡淡道:“如果我在吃飯的時候翻報紙,你還是會不高興的。”
“不會,最起碼我會比現在高興點。”杜知安的聲音帶着點起牀氣。
何建業識趣地合上報紙,下了牀道:“如果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還要說我,我可就不客氣了。”
現在的杜知安很擅長烹飪,所以早飯都是她親手準備的。
元寶吃得很香,但何建業卻是吃得很少,他的注意力都在報紙上。
杜知安耐着性子,拿起筷子,輕輕敲打了下碗邊,只道:“你明天早餐就光看報紙好了,不要在吃飯了。”
何建業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她生氣了。
他放下報紙,乖乖吃飯:“你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杜知安睨他一眼:“你怎麼不說,你越來越能惹我生氣了?”
何建業開始裝模作樣,嘗一口稀粥,就開始不斷地讚許起來。
杜知安又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實下來。
“今晚我要晚點回來。”
“去哪兒?”
“有個新俱樂部要開張,我過去應酬一下。”
“俱樂部?是夜總會吧?”杜知安戳中重點道:“沒問題,祝你有一個活色生香的美好夜晚。”
何建業聳聳肩:“別諷刺我。那是你哥哥的場子,我怎麼能不去捧場?”
杜知安聞言雙手一頓,突然沉默了下來。
何建業也覺察到了她的異樣,只問:“怎麼了?”
“二哥哥最近的生意,越做越偏門了。”杜知安很清楚,二哥哥一直想要早點洗白家裡的生意。可是從他傷好之後,二哥的行事和完全不同,似乎要把幫中的聲勢弄得越來越大。
何建業回了她一句:“你不懂的事不要管。”
杜知安聞言點了一下頭,不再說什麼了。
到了晚上,熱鬧喧囂的開業宴會之上,杜知耕一改往日的嚴肅,左擁右抱,身邊竟是沒人環繞。而在他身邊,不斷搔首弄姿的女人們,都是這間俱樂部找來的新人。
歡場的女子,最懂得生意經,笑談幾句,便能拉攏到一個對自己心儀的客人。
杜知耕看似很愉悅的樣子,但何建業看得出來,他並不怎麼高興,甚至還有點疲憊的僵硬。
“你不要呆得太晚,免得知安又要找我囉嗦。”
他故意走過來開了一句玩笑。
何建業卻是沒笑,只道:“有時間去家裡坐坐,知安很想你。”
他以前一個月總能來個兩三次,現在他們一個月也難見到他一次。
杜知耕點點頭,示意自己瞭解。
何建業和他碰了一下杯子,正要把杯中的酒喝盡,突然之間,有個人闖入了他的視線
只是匆匆一瞥,很快很快。
何建業表情微微一變,坐直身子道:“那個人不是……”
杜知耕察覺到他的異樣,忙轉身看去:“怎麼了?見到熟人了?”
何建業稍微遲疑了一下:“啊……只是看着有點像,可能我看錯了。”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可雙眼卻一直尋尋覓覓,彷彿在找着什麼人。
“不會是你的老情人吧?”
杜知耕又開了一句玩笑話,何建業卻是沒回應,眸光微微閃爍,看起來有點心虛。
他剛剛的確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麗娜……也許是她,也許不是。
算起來,他已有十年沒見過她了,她不是去了廣州嗎?怎麼會突然回來?
何建業的腦袋裡藏着一大推的問號,伴着微醺的醉意,他搖搖晃晃地回到家中,面對稍有不耐煩地妻子,輕輕一笑。
杜知安嘆息一聲,給他脫外套,解釦子,脫鞋脫襪子,照顧他上牀休息。
誰知,就在她給他蓋被子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
“麗娜……”
杜知安整個人一怔,雙手僵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說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何建業又嘟噥了一句
,含糊不清,但聽起來還是剛纔那兩個字。
杜知安站在牀邊,不斷想着他說的那個名字。
毫無疑問,那是個女人的名字。麗娜……很好聽嘛!
旁邊的何建業呼呼大睡,杜知安卻是徹底失眠了。
她抱着枕頭,心中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才匆匆下樓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是打給盛薔薇的,這種事情,她沒辦法和第二個人商量。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麗明朗,讓人安心。
“薔薇,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盛薔薇笑了笑:“怎麼會呢?我家裡的兩個小傢伙兒,可比你起得還早。”
養孩子的媽媽,哪裡有懶覺可以睡呢?
“我不是剛剛起來,我是一夜沒睡。”杜知安壓低聲音,不想讓廚房忙活的姆媽們聽見。
盛薔薇果然很在意:“爲什麼?出什麼事了?”
“昨晚,何建業喝醉之後,說了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麗娜什麼的……我聽得真真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盛薔薇問道:“你認識這個女人嗎?又或是聽說過這個名字?”
“沒有,完全沒有。”杜知安輕嘆一聲道:“會不會是他在外面……”
她還未說完,電話那頭的盛薔薇就打斷了她的瞎想:“你不要亂猜。”
雖然,何建業曾經是個花花公子,但他對杜知安的好,乃是人人都在眼裡的。
盛薔薇不相信他會對杜知安隱瞞什麼,便道:“你若是真的好奇,就在早飯的時候,告訴他這件事,直截了當地問他,他說的麗娜是誰?”
杜知安有些遲疑:“他會說實話嗎?和我?”
盛薔薇無奈道:“爲什麼不會?他是你的丈夫,你有權過問他,他也應該對你誠實。在我看來,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真的,問清楚就好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有了盛薔薇小小的鼓勵,杜知安安心了不少。
她掛上電話,起身去廚房忙活起來。
何建業因爲宿醉而頭疼,早飯沒吃什麼,只喝一杯牛奶。
杜知安一邊喂元寶吃飯,一邊故作不經意地提起:“你昨晚說夢話了。”
何建業揉揉頭,根本沒在意,只是“嗯”了一聲。
“你叫了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麗娜……感覺像是個女人的名字。”
何建業聞言微微一愣,繼而放下杯子,嘴邊還佔沾着白色的牛奶。
“我那不是夢話,應該是醉話……”
杜知安看他一眼,並不發作,只是又問:“不對啊,那明明是個女人的名字,麗娜,是你認識的人嗎?”
何建業搖頭笑笑:“沒有,昨晚我和你二哥多喝了幾杯,僅此而已。”
“真的?”
“當然。”
他沒有老實回答,杜知安臉色一沉,索性也不再問了。
待何建業出門之後,她又給盛薔薇打電話說了這件事。
“他在說謊。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可他在說謊,我是知道的,他故意瞞着我。”
光是聽她的語氣,盛薔薇就知道她的心情很不好。
“知安,既然他不說,你也不要再問了,靜觀其變。如果你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的話,那就都記下來,先不要輕舉妄動。”
杜知安重重地“嗯”了一聲。
“知安,人是會變的。別管別人怎麼說,你纔是最瞭解六少的人。別胡思亂想,好嗎?”
“我知道。”
杜知安曾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何建業花心的本質。
他對女人有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何建業似乎有意討好杜知安,回家的時候,給她買了好多東西,洋裝,鮮花,還有胭脂。
杜知安心裡原本就有個疙瘩,見他這麼做了,更覺不安。
無事獻殷勤,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杜知安看了那洋裝一眼,試也沒試,鮮花也只讓姆媽拿下去,隨便找個瓶子插起來。
“你怎麼不高興?”
何建業再遲鈍也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點小情緒。
“你突然買這些做什麼?”杜知安坐在梳妝鏡前,稍微遲疑了一下,才把胭脂盒打開,聞了聞味道,只覺太香了。
“不爲什麼,就是讓你開心啊。”何建業忙去到她的身後,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杜知安躲了一下,只把胭脂盒重重地放在桌上:“是嗎?可我一點都不高興,你這只是在浪費錢而已。”
何建業無奈地聳聳肩:“這點只是小錢而已,你生什麼氣?”
杜知安張了張嘴,卻又欲言又止,只嗔他一眼:“沒事,我就是覺得不喜歡。”
何建業有點意外:“你都不喜歡?”
他一向很清楚她的喜好,沒道理今天一個都沒中。
杜知安想了想,方纔起身道:“我去看看元寶,睡了沒?”
她起身就走,何建業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句:“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
他直接往牀上一趟,翹着一隻腿,想着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突然,他想到了昨晚的醉話!難道,是因爲他叫了“麗娜”的名字?
想到這裡,他又騰地一下坐起來,撓撓頭道:“這可不好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