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長三十餘米寬十餘米的大船緩緩駛來,船上三個大帆隨風招展,大船遍塗紅漆,船首雕繪成獸頭模樣,張牙舞爪氣勢逼人,整個船身在日光的映襯下越顯恢宏壯魄。船後還跟着不知幾千艘大小不一的艦船遮天蔽日的成環形圍繞在大船身後,無盡的海面上一時都顯得有些侷促。
當先的大船甲板上幾個一身古裝的人物正聚在一起說話。
其中一壯漢身穿黑漆順水山子鐵甲,頭盔下一張曬得黑裡透紅的臉上蓄着三縷長髯威武中透出三分儒雅,眉端目正一臉剛正之氣,此時正對一貴婦拱手說道:“皇太妃,丞相久去未歸,恐怕有變,如今元兵即日就要來攻打淺灣,臣意欲請聖駕先往廣州新會縣南崖山去駐蹕,不知聖意若何?”
被冑甲壯漢稱爲皇太妃的貴婦眉目清雅,臉頰大概長期養尊處優的關係紅潤中略顯發福,一身寬大的素綠色對襟大袖衫外面披着一條狐裘,毛茸茸很是暖和,平淡中透着一絲雍容大氣,淺絳色的朱脣微微抿着,眉宇間隱現一絲焦慮,輕聲嘆道:“賊兵降至勢已燃眉,目下也只得先顧眼前了,如今這南宋江山就全靠張世傑張大人了。”
皇太妃身側一十歲出頭的少年頭戴高一尺的捲雲冠,身穿寬大華麗的絳紗袍,眉目周正,眼中不時閃現着聰慧的光芒,想來長大後也是一英俊男子,只是臉色稍顯蒼白顯然身體有些虛弱,用不符合他年級的成熟口吻對着張世傑說道:“朕對軍中之事不甚明瞭,以後倘再遇着有緊急變故的時候,卿儘可便宜施行,事後再奏吧。”這少年自稱爲朕竟是位少年皇帝!
張世傑聞言急忙下跪叩謝皇恩。要知道有了皇帝這句話就等於擁有了先斬後奏的權力。
“皇上、母后你們快來看,海上飄着什麼東西?”
清脆的叫聲從船舷上傳來,聲音發自一明麗的宮裝少女,少女長得並不是十分的漂亮,不過圓滾滾的鴨蛋臉上嵌着的一雙大眼睛格外的靈動有神,只是這一雙眼睛就把臉頰上其它的缺點掩蓋住了,再加上皮膚細膩白皙凍得微紅的臉蛋,隱隱散發着青春的光澤,使她整個人越發顯得光彩奪目。更加奇怪的是這女子眉目中竟然和蕭雪兒有七八分的相似,若兩人同一裝扮站在一起估計很難有人能將兩人分辨出來。
小皇帝轉過頭看着那明麗的女孩問道:“皇姐你看到了什麼東西?”
皇太妃看向女孩,眉宇間的憂愁稍稍淡了些,自己生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雖然大家都喜歡男孩但是她卻比較偏愛女孩,見她往海里指個不停以爲她發現了什麼稀奇物件,“雲睿(音同瑞)不要到船邊去,小心風浪。”說着當先走了過去。
張世傑微微皺眉,跟在皇皇帝太妃身後朝船舷走去。目前他載着南宋皇帝趙昰(音同是)在海面上躲避蒙古船隊的追殺,強大的壓力使他如履薄冰,這一路從帝都臨安(今杭州)過泉州(今泉州,地處福建省東南部)至淺灣可謂是步步驚心,這時候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意外的人和事。因爲每一個意外都會帶來無法預測的變數,如果只是他自己倒無所謂了,關鍵是這艘船上載着當今南宋的少年皇帝和皇帝的弟弟衛王趙昺(音同丙)這兩位是天家現在唯一的血脈,斷然不能出一點差池。
叫雲睿的少女邊指着海里邊給走到身邊的小皇帝趙昰和皇太妃解說着。
這時船舷上的一名將領走了過來對着皇帝趙昰和張世傑抱拳道:“大人海中有一人浮於木板之上,不知生死。”
張世傑眉頭越發皺得深刻起來。往海里望了望卻因爲眼神一向不好無法看清。
雲睿對着皇帝趙昰說道:“皇上這人冬日裡浮於海上好不可憐,趕快救上來看看是死是活。”
小皇帝趙昰有些猶豫,想了想後微微搖了搖頭道:“這人出現得好不奇怪,這茫茫大海他從何而來?不妥……”
張世傑聽到這裡原本提着的心微微一放,心道:“皇帝雖然年幼不過倒是有幾分沉穩心智,我等保着皇帝在沿海苦心經營幾年未嘗沒有將蒙古人趕出中原的可能。”
皇太妃也道:“雲睿不要管那水中人了,要知道事不尋常必有詐。”
雲睿看着海中隨着海浪沉浮的身影終歸有些不忍,對皇太妃說道:“母后,可是這人在茫茫大海上無依無靠,我們走後恐怕一時再也不會有船經過,不用一刻就會凍斃在冰冷的海水中,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他上來若活了也算我們積的一件善事,若已然死了就是他命薄也怪不得旁人。就算這人懷有了歹心我船上有這上千將士想來也不必怕他。”
趙昰聽完雲睿的話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傷感,自己可不也向這海中之人一般,有若浮萍一般隨波逐流無依無靠,無法把握自己生死,想那蒙古人攻來的消息一傳來那些平日裡口口聲聲忠君愛國的無恥大臣就攜家帶口的不知逃到那裡去了,身爲皇帝卻被外族銜尾追逐,有如喪家之犬一般,帶着這幾萬戰士處身於水深火熱中不知下刻生死,沒來由心頭一軟,轉過頭看向張世傑畢竟他是領軍的將領,比自己要多些見識。
看到小皇帝趙昰投注過來的目光,雖然是在徵詢他的意見,但他明白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是要救的了,話說回來他軍旅出身倒也不怕一個將死之人會有什麼作爲,怕只怕皇帝年幼任性胡亂下發命令,小皇帝既然知道徵詢自己意見已讓他在心中暗贊小皇帝。
張世傑對着身邊兩個水手說道:“你倆下去把人撈出來。”
水手領命沿船幫放下軟梯,身影晃動間不一會工夫就將漂浮於海上的白麟救上船來。
看到蜷縮着躺在甲板上臉色蒼白的白麟,衆人不由得都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