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杵在原地, 腦袋混漿漿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眼淚像是自來水一樣的流個不停。看來, 需要點頭的事情就是這一次了, 也說不出什麼理由, 我好像並不那麼後悔。或者, 早該這麼選了, 就像韓笑楠一樣，選個可以爲我“傾其所有”的，這樣, 可能更容易安生的過日子。想到從今之後便要和顧青城畫地爲牢，老死不相往來, 我開始不可抑制的歇斯底里……
“我不介意你心裡還有他, 早晚都能忘記……”李志宇的姿勢一直沒變, 他越是堅持，我越是覺得自己沒有說‘不’的權利。
滿懷心事的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閉嘴。什麼都不說，便可以什麼都不想，更不會出任何差錯。我費了好大勁兒，才緩緩的伸出左手，然後只覺得無名指一陣冰涼, 那個指環就牢牢的套在了我的手上。
這樣, 就都結束了嗎？我看着韓笑楠捂着嘴巴滿眼淚水的幸福模樣只是笑笑。原來, 比我想象中容易, 沒有痛徹心扉, 也沒有萬劫不復，只是那麼一眨眼而已, 我許諾給了一個男人我的一生一世……
李志宇從地上站起來，很禮貌又很自然的抱了抱我，我沒動，只是任由着他選擇了這種表達謝意的方式。
“謝謝你，蘇恩。”
“我也謝謝你。”
“我能有個要求嗎？”我聲音很小，但是他很認真。
“你說。”
“不辦婚禮，只度蜜月。”我的要求讓韓笑楠瞠目結舌，她不停的在李志宇身後朝我使眼色，可是我全然不顧的任性着。我不想穿婚紗，不想像個殭屍一樣的任由着司儀擺佈，或者最不想的是在婚禮上遇到自己心裡仍然念念不忘的男人。
“好。”李志宇想都沒想的就答應了。我滿眼謝意的朝他點點頭，他也只是雲淡風輕的笑着。
那天，我，韓笑楠，高斌還有李志宇吃了一頓世界上最沉默的飯。唯有韓笑楠和李志宇可以談笑風生的挽救飯桌上糟糕透頂的氣氛。我整頓飯只說了一句話“我飽了”。回到家裡的時候，我仍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沒有過程的婚姻？虧他還可以說的這麼自然，李志宇真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傻子。
除此之外，李志宇的老媽果然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隔了一個星期左右，我便聽到了劉芝傳來的好消息，說是顧愷之的身體有了恢復，顧青城實驗室的事情也開始有了眉目。我只記得當時我坐在窗臺上看這期的雜誌選刊，身邊的奶茶淡淡的帶着紅豆的暖香。
“顧青城，你想要的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我的眼睛劃過指尖的文字，憑空落了一滴淚。
如果我親口說李志宇是一個君子，那我一定是瘋了，但他從不逼迫我做我不情願的事，除了每個星期去看Sue之外。
我的生活開始慢慢地恢復到了最初的平靜，週末休息的時候，李志宇就會搬一堆的東西到我的公寓，心甘情願的成爲24小時陪讀。如果餓了他就做飯，不餓他就會老實的看他的文件。他頭腦發達，精力旺盛，處理文件速度極快，簡直如同機器一樣不眠不休。
“我把你的策劃案給於虹了，她說讓我好好謝謝你。”我坐在窗臺上，李志宇拿了一個靠墊給我，又用毯子把我裹了個嚴實。
“你不用這麼虐待我吧，我動不了了，還怎麼看東西。”
“你都要睡着了，還看什麼。”他一點也沒客氣的直接把我打入了地獄。我不吭聲，可還是不服氣。
“我餓了！”
“你今天已經吃了三頓了，到現在爲止還不到下午2點。”李志宇看了下腕上的手錶，滿臉爲難。
“你就是不情願唄？那我自己去。”
“不是，我怕你這樣吃，胃會不舒服。”他神情認真，我也不好在開玩笑，只能就此作罷。
“李志宇，你，算了。”我話說了一半，又生吞了回去，覺得自己很是矯情，帶着人家的結婚戒指，還在這兒想入非非。
“沒關係，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真決定了，那個，娶我？”我目光拋向窗外，卻感到李志宇的大手在我的頭頂拍了一下，又像是安慰的順了順。
“恩，決定了，不過，你可以反悔。”他語氣很淡，但是我心裡聽的發酸。想起顧青城眉頭深鎖的模樣，我只是搖了搖頭。
“不反悔了，我累了。你有空就請個假，咱們回趟東北。我可不能做個對父母沒有任何交代，就領個男人回家的女兒。”
“我隨時有時間，你安排就行。”
“那就這周吧，我請幾天假。事情拖久了就煩了。”我沒什麼表情，李志宇背靠着窗臺，正好能看到我的側臉。
“蘇恩，你用不用再想想。”他雖然說得很輕鬆，可是我的餘光掃過他的臉，卻是陰霾憂鬱。
“你後悔了？”我打趣着。
“我後什麼悔啊。”李志宇的笑意從嘴角蔓延到眼睛，我撇撇嘴，再他的頭上點了兩下。
“晚上有空去商場看看，買點禮物。”
“什麼禮物？”
“回家的話，什麼都不帶？虧你想得出。”
“買禮物就聽你的，你自己看着辦。我爸喜歡喝茶，我媽吧……和我挺像的，你看着辦吧。”
“好。”李志宇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就像是即便天塌了下來你也不必擔心，因爲他都可以把你照顧的井井有條。和他在一起，很少冷場，也不用刻意準備冷笑話，因爲我們會在很多問題上爭論不休。
臨回東北的前一天晚上，我留在李志宇家過夜，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甚怕會發生什麼狀況。不過，到了最後都是小人之心罷了，李志宇好像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自己抱着本書坐在沙發上取笑我。
“閉嘴！”我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
“蘇恩，我是不是腦門上真的鑿了字？開始的時候是‘賊人’，現在成了‘色狼’了，是不是？”我不好意思的低着頭，臉上火辣辣的。他放下書，走到我身邊，我的心猛跳，簡直要從嘴裡跳出的感覺。
“傻！”李志宇像是對待寵物一樣的在我頭上拍了兩下，便徑自向另一間臥室走去。
“收拾好了，早點睡，別太晚了。記得關燈！”門在我身後發出悶響，我的心終於又迴歸了安靜。說起來，也確實可笑，我這個榆木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搖搖頭，整理好箱子。關燈。陷入黑暗……
機場。我接到了顧愷之的電話，他心情很好，邀請我去家裡吃飯，說顧青城也會回來，我只告訴他我要回東北看我爸媽，他沒多問什麼，讓我回來了給他打電話。
現在的運輸業果然發達，歸程明顯比我預期中短很多，我一路都在擔心李志宇見到我爸媽的事情。不過，好像有點杞人憂天的意味。只是一頓飯的功夫，我老爸老媽已經把我這個女兒拋之腦後，完全拉着李志宇眉開眼笑。不過，也對，李志宇這樣的優質女婿實屬難得，在我爸媽眼裡，我猛地成了攀龍附鳳，嫁入豪門的幸福女人。我只是捧着茶杯欣賞着爸媽臉上那蒼老但是幸福的笑意。
老媽說，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婚姻，一旦選定了一個男人，絕對不要輕易的鬆開自己的手，否則傷人傷己。她說起這話的時候，我明顯的覺得她老了，臉上的紋理都清晰了很多，我心疼的撫平她額頭上的皺紋，很認真的點頭。老爸囑咐李志宇的話，我沒聽到，只是在一個星期之後，李志宇越發的體貼入微，有時候搞得我膽顫心驚。
“終於回來了！高興！”我伸着懶腰，肆無忌憚的趴在牀上。
“說！我老爸和你說了什麼？你天天轉性了一樣，都不挖苦我了！”
“這是個秘密！”他嘴角抽動着欠扁的笑容，我眯縫着眼睛捏他脖子。他只是拉下我的手，忽然把我抱在懷裡。我沒動，但是現在也不像最開始那般的生澀，彷彿已經開始習慣了他在身邊，很踏實，很安心。
“男人之間的秘密，你不用知道。”
“不行！我要知道！”
“你確定？”
“恩！”
“就是關於吧……”李志宇邊說邊笑，邊笑還邊上下打量我，從頭看到腳，我心裡毛毛的，立刻制止了他斷斷續續的描述，生怕聽到不該聽的字眼兒。
“你看你！你爸只是說起你小時候的事情，沒想到你還挺刁蠻的，現在也挺有潛質。”
“不是我爸，他也是你爸！”我也不知道自己抽哪門子瘋，居然開始咬文嚼字，不過，李志宇倒是很高興的樣子。一切都是暖洋洋的，如同春天一樣，姍姍來遲，但始終是要來的。
和李志宇領證的那天，韓笑楠猛蹭了李志宇一頓飯，還又哭又笑的警告他好好照顧我，否則就是做了鬼也得找他算賬。高斌看她喝的東倒西歪，只是把她按在懷裡，免得她手舞足蹈。我現在開始漸漸明白，韓笑楠說的幸福，就是一種很安定很平和的心態，而這種幸福的來源是李志宇。
我公寓的房子還是照常租着，只是東西都搬到了李志宇那邊，他信守承諾，果然沒有婚禮，也沒有酒席。偶爾回家和他爸媽吃飯，他們也從來不提婚宴的事。我在飯桌上一直都謹言慎行，生怕失了禮節，尤其恐懼和李志宇的老媽聊天，但她從來不會暗示我什麼，聊天的內容也都和正常的婆婆沒什麼分別，家長裡短而已，我的心也就慢慢的緩和下來。
李志宇總是上下班的接送，簡直就是個新時代的好好老公。不過，讓韓笑楠一直費解的是結婚登記有差不多一個多星期了，我們仍然分房睡。雖然我不想承認自己有些病態，可是，遲遲不肯邁開靠近他的步伐讓我總覺得抱歉。
“蘇恩，回來了吧？怎麼沒來電話？”
“啊！我，我工作忙，給忘記了。”
“晚上來吃飯吧，青城回來。”說也真是，我結婚的事情，竟然很少有人知道，彷彿是見不得光一樣，除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我根本意識不到，我是個已婚女人。
“那個……”我正想着如何搪塞顧愷之，他倒是棋高一着的先我出了口。
“乾爹病了這麼久，你都沒說問問，吃個飯還吞吞吐吐的。”
“那個，好，那我下班過去。”我硬着頭皮答應了，可是想到要和李志宇交代又變得有些爲難。我本來想胡編亂造，可是他竟然什麼都沒問的就答應了。
下班後，我直奔顧愷之家，樓下買了獼猴桃汁，然後如常的上樓。我調整了好多次的笑容，才按門鈴，可開門的不是顧愷之，也不是顧青城，而是黎莉，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但也迅速的調整了笑意，權當是熟人見面而已。她接過我在樓下買好的獼猴桃汁放在客廳的箱子上，我的眼睛一掃而過，她腳邊一箱進口的飲料讓我有點羞愧。
“蘇恩來了，快坐快坐！再等等我們就開飯。”夏老師從廚房迎出來，臉上依然笑容明媚。顧愷之看着我的時候只是很深沉的笑，顧青城冰着臉坐在沙發的一端，望着我的時候，神色複雜。我揹着手，鬼使神差的脫下了手上的戒指塞進揹包，說不出自己到底在意的是什麼。
我和顧青城之間忽然沒了話，就像是陌生人一樣，甚至比第一次還要生疏。那種冷漠相對，在空氣中瞬間捏作離亂的雨點，沖刷掉的不知道是回憶，還是遺留在彼此心底的溫暖。
門鈴忽然在我身後響了，我禮貌的推開門，卻愣住了……
“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