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完母親的骨灰盒,嘉銘匆匆趕回醫院,正趕上週子安送客人出門。
“難得的好姑娘,不肯落井下石。”許警官道,一邊和周子安客氣的握手道別,看到嘉銘,向他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嘉銘目送他帶着幾個穿制服的人離開,不禁若有所思。
“來做筆錄的。”周子安在旁註解道,“小雅算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同時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嘉銘目光掃過他的臉,明瞭他的未竟之言,當下微微點了點頭,兩人並排走回病房,彼此都有些沉默。
顯然,作爲唯一的目擊證人和最大受害者,蘇雅的證詞對案件的審理至關重要,可是許警官剛剛說,不肯落井下石?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雖然做筆錄的時候兩人都不在場,但結果如何,一點就明。
一時間,嘉銘心緒複雜。
病房內,蘇雅正對着門側身躺着,一臉倦色,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嘉銘眼睛亮了一下,專注的望着他,她向他伸出手,嘉銘連忙快步過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不由一陣心疼。
“別……難過!你還有我!”
嘉銘心中一熱,握着她的手不自覺緊了一下,良久,慢慢點了點頭。
蘇雅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映着蒼白的牀單,顯得格外的脆弱,也格外的楚楚動人,嘉銘空着的那隻手不禁又暗暗攥緊成了拳。
周子安不動聲色注意着他的小動作,嘴角若有似無綻開一個小弧度,看來,某些人是不必自己親自出面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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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卻在此時翻江倒海般嘔吐起來,卻還有心情跟嘉銘開玩笑,“幸好只是一點腦震盪,要是被打得腦殘了,我沒準會把路邊的小貓小狗當成你。”
嘉銘強顏歡笑,“沒關係,好歹你還記着我,若是失憶了,那才叫糟糕。”
周子安按捺下心頭的酸楚和心疼,笑着緩和氣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雅,以後我們就跟你混了。”
蘇雅倒也豪氣,“行,以後大姐會罩着你,有我一碗粥,就不會讓你餓肚子。”
於是大家笑成一團。
新年,就在蘇雅病情的不斷反覆和周子安對蘇父蘇母的欺瞞中悄悄過去了。
七日長假一結束,劉森就急吼吼找陸英豪商量股權的事情,陸英豪名下股份早已被鄒顏捐獻給了慈善機構,但根據陸英豪和鄒顏曾經訂立的股權贈與協議條款,鄒顏在徵得陸英豪同意之前,根本無權出售或轉讓陸英豪贈與她的股權,如今她將那些股權捐贈給了慈善機構,從法律角度講,這捐贈應屬於無效捐贈。
這事本應放在年前解決的,但鄒顏自殺,獨子陸嘉銘又與他決裂,陸英豪心力交瘁,劉森不忍再拿這事煩擾他,而且,這事說大不大,交給律師去交涉就OK了,劉森起初也完全不把它當回事,若不是年後他發現幾個老股東態度異常,陸氏股票隨之也出現異動,讓他察覺到危險,他也不會這麼鄭重其事的找陸英豪商量此事。
陸英豪聽完他的彙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的話本就不多,自鄒顏死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很久之後,他喃喃說了一句劉森聽不懂的話,“預料之外,意料之中。”
稍後一小時,劉森吃驚的從律師那瞭解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陸英豪同意捐贈,並補了一份正式的法律文函,這樣,鄒顏生前的捐贈就完全有效了,但從某種名義上說,陸英豪名下除了已經抵押出去的那部分股權外,已經沒有別的股權了,而那部分被抵押的股權比例相對較小,小到根本無法支持他在董事會佔有董事長這麼重要的位置。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陸英豪算是自動引退了。
“爲什麼?英豪,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做傻事!”劉森急得都忘了辦公室禮儀,直呼陸英豪名諱。
陸英豪神色平靜,淡淡道,“我很清醒。”
那傻女人明明知道她這樣的捐贈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可她最後還是這麼做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她的目的無非是想氣氣自己吧?而自己當時竟然真被氣到了,一心想着要自己當着天下人的面將已捐贈的股權再收回來,那得是一件多丟人的事?陸英豪一想起那次激烈的爭吵就悔不當初,說到底,還是自己太不夠包容。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待她的,爲什麼到了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
望進他痛悔的眼底,劉森深深嘆了口氣,終於不再說什麼,斯人已去,痛的悔的,只是活着的人吧?
劉凝婉當晚就得知了陸氏股權變動的消息,當下只是冷冷抿了抿脣,不帶一絲感情道,“好極了,正好省了我一番手腳,待收拾完老子,再收拾小的吧。”
轉眼,便到了四月,人間四月,芳菲滿地,正是最好的春天時節,王守信果然不負承諾,設法讓王小佩通過權威醫學認證,證明她的精神有問題,這樣,她就可以免於起訴了。
消息傳來時,嘉銘正扶着蘇雅慢慢的走,以此鍛鍊她雙腿功能,躺在病牀上那麼久,蘇雅感覺自己腿上肌肉都開始萎縮了。
“媽的,這老狐狸,居然鑽法律空子!”寧宇崢義憤填膺。
嘉銘將薄脣緊抿成一條筆直的線,久久沒有作聲,一張臉陰得快滴下水來了,蘇雅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微微笑道,“這也不錯啊,背了精神分裂的惡名,她這輩子註定要做老姑婆了。”
“天真!”寧宇崢拋了個鄙視的眼神給她,“她不能嫁人,不代表她不可以養小白臉!”
頓一頓,寧宇崢話裡不由帶了一絲酸溜溜的味道,“王家剛剛取得陸氏的控股權,現在女兒又可以無罪獲釋,雙喜臨門,估計現在全家上下都樂翻天了。”
“就讓他們樂吧,越歡樂越好。”一直沉默的嘉銘忽然開口,悠遠目光掃過在春日陽光下不斷茁壯生長的鮮嫩樹葉,淡淡道,“樂極必然生悲。”
面對四道狐疑的視線,他無辜的攤了攤手,“別這樣看我,我什麼都沒做,不過請相信我,一個人若做了壞事卻依然能活得逍遙,連老天都會妒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