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在轎輦外輕輕喚了聲。
“嗯。”纖細的手指斂開了轎簾,碎碎隨即上前將寧月錦給扶了出來。
“你就是寧家的大小姐?”季輕楓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擡起頭挑釁的望着徐徐而來的寧月錦,嘴角帶笑,依舊還是那麼霸道,“真不好意思,本世子將你的表哥給打了。”話雖這般說,卻絲毫讓人感覺不到歉意。
寧月錦輕笑着搖了搖頭,碎碎將她扶了上前坐在左邊第一個位置上,待坐下,她才平靜的問道:“爲何?世子將人打了終歸還是要有個理由的。”
鎮國候,隨着先帝打下姜國一半天下之人,爲了獎其大功,破格被封爲異性候爺,鎮國候一家都是英雄,就連季輕楓的孃親,都是巾幗不讓鬚眉,自他懂事以來便隨着夫君一起鎮守邊關。鮮少回到帝都。他是鎮國候唯一的孫子,鎮國候對他可謂是寵溺之極,性格自然是霸道了些。
季輕楓有些意料之外,見寧月錦不慌不忙的輕啜着茶,頓時來了幾分興趣,“啪”的一聲狠狠的用力拍了下桌面,“爲何?寧大小姐如果本世子說只是看他不慣呢?”
聞言,坐在下方的寧子韓臉色變了幾變,若是靠近他身旁,便能聽見他狠狠握拳“咯吱咯吱”的聲響。
雖說他們是寧家旁系所生的公子,但寧家嫡系一脈,傳到寧望這一代,只有了寧月錦一個女兒。寧月華雖是家主親自養大,但畢竟是撿來的棄兒,論着血脈,他們也是旁系裡最親的一支。論着親疏,他和弟弟妹妹,從小就在寧家長大,自然比其他的旁系公子小姐跟家主來得親點。
且不說寧家,就是他和寧子白在三皇子和六皇子面前也是大紅人,出入皇宮,侍衛見到他們也要客客氣氣的喚他們一聲,寧少。
怎的到了世子那邊,就是一句看不慣就將人給打成這般?
這股氣換做是誰都咽不下去。
“看不慣便打?”寧月錦輕斂眼簾,如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也只有他方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個理由來。
對上她有清澈狡黠的眸子,季輕楓有一絲的失神。傳言不是說寧家大小姐懦弱無能嗎?今日太妃壽宴,他本不想出席,接過拗不過爺爺,只好硬頭皮去,只是去了晚些。他原本只想走了個過程,就回府睡覺,偏得聽了幾個宮人在嚼舌根,剛好是她。
聽了幾句,有了幾分興趣,環顧了下壽宴,卻不見寧家大小姐,招了個宮女詢問了番,才得知她被三皇子給拉走了,仔細詢問了番,便想探個究竟。
剛好寧子白追着陸將軍的女兒迎頭上來,不小心將他手中的酒盞給撒了,濺了他一身,他便找麻煩的將人給打了。
“他將本世子的衣服濺髒了,本世子還打他不得。”
寧月錦收起笑意,平靜的望了眼季輕楓,放下杯盞。身邊的碎碎機靈的將她給扶了起來,她對着季輕楓福了下身子,便轉過身子,優雅的往門口走去。
季輕楓有些微楞,看着她纖細羸弱的背影,慢慢的離開自己的視線,他做了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聲音也放平和了許多。
“你作爲一個當家人,本世子將人打了,難道你不應該說些什麼嗎?”
寧月錦將手從碎碎的胳膊中輕輕抽出來,轉過身子,季輕楓俊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的紅意,擰着眉頭望着她,“你這樣做當家人也太不負責了,至少得要向本世子要回個公道啊。”
“這樣。”寧月錦眼中帶笑,波光粼粼,前世他爲了她丟失了性命,今世怎麼會氣得起來,他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那世子想要臣女怎麼討回公道?”
季輕楓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他這是挖了坑,求着她將他推下去。
衆人:……“
見他窘然的樣子,寧月錦無奈的笑了笑,正想在捉弄他幾番,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他被君陌行處了極刑,碎屍的慘樣。
“寧家大小姐想哪般?”季卿楓皺眉望向寧月錦,卻見她望着自己眼中帶着幾分水光,一副淒涼不忍的樣子,瘦小的身子上也瀰漫着一股濃重的憂傷之氣,跟剛纔的樣子截然相反,不由得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輕咳了一聲,臉上多了幾分不自然,“你,你被這樣,本世子從不欺負女子。打了寧家少爺算是本世子衝動了。”
說罷,他喚來了隨身的侍衛,吩咐道,“你去候府,將那顆百年的人蔘給取了來,跟候爺說就算是本世子給寧大小姐賠的不是。”
“既然世子賠了不是,那寧家自然也不是鬧事之人。”寧月錦已然是平復了思緒,今生不應該給這個男人都多瓜葛。她轉過身子,看了眼寧子韓,“表哥,錦兒要去爺爺這邊請安,世子是貴客,你要好生招待。”
同時亦是在警告寧子韓不要輕取妄動,免得招惹了事端。
“喂,你這女人。”不懂她爲何變化如此之大,他生平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與人賠不是,她收了便走?本能再次攔了寧月錦欲要走的身影。
寧月錦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裡不帶任何的表情。“世子,還有事?”
“沒,沒,沒事。”
聞言,寧月錦轉身便走,留下一個優雅的背影。
“你這女人真是……”季輕楓還想說些什麼,寧月錦已經讓碎碎攙扶着出了前廳的大門。他冷哼了聲,見着還在寧家的前廳,也不宜在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只得悻悻然作罷,沒好氣的撇了眼寧子韓,帶着下人氣沖沖的離去。
坐在回去的車輦上,對寧月錦倒是上了幾分心,便掀開了車窗外的簾子,望了眼隨行的下人。
“這寧家大小姐的事情你可知?”那下人一聽,疑惑的搖了搖頭,“稟世子,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不給本世子就打聽?”季輕楓憤然放下車簾,坐在車輦裡乾瞪眼。被他訓斥了的下人,面露着迷惘,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候府伺候了那麼多年,自然也是清楚這位世子的性子,哀嘆了聲,想法子去了。
寧月錦出了前廳後,倒也不急着回了主院,只讓碎碎先行回去,自己則走了相反的方向,去了寧老爺子的院子。
路上,遇見幾個紅着眼睛來回奔跑的丫鬟,其中一個丫鬟看上去很急,跑得太快,活生生的撞上了她。寧月錦,躲不及,被撞在了地上。
丫鬟擡首一看,見是寧月錦,嚇得白了臉,伏在地上顫抖着身子。
“你是哪個院子的丫鬟,跑得如此的急,這萬一撞到了貴人可如何是好。”另外一個丫鬟算是機靈點,回過神,將寧月錦給扶了起來。
“大,大小姐,饒,饒了奴婢,奴婢是千鳥閣的丫鬟,小姐,小姐她醒來之後,見着誰都要喊打喊殺,夫人,人,喚奴婢們去前廳找韓少爺,跑得急了些,沒看到大小姐,大小姐請您饒了奴婢。”
小丫鬟唯唯若若的道,聲音還帶了幾分哭腔。
“如此,你們起來吧。子杏姐姐的身子骨要緊。”寧月錦擺了擺手,那兩個丫鬟忙起身跑了,生怕晚了些時間去,章氏會將她們狠狠的打一頓。
這寧子杏只是被藍碧璽裡的鈴聲所迷惑,若是沒有那麼大的貪念,自然不會這麼嚴重。
寧月錦不覺得閃過一絲嘲諷。
她本想好好的對付這兩人,沒想到,寧琴琴的報應來的這麼快,她已然是廢了。
但章氏和寧子杏,她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們。不,不,這只是個開始。
“錦兒。”寧老爺子喚了一聲,這丫頭從剛纔進來到現在也不說一句話,眸子裡還帶了幾分冷意。
寧月錦回過神,竟然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爺爺的院子,“爺爺。”
“錦兒在想什麼,喚了你半天,也不出聲。”寧老爺子一臉關切的望着,暗自琢磨是不是在鎮國候的世子地方受了氣。
寧子杏魔怔,寧子白被打,從皇宮出來他便以知曉,不過,如今這寧家的掌權力已經是寧月錦,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自然是不便在出去。
他這般做,也是在宣告寧家的人,在寧家如今是寧月錦說了算。
寧月錦臉色緩和了下來,如同小女兒撒嬌般輕笑的走到寧老爺子身邊,邊伸手捏着他肩膀,邊道,“爺爺,世子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子白表哥不小心撞到了酒盞將世子濺了一身,說到底兩方都有錯,這世子已經賠了不是,寧家自然也不能太過於小氣了去。”
“就當給子白表哥吃了教訓,讓他往後做事小心些。明日我便讓管家往他院子裡多送些補身子的藥材去,好好養一陣。”
“老夫的錦兒越來越得體了。”寧老爺子很是滿意的道,“這子杏的事情你也多看着些。”
寧月錦微微一笑,敲着寧老爺子的肩膀,“自然,子杏表姐的事,錦兒自會掛在心上。只是,爺爺錦兒有一疑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