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咬了咬略顯青紫的脣，半晌卻沒有說話，只是一味地搖了搖頭。
樑寒霜愣住了，打量了她許久，卻也不再說話。好像，真是哪裡不一樣了，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那你好好休息吧。”最終，樑寒霜也只是輕嘆了一聲，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便回去了。
夜晚的天氣也是格外的好，月光清朗，星子點點，照耀地外面如同白晝。
那柔和的光芒籠罩在她精緻的容顏上，彷彿鍍上了一層輕紗，讓人可望而不可及。碧玉和碧雲在外面守着，時不時地竊竊私語。
自從從青衣和如眉處回來，樑寒霜似乎是心事重重一般，按照往常這個時候應該最是高興的時候，可今日卻是睡得及早。
其實，樑寒霜一回來，頭腦裡的思緒都是亂的，多少過往一下子翻涌而出，讓人承受不及，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腦海裡“騰”地升起了“背叛”兩個字，前世的場景浮現在眼前，即便是雙目圓睜，雪白的皮膚上染上了嫣紅的點點，他卻沒有再回頭多看一眼。
仿若是從未相識，那一瞬間，所有曾經的溫馨情感都變成了枷鎖，重重地壓得她喘息不得。那最熟悉的容顏，仍舊掛着自己曾最愛看的笑容，甜甜的模樣一如往昔，只是那雙剪水的雙眸裡卻夾雜了幾許她從未見過的陰狠與嘲諷。
黑暗漸漸地在眼前擴散，那兩道甜蜜的身影在眼前漸漸地消息，心也彷彿缺失了半邊，再也尋找不回。
轉而，又豁然明亮起來，喚醒她的是青衣那柔柔的嗓音，清秀的容顏依舊，染上了點點的笑意。樑寒霜的心頭一暖，卻在下一刻被那冰冷的匕首所凍結。
那閃着寒光的銳利就這麼硬生生地透過了自己的身體，還未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卻已漸漸地失去了力氣。那抹笑容越來越美，卻讓人越來越痛。
一個激靈，樑寒霜便已猛然地醒了過來。
這才發現，眼前還是白日裡的擺設，原來方纔只是一場夢。
擡手觸及自己的臉頰，那微微的溫熱還在，只是卻多了許多細微的細汗，只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擦，樑寒霜卻再也睡不着了。
外間的姐妹兩人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趕忙進來了。
“小姐？”碧玉有些不確定地輕聲喊道。
樑寒霜也睡不着了，索性就答應了一聲。碧玉和碧雲這才掌了燈，屋中的燭光一下子亮了起來。
碧玉和碧雲這才注意到樑寒霜的臉色有些煞白，急忙上前去查看。
“小姐，您沒事兒吧？”碧玉一邊爲她擦拭着身子，一邊問道，而那邊的碧雲已經急急忙忙地去找衣服了，因爲姐妹兩人發現樑寒霜的衣衫此刻早已被汗水浸溼了。
樑寒霜有些木然地搖了搖頭，爲了怕姐妹兩人擔心，旋即又加上了一句：“不礙事的，不過是做了個噩夢。”
許是因爲她噩夢初醒，所以聲音有些虛弱，讓人聽得更是有些擔憂了。
碧玉和碧雲給她仔仔細細地用溫水擦拭了一遍身子，又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這才見她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一些，有些放心下來了。
“你們去睡吧，我這邊沒什麼事兒的。”樑寒霜透過那窗戶，看了看外面，夜色已深，想必正是好睡的時候。
碧玉和碧雲又哪裡會放心，即便是自己已經哈欠連天了，卻還是忍着說道：“小姐，奴婢們不困的，正好可以陪陪您。”
她們兩人是這圍場行宮的宮女，原本就是小時候家裡窮，所以被賣到了宮裡，恰好被安排在了圍場行宮。京城的貴人們一般一年只來兩三次，所以這裡的規矩自然是年紀大的宮人最被看重了。
她們姐妹不過十二三歲就來到了這裡，自然少不得受氣了，也不知是被欺負了多少回了。每次那些貴人來的時候，伺候又沒有她們的份，眼看着身邊機靈的小姐妹一個個地被貴人帶入了宮，而兩人卻只能啃着硬饅頭，嚥下所有的辛酸和淚水，最終還要去服侍那些老宮人。
這一次，那些宮人聽說了樑寒霜是沒有位份的，而且還病着，便“特意”地向皇上推薦了“最得力”的姐妹兩人。
原以爲是跟不得什麼好主的，卻不想樑寒霜這人心地善良，還極好相處，倒還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說着說着，碧玉和碧雲的眼角便落下了無聲的淚水。都是些辛酸的過往，如若不是爲了陪着樑寒霜，恐怕有些話姐妹兩人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對人提及。
樑寒霜別過了臉去，只輕聲嘆息，在這宮裡的人，哪一個不是命苦的呢。除卻宮女們，即便是妃嬪，日日朝思暮想的悲傷，又豈是旁人能夠體會的呢。
“都是奴婢們不好，願該說些歡喜的，竟不知怎麼說到這些了，白白惹主子傷心了。”碧玉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極快地反應了過來。
原本也不知道說什麼話題，卻看着這氣氛，不由得就想起了從前，難免心裡難受，就這麼給說了出來了。
樑寒霜也知曉這心境的孤涼，或許從前從未對人言說，只是一味地留在了心裡。今日，她們能對自己如此坦誠相待，也是一片難得的真心了。
“咱們日後都會是歡喜的。”樑寒霜也不知說什麼來安慰她們，她雖前世是一個殺手，但生活總得來說還是非常享受且幸福的，只是那一件事一直哽在了心裡罷了。
姐妹兩人擡頭，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卻透過了一絲微光，忙點了點頭應聲。
這是代表，她們可以出了這圍場行宮了？從此可以只跟在樑寒霜的身邊了嗎？
樑寒霜看着兩人的興奮勁，也不由得露出了一點笑意。沒錯，不過是兩個宮女而已，若是她開口了，墨炎涼也不會不給。
只是，日後的選擇還得要看她們，畢竟她是不會一直留在皇宮的，若是這姐妹兩人想要留在宮裡，那她也可以做做安排，畢竟主僕一場的情分還在。
“我這個人，向來是自由慣了，想必有些地方也待不長久，還想要趁着這大好的時光多去外面看看走走呢。若是你們不想留在這裡，我也大可以去求求皇上，只是這選擇還是在於你們的。”半晌，樑寒霜又開口道。
有些話，還是要提前問清楚的好。人的志向不同，這姐妹兩人未必是同自己一般更看重自由的。
碧玉和碧雲面面相覷，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一問，難道是在考驗她們相隨的真心嗎？
“你們大可放心，我只是覺得人的一生，有些選擇總該是要自己做的，沒有旁人能抉擇。”樑寒霜的面色溫和，似乎是看穿了她們心中所想，便解釋道。
姐妹兩人心中也大致明白了，按照樑寒霜往日的行事風格，這樣大膽而新奇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久沒見了？可宮中的繁華，卻是數年的嚮往……
碧玉和碧雲並沒有應聲，樑寒霜便讓她們再考慮考慮。畢竟，有些抉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正如當年的青衣，即便是那般信誓旦旦，可若是過往撞上了現在，樑寒霜一時也無法拿捏住她的選擇了。
這一夜，樑寒霜想了很多，卻都很亂，大約是到了晨光透過一抹細微之後才隱約地再次睡去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卻感受到面上一陣暖意，那點點斑駁的陽光照射過來，讓整個人都有些暖洋洋的感覺。
伸了個懶腰，才真正地醒轉了過來，碧玉和碧雲也進來伺候她起身梳洗了。
這唔使國的女子向來都是起得比較早的，自從去了皇宮之後，樑寒霜的作息倒是也算得正常了。只是，今日似乎有一種睡到了日上三竿之態了。
所以，看見那兩個丫頭進來的時候，樑寒霜還是不免面露了一抹囧色。
碧玉和碧雲倒是覺得沒什麼，畢竟這樑寒霜的身子骨一向單薄，多休息一會兒也沒什麼事兒。只是，這大早上的皇上便過來，倒是讓姐妹兩人有些驚訝了。
“有人來過了？”樑寒霜的眼角瞥到了那旁邊堆放的大大小小的盒子，昨日裡分明還是沒有的。
在得知了墨炎涼來過之後，樑寒霜猛然地心一驚，然後又繼續詢問了一番。
可後面的話，兩個丫頭卻是滿臉神秘的笑意，半晌都沒有說出來。
樑寒霜的眉頭一皺，心裡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怕是丟了臉了。
“這，沒有旁人了吧？”樑寒霜有些猶豫地問道，在墨炎涼麪前丟臉也就算了，被這兩個丫頭笑一笑也不爲過，只是若是在場的人多了，那這臉可是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碧雲活潑，忍住了笑意，答道：“人可多了，小姐的反應真有意思，大家可都看見了呢。”
一聽這話，樑寒霜的心一沉，內心卻在腹誹，完了完了，看這兩個丫頭的神情八成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了，這下子可是連面子裡子都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