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樑寒霜想得太過入神了,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那一道紅色的身影。沒錯,不是別人,正是蘇策。方纔席間,他喝的有些多了,便打算出來透透氣,卻剛好就碰見了樑寒霜與蘇落霞的這麼一段對話。
蘇策也是知曉的,樑寒霜看事情一貫來都是通透的,可是她究竟出言救了蘇落霞卻是自己沒想到的。畢竟,這蘇落霞是從前陷害過她的啊,按照她那個嫉惡如仇的性子,就算是發善心要救人了,只怕是說話也要如帶刺了一般。
現在看來,自己與她的這份情誼她到底還是擺在心裡的,無論是有多麼不願意去唔使國,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
那麼,自己這個做法究竟對不對呢,是不是錯了呢。蘇策緊緊地握住了雙拳,心中卻沒了什麼章法了。看着女子那瘦小的背影,幾乎是有一瞬間的衝動是想要擁抱上去的。今日,紅燭高照,佳人在側,只是,卻並不是她。
或許,自己是真的要錯過了,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有些事情,必須是需要取捨的。他既是蘇策,更是清容國的國君,這一切都不容他去後悔。
“皇上,原來您在這裡呢,可讓奴才一通好找。”這個時候,御花園裡早已是沒了其他人的蹤影了,只剩下蘇策一個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不過也是,這天色已晚,這御花園的北角比較偏遠,還是有御河在的,一般人都不會到這裡來的。而且,冬日裡的天氣越來越涼了,估計也沒什麼人願意出門了。
聽着宮人的聲音,蘇策木然地點點頭,打量了一眼天色,是有些晚了的。方纔這宴席就快結束了,這會兒怕是要消停不少了。按理說,他也應該回去歇息了。
“皇上,此時是不是要回宮歇息了。”那太監輕聲地提醒道,今日是蘇策與晚晴的大婚,自然是該去晚晴的宮中歇息的。
蘇策點點頭,卻在轉身的瞬間不自覺地朝着樑寒霜遠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到底,還是沒了機會了,如若事成之後,我許諾用一輩子來彌補你,你還願意原諒我麼。
想到了這個問題,連蘇策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樑寒霜他了解的還不夠多麼。她若是知道了一切,那這份情誼八成也就結束的差不多了,又如何會原諒自己呢。況且,她心裡的人,她自己恐怕都還沒有看清吧。
之後的日子,便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了,樑寒霜樂的每日躲在宮中不出門,也沒人來上門打攪,倒是好的很呢。這不,在回唔使國之前,她可是還想要過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呢。
今日是離宮日期的倒數第二日了,本來是打算着回去看看如眉和青衣的,可是早上晨起的時候發現這天氣着實是太涼了。等到樑寒霜披上了外袍,出門一看,這才發現,滿世界都變成了雪白色的一片了。
原來,是下雪了啊。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沒有這江南大雪紛飛的樣子了,這現如今怕是老天爺有意成全呢,竟然在這最後一日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一份禮物,真真是極好的。
“小姐,今日還要去麼?”說話的是一個身着綠色宮裝的女子,看起來年歲也有十八了,爲人處世甚至沉穩得當。當然了,這是蘇策派在自己身邊的心腹之一,名喚阿碧,還有一個喚做阿琳。
兩個人名義上都是來照顧樑寒霜的宮女,可是樑寒霜卻能看出,這兩個女子可不簡單,起碼她們的武功就深藏不露了。應該是蘇策特意調教了來幫助自己的人吧,左右她們現在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也不至於害了自己,比起生人來,用起來也放心多了。
“嗯,當然要去。”樑寒霜定定地說道,這一回若是走了可就只怕再也是沒有機會見如眉和青衣了,這最後一面,自然還是要見一見的,而且她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兩人呢。
阿碧和阿琳是貼身照顧樑寒霜的,既然主子說了要去了,自己哪裡有不跟着的道理,陪着收拾了一些東西,三人便坐上了馬車上路了。
南方的雪縱使是紛飛不斷的也到底還有些細小,比不得北方的,就如大片大片的鵝毛一般。地面的薄薄的積雪早已是被打掃的乾淨了,馬車行駛起來倒是也放心的很。
樑寒霜撩開簾子的一角,只看着那漫天的雪白,彷彿整個心裡都明亮了不少了。
“小姐,這可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呢,日後的天氣只怕是更涼了。奴婢聽說,這北方天氣可是更冷呢,只怕是這回要多添置些衣物帶上了。”阿琳性子活潑些,與樑寒霜平日相處也只覺她脾氣很好,所以有時候說起話來難免口無遮攔了一些。
樑寒霜的眸光微微黯了黯,卻沒有說話,阿碧的性子沉穩些,一眼便瞧出了樑寒霜心裡的不開心,便拉了拉阿琳的袖子。之後,阿琳也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便不敢再多言了。
樑寒霜見她們如此,便恢復瞭如常的神色,安慰她們說道:“你說的也是事實,到時候是得多帶上點衣物過去了。”既然這事兒早已是塵埃落定了,那麼哪怕樑寒霜是再多不願意離開這裡,那也不得不離開了。
這時候,氣氛才又好了不少了,阿碧和阿琳一直在盡力地找了別的話頭過來哄着樑寒霜開心。這不,主僕三人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到了茶館門前了。
雖然是在冬日裡了,可茶館裡又添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兒,所以人還是很多的。樑寒霜一下了馬車,便瞧見了如眉、青衣和碧玉、碧雲、清風都在門口等着了,這架勢還真是大的很呢。
“這麼冷的天氣,還不趕緊回屋子裡去,那麼多的客人還在呢,也不怕人手不夠!”樑寒霜笑着說道,雖話語是責怪的意思,可語氣卻是溫婉的很。
她在這塵世上真正的親人也已經不多了,如今也只有這些曾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了,一個個都是真心待自己的,她哪裡又會不動容呢。其實,在自己的心裡早已是把她們當做了家人一般的存在了吧。
碧玉和碧雲、清風三人把樑寒霜送進去了屋內,就開始忙活去了,而如眉和青衣平時與樑寒霜最是親厚了,那阿碧和阿琳也是有眼力勁兒的,知道樑寒霜有話同她們說,便自己主動地要求去茶館幫忙去了。
主僕三人到了原來樑寒霜住在房間裡,雖然這些日子樑寒霜早已是不住在這裡了,可是如眉和青衣每日還是用心地把這裡給打掃乾淨了,隨時準備着樑寒霜回來可以入住的。
“小姐!”一進屋子裡,樑寒霜隨意地打量了幾眼,卻猛然聽見兩人的聲音,回頭才發現這兩個丫頭都已經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了。
樑寒霜如此伶俐的人兒,哪裡是不明白的呢,如眉和青衣的心思八成是想跟着自己一起去的。可奈何,那麼多日自己都閉門不見她們,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這兩個丫頭哪裡會不提及呢。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決定好了,不會再有更改的,我的性子,你們也該是知道的。”樑寒霜一邊輕聲地說道,另一邊卻去扶起了她們。
如眉和青衣原本還是打算磨一磨的,可是最怕的便是小姐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了,那就真的是說明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即便是心中有千萬的悲傷,此刻卻已是沒了辦法了。若是兩人再苦苦哀求下去,只怕是樑寒霜這會兒就要起身離開了,那這最後的片刻主僕相聚時光也是沒了的。考慮至此,兩人還是起來了,只是眼角都不免有些溼潤了。
“好了,咱們如今不是還在一起麼,況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樑寒霜看着如眉和青衣的傷心模樣,最終還是決定出言安慰。的確是可以回來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沒有這個福分活到那麼一天了。
如眉和青衣眨了眨眼睛,聽着樑寒霜這話裡的意思,心中卻仍舊是燃起了希望,難怪小姐讓她們在這裡守着茶館和段府的其他產業了,原來還是會回來的。
“那小姐如今身邊跟着的人靠譜麼?”既然這事情已成了定居了,無法更改了,那麼樑寒霜的安全問題自然是兩人面前最關心的了。
樑寒霜點點頭,蘇策派來的人,自然應該是放心的。
主僕三人又在一起敘了一會兒話,等到了午後的時候,青衣和如眉這才依依不捨地送走了樑寒霜了。幾個丫頭的眼角都開始泛出了點點的晶瑩,可最終還是要送走自家小姐的。
那漫天的大雪又開始飛舞了,這一會兒卻少了許多的水汽,街道上都被沾染上了厚厚的積雪了。馬車踩着那一層層的積雪,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樑寒霜靜坐在馬車裡,只聞着那一股暖香的味道,心裡倒是極其的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