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宮裝衣袂被風吹過,拂過那妍麗的容貌,卻只如三月裡的波紋在墨倩染的心上劃過,未留下半點的痕跡。
一抹笑容恰好,明媚的鳳眸泛着點點純真,緩緩說道:“勞太后牽掛,正是呢。只是皇兄似乎不知呢,總是笑話倩染孩子氣,只怕是要多叨擾皇兄幾年了。”
這話的內容雖是親暱,卻分明地是打了太后的臉。但墨倩染說的卻又是句句有理,讓人挑不出刺來。
“呵呵,倩染纔回宮不久,自然是要多多跟家裡人處處感情的。只是哀家年紀大了,身子也不行了,只能看着你們年輕人樂呵了。”太后被嗆聲之後卻也只能這般回答,但內裡的深意墨倩染卻還是聽了出來,不過就是諷刺她是女子,終究是要出嫁,這皇家終究不是她最後的歸宿,而真正掌握權力的只有她太后罷了。
這些事情墨倩染當然不在意,一年的時間,難道還不足夠麼!
而這邊的殿中正是一片“祥和”,皇后那邊的情況卻是不大樂觀。
原本就剛剛醒來的皇后許是因爲身子虛弱,所以臉色有些蒼白了,但在聽到宮女回稟了太后等人在殿中談論了一些什麼之後,心情卻是更加的陰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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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肩膀因劇烈的咳嗽而抖動不停,聲音裡似乎都染上了讓人心疼的感覺。
太后果然是個厲害角色,自己這還沒怎麼着,竟想着分權了!看來,在這後宮自己已經是腹背受敵了,必須得想想辦法纔是。
“晚晴,你去稟告一聲,就說本宮感覺好多了,可以去面見太后了。”手中的錦被被緊緊地捏住,雙眸中劃過一絲堅決,看來這也許是如今最好的辦法了。
當晚晴把原話稟告給太后之時,太后只是點了點頭卻並未讓她回去通傳。皇后已病重,她斷然不能再要求皇后拖着病體來面見自己,否則豈不是擔了惡婆婆的名聲。
“皇后如今鳳體違和,人多也是不好,就麗妃淑妃和惜朝隨着哀家前去看看吧,你們先各自散了吧。”
既然太后都吩咐了,那其他的妃嬪就只好都各自回去了。反正都不關她們的事兒,倒是巴不得不去呢,若是沾上了那病氣,那多晦氣呀。
幾人到了皇后的內殿,宮女便已垂下了一層紗布一般的簾子。因爲皇后不僅僅是身子虛弱,還伴隨着咳疾,所以太醫吩咐見人便不能距離太近了。
只在外殿的幾人,遠遠地瞧了一眼,那帷幔之中的女子,身形較從前已瘦弱許多,而那時不時的掩面咳嗽倒是看得也讓人有幾分心糾。
“臣妾,參加太后娘娘,病體未愈,不敢擾了太后,還望太后恕罪。”即便是病成這般模樣了,該守的禮儀還是得守着的,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你身子不好,便多將歇着吧。後宮瑣事操勞,你又一貫來身子孱弱,此番必定要好好休養,莫要讓哀家和皇帝掛心。”太后這話聽着像是關心的話,可那語氣之中卻是半點關切的意味都沒有,只似是尋常的過場罷了。
皇后對此倒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應聲答應了幾句。左右自己現在得先養好病,否則這中宮職權怕是永遠都拿不回來了。
麗妃、淑妃、墨倩染等人又一一上前表示了關心之後,太后便以不便多打擾爲理由帶着一衆人都離開了。
皇后這纔有些氣喘吁吁地俯身在那牀榻之上,身子佝僂着,樣子很是難受。晚晴一邊給她順着氣,一邊卻發現皇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連氣息都跟着微弱了許多。
“娘娘,奴婢去叫太醫過來。”雖然心中對皇后不滿,但此刻皇后畢竟還是晚晴在宮中唯一的依靠了。
皇后擺了擺手,這情況她自己也是知曉的,不過是方纔被太后的舉動給氣着了,卻又只能隱忍不發,而如今難免覺得心中氣悶,感覺有些難以呼吸罷了。以前也有這種情況,都是幼時多災多難留下的病根了,只要多歇息歇息就好了。
不消片刻,皇后的臉色便已好了許多了,整個人雖還有些虛浮,可雙頰卻明顯有了些許的生氣。
“娘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太醫說了,這個藥浴對您的身子調理是有極大的好處的。”近身伺候的事情原本都是茯苓一手包辦的,而如今茯苓已經不中用了,晚晴便成了這宮中的管事宮女了。
雖然從前只是負責一些簡單的奉茶事宜,但好歹也是整日看在眼裡的,也學了一二經驗,所以此番晚晴管起事來倒是有模有樣的,也讓衆人服氣了。
晚晴徵得了皇后的同意便讓宮人們着手去準備了,她也不知爲何,儘管自己對皇后的舉動多有不滿,甚至是曾想過暗中對她下手。可方纔瞧着皇后的這般模樣,心中卻還是有些動容了。
“茯苓不在,倒是你受累了。”皇后掩了掩面,眸中泛起點點水光,輕聲說道。病重才知真心,晚晴雖有利所圖,可到底也算對自己盡心了。
藥草的淡淡味道從內殿中傳來,那雕刻着九尾鳳凰的特大浴桶已穩穩當當地擺在了白玉屏風後面。似乎滿屋子都開始氤氳着一股熱氣,和着藥草的點點芬芳,倒也好聞。
幾個宮人上前扶了皇后,晚晴和兩個小宮女幫着除下了掛飾衣裳,可就在那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的一刻,晚晴卻突然微怔了怔。
肩膀上的心形紅色胎記是如此的醒目,以往她都是在外間侍奉,這些事情都是茯苓負責的,自然是不知的。
感受到有人的動作停滯了下來,皇后不禁輕聲咳嗽了一聲,往後面瞥了一眼。
晚晴遮掩住驚慌,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輕聲問道:“娘娘,奴婢看您背後這胎記倒是形狀好看呢,可是從小就有的嗎?”
皇后微微一笑,眸中卻閃過一絲黯然,點了點頭。或許,這是她的父母留給她唯一的紀念了吧,從小便與父母離散,從此天涯永隔。
只從五歲起便是被人販子輾轉相買,到了十歲還跟了一個雜技團處處討生活,總算是有了點安穩的日子。可偏生卻在十六歲那年被團長那不成事的兒子看上,她寧死不從,拼命逃了出去,卻不想流落了青樓。
她也想過死,可就在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就緒的時候,意外卻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本該是悲慘的命運,卻突然天降餡餅,那俊朗不凡的男子一身紅色衣袍,只看着便是高大提拔,卻說着動人的情話。只爲了那一句,我要娶你,只想同你在一起。
只是這一句話,和那個門外模糊的身影便緊緊地扣動了自己的心絃,顫抖着去開了門,卻捕捉到男子意外的神色。
他的容貌的確俊美,可那溫潤的眉眼卻在觸及到自己的面容的那一刻凍成了冰碴。自己有說不出的害怕,只如一隻小兔在原地顫抖,卻仍舊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的眉眼。
一見傾心,或許如此。
“替她梳妝。”只留下這麼一句話,那紅袍的男子就已轉身,或許這幾年以來,最初的那一抹溫柔纔是自己畢生不可得的溫暖。
後來,她便入了這皇宮,甚至成了這後宮中唯一的女人,唯一的皇后。但是思念的心卻日日不止,只盼着那男子能再度注意到自己。
可惜,上天似乎是與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付出了癡情的女子卻再難見到那心心念唸的容顏。
“娘娘,水該涼了。”見皇后一直微愣在那裡,似乎是在想些什麼,晚晴忍住心裡的衝動,上前提醒了一句。
皇后被這一聲給拉回了思緒,她這一生,已註定了要在這皇宮中浮沉了。過去也只是往事,無論墨炎涼愛的究竟是誰,而她只做這唯一的皇后,便是唯一能夠從名分上完整擁有他的女人。
白皙的身子浸入那翠色的水中,似乎是整個人都得到了放鬆,神經也開始舒緩。摒棄了那些瑣事,只專心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寧。
晚晴吩咐了幾個小宮女伺候皇后沐浴,自己找了由頭說是去找太醫尋藥便出去了。可是她的步履卻是步步沉重,腦子似乎是一下子被什麼擊中了一般,竟無法思考了。
只是腦海裡一直迴盪着那副景象,母親臨終前緊緊地拉着自己的手,即便是雙眸已昏黃不清,卻還是用着最後的力氣,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你的姐姐。
而那心形的紅色胎記,正是母親所說的姐姐身上的特徵。這胎記無論是從顏色還是形狀來說都很是特別,一般不會與人相同的。甚至是連位置也很奇特,她們姐妹兩人一人是在左肩,一人是在右肩。
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左邊肩膀處,晚晴卻總隱隱覺得那胎記是在發熱。再結合自己之前所打聽到的皇后的出身,的確也是從民間而來,不過是誤打誤撞做了皇后。
難道,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