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眼眶此時都紅了,她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孤兒出身,縱使歷經艱苦,又成了段芊芊的婢女,可終歸是沒有見識過大場面,被人一逼,就束手無策了。
這些人一上來,就相當強勢的要將所有香料胭脂給帶走,還要方子。晚晴當然不同意,這些,可都是錢啊!
而且,她手中緊攥着的,還有她剛剛親手製作出來的香料,只有蘇公子那樣的人才能使用,又怎能輕易送出?
可幾個婦人背後是有人撐腰的,又豈是一個晚晴可以化解的,她憋了氣不願向樑寒霜求救,一是不願在蘇策面前顯得自己不如樑寒霜,二也是不覺得樑寒霜有什麼能耐。
樑寒霜順手就將晚晴拉到自己身後,倒是沒有看到,一向倔強的晚晴眼中,竟然在短短時日內,就染上了複雜。
“不賣,方子不賣,香料胭脂也不賣,還請幾位速速離去吧。”樑寒霜冷眼看着這幾個人,雖是普通的衣物,可在手中拿着的帕子,卻是繡工精緻,且那個標誌……只一眼,她幾乎就確定了幾人的身份。
“你!你可要想好了,識時務者爲俊傑,不要不識好歹!”婦人胸口起伏着,“我家主子能夠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還是快快將方子給獻出來!”
蠢貨!樑寒霜給囂張的夫人下了評價,“唔使國國法有明,不能強搶他人財物,怎麼,今日裡你們是要光天化日之下行那搶劫之事?”
“是又怎麼樣?”婦人獰笑一聲,一隻手掐腰,“你還是快快獻上方子,我家主子自然有賞。”
她從懷中拿出一張面值一百的銀票拍在桌子上,得意非常,立了這功勞,她回去後地位可是又要升上一層了。
樑寒霜眼中一寒,本就偏冷的神色更是如同提前進入了寒冬一般,冰凌根根豎立在眸子裡,“百兩銀票很多嗎?你們此行此舉,若是讓身後的主子知曉了,被丟臉的她將會如何看你?恩?”
她挑高了語氣,反問道,森森然的感覺,讓婦人好似霎時間就陷入了被主子責問打罵的時刻。
婦人背後之人如今身份尊崇,自然不會小氣到如此地步,其中九成的銀兩都被她們給扣下了。
在婦人看來,讓她們獻上方子是看得起她們,而給了銀子則是恩賜,幾人怎麼可能會不滿足?!
只是,下一刻,她瞪大眼睛的看着被樑寒霜放在桌面上的東西,不只是氣還是羞,總之紅透了臉。
樑寒霜指尖點着千兩銀票落成的一疊,是從蘇策那裡敲詐過來的,“現在,你覺得爺我家的方子,是可任意買走的嗎?”
婦人本以爲主子派自己來索要方子,是再肥美不過的差事,這家鋪子不過剛開,又是毫無根基的幾個平民所開,要個方子根本就是幾句話的功夫。
卻不知,她隱瞞了身份,普通人家搶奪個秘方,會受多少人指點,更是錯估了樑寒霜的戰鬥力。
一時間,陷入了凝滯的氣氛裡。
樑寒霜瞥了無言的幾個人,慢慢的坐到椅子上,在衆人的目光和談論中,悠然的泡着茶。
墨炎涼身着便裝,帶着兩個侍衛從街上走進來,看到的就是樑寒霜雪梅傲骨錚錚的樣子,心中起了幾分賞識。
他大步流星的往樑寒霜身前走,兩個侍衛給他隔開了路。步子突然一頓,墨炎涼凜然的目光朝着幾個婦人飛射而去,刮骨一般讓幾個人瑟瑟發抖起來。
經過那日青樓的偶遇,樑寒霜一眼就認出了他,注意到墨炎涼的眼神,她脣角曳出一絲諷笑,“怎麼,這位公子就是她們的主子?”
旁人聽了她的話,又有注意到墨炎涼那一眼的,紛紛附和猜測起來,一時間,場中的氣氛又上了一個臺階。
畢竟,這新出且效果奇好的香料胭脂也是有着相匹配的價格,來此能夠買得起的人多是富貴之家。
雖然墨炎涼一身氣勢不凡,可誰讓他沒有身着龍袍,衆人即使有心生忌憚的,可那也不過是一瞬而已,該有的好奇心和八卦卻是不會因此就熄了。
墨炎涼冷酷的臉色一黑,看死人一樣的看了幾個婦人一眼,“不是。”他卻是不是幾個人的主子,他身邊怎麼可能有這麼蠢的奴才。
他言簡意賅,心中早有猜測的樑寒霜自然也知道,不過——
“那你所來是爲何?也要買小店的秘方?”樑寒霜所扮的男裝,當真是貌若潘安的存在,只是她聲音雖然與尋常男子無異,更是清越動聽,可黛眉間的陰柔之氣,卻是也是實打實的。
樑寒霜沒話多少心思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她想要過平淡閒事的日子,不覺會遇上一些身高位重之人或者是一些奇人異事,撤人紛爭之中,也就沒有必要精心掩藏自己。
沒剩多少時間的生命,她不想活的太累。
然而,先是墨炎涼,再是蘇策,這讓樑寒霜直覺的心中一沉,或許,她需要做些什麼,來護的自己生活的平靜。
樑寒霜帶刺的話,墨炎涼皺起眉,“我們那晚不是想處的很好嗎?這麼快就不認賬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之前見過嗎?公子?”樑寒霜眉間冰寒之氣更重,墨炎涼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個皇帝正大光明的逛青樓,天下皆知的立下青樓女子爲皇妃,盛寵不衰,此時,又招惹上她,究竟意欲何爲?!
也不知爲何,或許是潛意識裡的感覺,樑寒霜在深覺棘手之時,餘光往蘇策給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此時,蘇策早就離開了店鋪,他身邊跟着幾個精壯的侍衛,等着他騎乘的,不再是那華麗的馬車,而是無一根雜毛的千里名駒。
翻身上馬,蘇策再望了一眼人羣中若隱若現的樑寒霜,揚起長鞭,飛速的消失在街道盡頭。
“想不承認嗎?”墨炎涼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盯着樑寒霜的眼睛暗含威脅,好似欲待捕食的獵豹。
樑寒霜心尖一顫,抿了口茶壓下,鎮定自若的一笑,起身,同時手伸向了束髮的絲帶。
意識到她要做什麼,墨炎涼驀地起身,卻爲時已晚,根本沒有時間阻止。
樑寒霜纖細白嫩的柔胰從烏黑柔滑的發間緩落,三千青絲披散在肩上,柔和了五官,而樑寒霜另一隻手稍微扯開一點的領口,露出光滑如玉的脖頸。
“竟是女子?!”
“店鋪老闆是個女子?!”感慨過後這人又是嘆道,“難怪啊難怪,也唯有女子才能夠做出如此絕色的香料胭脂。”
“太美了,傾國傾城……”
一時間,衆人談論的話題和目光焦點全都轉移,紛紛圍繞着樑寒霜。她朝着衆人嫣然一笑,迷醉了大部分。雖然,與樑寒霜來說,不過是扯了扯嘴角,還是僵硬的。
多年來,她早已忘了如何去笑。不僅因爲組織的培養,還因爲,那人的刻骨的背叛!
樑寒霜清冷的眸子裡恍惚閃過,她盯着墨炎涼,“公子這下可滿意了?”
聲音冷如寒泉叮咚,冰石破裂,不帶一絲的委屈之意,可讓旁觀的衆人對墨炎涼起了討伐。
這廝,看着衣冠堂皇,誰曾想,竟然是一個逼着女子露真容的小人。雖然,樑掌櫃的真容美若天仙,着實讓人大飽眼福。
樑寒霜不管圍觀不散的人怎麼想,她只盯着墨炎涼,誰知他在一愣之後,眼中竟然升起了一層怒氣。
怒氣?樑寒霜不解,墨炎涼不就是爲了逼她承認自己女子的身份嗎?她乾脆利落的隨了他的意,他怎麼會這般反應?
“跟我來!”丟下怒氣勃勃的一句話,墨炎涼伸手抓住樑寒霜的手腕,就扯着人往後院走。
樑寒霜掙扎兩下,卻是沒有抽出他鐵箍一般的五指。
後院裡有着兩株桂花樹,此時雖不到開花的季節,可遮下一片涼陰,又送來徐徐清風,卻是樑寒霜十分喜愛的。
她被墨炎涼扣着手腕,卻還是有自主的餘地,當她腳步往這邊走時,墨炎涼隨着她過來了。
“墨公子?皇上?是否可以放開小女子了?”樑寒霜磨牙,她手腕被墨炎涼捏的生疼,即使沒有錯骨,估計也紅腫了。
墨炎涼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被指尖美好的觸感蠱惑,輕輕摩擦了兩下,卻看到移動間露出的紅痕。
一驚,將那皓腕甩出。
樑寒霜止住去勢,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揉着,這點傷勢,對她來說家產便飯一般,根本不影響。
可此時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非強橫的殺手,因此,還是要有所反映。
她臉上不露出絲毫疼色,隻手上動過不停,看在墨炎涼心中,更是觸動。
墨炎涼心生愧疚,卻不知要怎麼安慰,盯了片刻,生硬的開口,“以後每月十五,不,每月逢五,都在那個房間裡等……朕。”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用了這個字眼。樑寒霜,就如同宮裡的那個女人一樣,即使像,終歸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