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寒霜纖長濃密的睫毛顫動兩下,昭示着主人的心中並不似沒有絲毫浮動,她幽幽的盯着墨炎涼,“給我個理由。”
“人要學會順勢而爲,不是嗎?”墨炎涼意有所指,他表情變得陰狠,從他迴歸而來,就已經將先前的原則和堅持給拋棄,只要能夠達到目的,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好。
樑寒霜也生氣了,她聽懂了墨炎涼的威脅,“皇上,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子民的?不怕天下百姓心寒嗎?”
她若是孑然一身,當然不怕墨炎涼的威脅,然而,有清風和晚晴跟着,少不得要順從一回。樑寒霜紅脣抿成一條線,冷冷的盯着墨炎涼。
墨炎涼哈哈大笑兩聲,好似聽到了最大的笑話一般,他眼神邪肆,如同入魔,“當真是好笑,你會在意自己腳下踩着的螻蟻嗎?”
靜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着,連空氣都被凝固住。
樑寒霜沉默良久,終是做了妥協,形勢所迫。墨炎涼和蘇策一樣,不會拿一個普通人的性命當回事,要想活命,就要順從。
“乖,這纔對嘛。”墨炎涼脣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三月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容,樑寒霜只恨不能趕緊離遠了些。
樑寒霜既然識時務,墨炎涼對於聽話的人總是有所獎賞,他臨走時,讓身邊的侍衛,將那四個戰戰兢兢的婦人給拎走了,想來,之後那幾個人也不會再出現。
“小,樑公子,你沒有事吧?”清風站在樑寒霜面前,萬分擔憂的問道,若不是顧忌着兩人身份,他都要將樑寒霜好好的檢查一遍,看是否有所受傷。
清風堅毅的五官無不是濃濃的擔憂,樑寒霜之前被迫妥協的鬱悶好了些。
不就是一個月三天的見面嗎?她有的是方法打發時間,反正她這具身體也活不了多久,左不過不會被壓制一輩子。
樑寒霜搖搖頭,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清風,我沒事,不用擔心。”
清風心中萬分後悔,他就應該寸步不離的跟着自家小姐。是他無能,不然也不會讓小姐在受了那麼多苦之後,還被人欺負。
看出他的糾結和懊悔,樑寒霜安慰道,“真不是你的錯,我們的胭脂香料受人歡迎,生意熱鬧成這樣,看在同行等人的眼中嫉妒是免不了的,而使一些手段,也是尋常,這次不是避過去了嗎?”
清冷的沒有多少起伏的聲音,卻是帶着安撫的力量,清風直起身子,“不管以後有什麼宵小之徒,我都會守着這家店鋪。”
樑寒霜嘴角彎起,卻聽到晚晴顫抖的聲音,“我們這幾天也賺取不少錢,不如就趁機關閉了,快快離開吧。”
清風皺眉,有些不滿的望着她,“晚晴,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家店鋪可是我們幾個人的心血凝結而成,怎麼能因爲一點小挫折和未到來的壓力,就將之放棄?”
這是他家小姐開的,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守護好。
晚晴被他指着,憤恨不已,擡手指向穩坐着的樑寒霜,“這是他的店鋪吧,心血也是他的,與我們沒有多大關係。”她的話讓另外兩個人心寒,清風不可置信的望着晚晴,她怎麼能這樣說?!
樑寒霜捏着茶杯的手指一緊,玉色的手指更是泛起蒼白色,卻在目光觸及到晚晴這張臉以及眼中的倔強和不甘時,心軟了。
“清風,我們還是趕快去找小姐吧,我真的想她了。”晚晴上前,想要拉住清風的手臂,卻被他退後一步,躲開了,晚晴愣在原地。
樑寒霜睨了她一眼,將一口茶抿下,“清風,說到底,你們兩個纔是更親近的,有着你家小姐作爲紐帶,而我,不過是一個合夥的朋友而已。若是覺得合不來,那我們散夥也成。”
她只覺得自己這輩子真的是仁慈多了,不然晚晴這樣的行爲,在前世定然是要被她捏斷了脖子。
晚晴就怕樑寒霜糾纏,聽她話中的意思,露出了一個燦爛笑容。她知道,店鋪一定是惹到了非富即貴的人,她們三個人根本沒有能力保全,即使清風會武,難不成還能夠以一敵百甚至更多?
所以,晚晴迫切的想要和這家給她帶來溫飽和錢財的店鋪脫離。
“不要。”清風斷然拒絕,他的目的就是找回小姐,怎麼可能在找到後就這樣離開呢。“要走你走,我要留在這裡。”留在小姐身邊。
樑寒霜捏了捏發痛的太陽穴,起身不顧爭執中的兩人,直接往外走去。清風一看,就要跟上,卻被晚晴絆住了腳步。
大街上此時正是熱鬧,人來人往,車如流水馬如龍,樑寒霜卻像是生生與其他人隔開了一個時空一般,渾身透着清冷孤寂的感覺。
她此時細細琢磨着自己的處境,引起了墨炎涼的注意,只怕短時間內是不能脫身離開,那——
眉眼一轉,樑寒霜心中另起主意,她擡眸朝着兩邊林立的商鋪一掃,朝着一家成衣店走入。
掌櫃的熱情相迎,待樑寒霜再走出時,她手中拿着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裡面是一些女子的衣物,而最底下,則是兩套男子衣物。
提着這些回到殿中,清風和晚晴兩人已經消停下來,晚晴眼眶紅紅的,好似哭過一般,樑寒霜看了後卻是瞥過眼。
她不是聖人,之前晚晴的態度和話語,終歸還是有芥蒂,即使晚晴不知道她就是她口中念着的小姐。
“樑公子!你回來了!”清風看到她回來,眼睛一亮,立即就上前來。
樑寒霜淡淡的點頭,“恩。”回答簡短,她本就是冷淡的性子,清風不介意,可晚晴此時卻是看樑寒霜不順眼,擡眼冷哼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樑公子,我和晚晴說好了,這店鋪不能關,我們一起開下去。”清風躊躇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您別介意,晚晴她只是一時想不開,鑽了牛角,其實她還是很善良的。”
說着,又說了一些晚晴這兩年來做的好事,正是她總是花費錢財幫助那些乞兒等人,他們兩個纔會在遇到樑寒霜時,窘迫成那樣。
樑寒霜看他一張麥色的臉因爲不好意思充血的通紅,眼中染上笑意,“行了,我都知道,不用多說。”
“啊,那就好。”清風大大的鬆了口氣,雖然在晚晴和小姐之間,他肯定會選擇小姐,可同晚晴扶持着生活那麼久,如非必要,他還真不想就那麼和晚晴分開。
樑寒霜在他放鬆下來後,又丟下一個對清風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的大炸彈,“清風,從今晚開始,我們分房睡吧。”
“想來你也應該知道了,我乃是女兒之身,雖江湖兒女不講究這些,可世俗禮儀如此,還是要有所顧忌纔是。”樑寒霜走到桌椅邊坐下,啜飲一杯涼茶,在街上逛了這麼一大會兒,她着實是渴了。
清風聞言,黝黑明亮的眸子一暗,他不願離開小姐身邊,可樑寒霜說得對,“啊,樑公子,不,樑小姐,你說的是,先前是我多有冒犯,還望不要見怪,今晚我就搬出去。”
樑寒霜點點頭,“恰好此時又有客人進來,她朝着清風一頷首,“清風,你先招待着貴客,我回房將這些給放下。”清風自是連連點頭,藏起心中的黯然,轉身朝着來人迎去。
“呦,這麼大包小包的,裡面是些什麼?”晚晴依靠在門框上,看着樑寒霜走過來,很是尖酸的道。
樑寒霜黛眉顰起,眼中冷下來,“不過是幾套衣服。”
“不過幾套?”晚晴提高了聲音,“樑小姐你還真是有錢啊,別是把店裡這些天的收入都用光了吧?”
晚晴瞪視着那緞子製成的包袱,不用想,裡面的衣服也不會差到哪裡。
樑寒霜被她惡言相向,一時間胸口悶起來,這就是她救回來的人!
冷冷的斜了晚晴一眼,樑寒霜不吭聲的繞過她,走入自己房間。
將衣物給收拾妥當,再次確定了自己的計劃,樑寒霜從房間裡走出,店鋪的生意很好,清風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
時間在忙碌中流失的很快,悄然從縫隙中滑過,很快天色就擦黑起來,晚晴在廚房中待了小半個時辰,再出來時飯已經做好。
用過飯,清風將自己睡過的鋪蓋帶走,他瞅着樑寒霜,叮嚀道,“樑小姐,您有什麼事,只管叫一聲,我可以聽到的。”
樑寒霜從來沒有麻煩過他,但清風還是囑咐,他隨時樂意效勞。
“恩,我知道了。現在夜間還有寒意,你也小心照顧自己。”這已經是樑寒霜很溫情的表現了,跟隨她許久的清風也明白,聽了心中一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邊。
樑寒霜等他走後,就梳洗一番,躺回牀上休息。如今她的身體虛弱,不似當年,要想出去探探,還得先蓄力纔是。況且,此時天色尚早,清風和晚晴還未陷入沉睡,不是出去的時候。
月光傾瀉下來,灑在窗櫺上,又透過簾幔,層次分明的跳躍着。待灑下的月光挪動了一大截時,樑寒霜猛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