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還早呢,你不妨多歇息會兒。”青衣快速地到了門口,輕聲說道。
樑寒霜披上一件外裳,便開了門,脣邊染上一絲暖意,“睡得多了,人也睏乏的很,不如活動活動。”
青衣一想也是,這小姐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成日裡“纏綿”牀榻,也的確是不利於休養生息的。
“那青衣便陪着小姐一起吧。”青衣說話時的面容雖然依舊不變,但那眼中卻分明流轉着些許的渴望與擔憂,讓樑寒霜爲之一震。看來,她這個主子,早已是名副其實了。
樑寒霜淺笑,點了點頭。
兩人只是在後院裡隨意地走着,也順帶着看一看這清晨的海棠,倒也的確是豔紅不減,反而在這清晨的微光中更多添了幾分柔美。
“小姐?”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樑寒霜擡了頭,卻沒有半點的詫異,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清風看了一眼這主僕兩人,心中便大約也明瞭了。天色倒是還早,他也是心裡有事兒睡不着,便想着出來走一走,卻不想碰上了樑寒霜。
“小姐可是在爲那家胭脂鋪子的事情擔憂?其實小姐大可放心,肯定是有人偷了我們的配方去了,這事兒一定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清風只道是樑寒霜的眉頭有一股散不去的哀愁,便私心以爲她是爲了這事兒,想着這樣勸着,也好叫小姐心裡寬慰一些。
樑寒霜自然明白他的好意,可是這事兒倒是也的確不足掛齒。
本想是放她一條生路去了,可是卻沒想到,晚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到自己頭上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一回,晚晴可是不要怪她不念昔日的情分了!
“不妨事,這件事已無需擔憂了。你們只需要盡心地經營胭脂坊就行了,大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我自有籌謀。”樑寒霜一陣微咳,以絹帕掩面,可是那抖動的肩膀和有些發白的面容卻依舊是遮擋不住。
清風本是有些驚訝於她這番話的,可是細想一番,這樑寒霜看起來也的確是有這個本事的。此刻,那一聲聲的劇烈的咳嗽倒是比起那生意來更讓人心裡不舒服。
“小姐。”清風急急地喊了一句,想要上前,可是卻只是觸到虛無的空氣。那一邊的青衣早已扶了樑寒霜去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青衣也開始有些着急起來,眼睛裡甚至是開始有了一點點的晶瑩。因爲,她方纔可是瞧的真切,那絹帕上的一抹嫣紅!
樑寒霜順了順自己的呼吸,又稍稍調整了自己的氣脈,臉色倒是紅潤了些許。
“老毛病了,也沒什麼事兒。我那櫃子裡面有個藥包,你下午的時候拿去熬了。若是別人問起來,就說左不過是補身子的藥就行了。”樑寒霜指了指房間的一個方向,青衣有些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青衣現在就去。”這一次,是青衣鮮少的着急。既然是殺手,自然是見慣了太多的殺戮與鮮血,可是一面對樑寒霜的“鮮血”,她着實沒有辦法再淡定下去了。
“慢着!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你去辦,這熬藥的事情倒是不急,我自個的身子我自個也是知曉的。”樑寒霜雖然有些不太喜歡莽撞心急的人,可是這青衣卻是實打實地關心自己,語氣也不免緩了幾分。
或許,這異世之中,到最後,有的也只是青衣伴着自己一路走下去了吧。
青衣見過樑寒霜嫺熟地爲她包紮傷口,自然也是知曉樑寒霜是會幾分醫術的,便點了頭,湊過了些,聽着樑寒霜的低語。
聽完以後,青衣的眼裡果然是冒出了精光。小姐,果真是厲害呀。
樑寒霜看着她那個樣子,也着實是覺得好笑。這個青衣,也只有在面對生死搏鬥的時候,纔會真的做到“冷淡”,對於世間太多的事情,她的“冷淡”還不過只是一層外衣罷了。
青衣出去辦事了,樑寒霜倒是很快地從牀上下來了。心裡裝了許多的事情,又哪裡能睡得着呢。
那一抹嫣紅是有多久沒見了,如今卻又如噩夢一般地纏上了自己,難道自己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推開了窗戶,樑寒霜看了一眼逐漸開始喧鬧起來的街市,心裡頓時百感交集起來。這樣的紛繁,倒是自己原先一直不太歡喜的,如今也不知道還能瞧見幾回了。
那一身青衣的衣衫在她的視線之中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盡頭。樑寒霜的心不禁一緊,若是自己真的命數已盡,那這青衣,倒是好好地爲她做一番打算了。
樑寒霜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負手背身而去。卻在下一刻擰起了好看的細眉,厲聲地喝道:“是誰!”
“哈哈哈,丫頭,你這功夫倒是沒白練啊,不錯不錯……”一陣輕風,帶起了青色衣衫的一角翻飛,熟悉的身影穩穩地落地。
樑寒霜懸着的心放下,原來是他。
“咳咳,莫不是得知我快要死了,來看我最後一眼吧?”樑寒霜嘴角一抹笑意不減,竟一時興起,彷彿和一個老友一般地開起了玩笑。只是這玩笑的內容卻是有些哀傷,但在她的眼中卻好像不以爲意一般。
老者拂了拂略微花白的鬍鬚,頗有些欣賞地看着樑寒霜,這個小姑娘,倒是每次給自己的感覺都是不同的。起先,還以爲她只是看開了命數,拋卻一切,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罷了。現在看來,倒是還多添了幾分人情的味道。這塵世幾番,倒是讓她又變了許多,卻不想這樣的妙人兒,又怎麼能早早地香消玉殞呢。
一想到這裡,他的眉頭便忍不住微皺,“丫頭,這丸藥你且隨身帶着,每月初一吃上一顆即可。”
樑寒霜接過那褐色的瓶子,溫和地點了點頭。她也顧不得這老者爲何如此用心地要救自己了,或許只是好心,又或許只是出於同情,甚至是來自同一世界的憐憫……
然而這一切在她眼中早已不重要了,若是他想要害自己,那大可不必如此費周折,斷然花的毒,恐怕這世上除了青衣郎,還真的沒有人能解了。
慢着,青衣郎,青衣,青衣……
樑寒霜在心裡默默地念叨着,若是自己真的不久於人世,那託他照顧青衣倒也是一個法子。只不過,在這之前,她還需得謀劃一番,萬不可大意害了青衣。
老者見她眼裡閃爍着的精光,手中一管玉簫輕抽,“啪”得一聲。
樑寒霜“哎喲”一聲,卻見得是他眼中促狹的笑意。
“你這丫頭,想不到在這繁華之中還學了壞了,如今這副樣子是怎樣,要算計老頭子我?”
樑寒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脫道:“哪敢哪敢,只是方纔心中想着些事情罷了。”
“罷了罷了,我且先走了,丫頭你好好養病吧。”樑寒霜再望一眼,便是方纔的一切只如清風拂過一般,再也瞧不見痕跡了。唯有手中的瓶子提醒着她,這人來得真切。
“小姐。”樑寒霜聽見外面的動靜,是清風的聲音。
“進來。”將那褐色的瓶子攏進了袖子,樑寒霜又恢復了原先的面色。
“小姐,您的身子可曾好些了,可需要清風去請個大夫回來?”清風一邊關切地問道,一邊放下手中剛熬的燕窩補氣粥。
樑寒霜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對清風並沒有自己對青衣那般的信任,可是他比起那春蘭夏竹來倒是要好上許多了,起碼還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的。
“不必了,我這身子就這樣了,老毛病了,歇息了這會兒已經好多了。”樑寒霜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清風瞧見她的面色的確是紅潤了些許,心裡頭也就放心了,剛準備轉身回去,可是卻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小姐,今日得了一個好消息。”他的語氣裡是難掩的喜悅,“那對面的胭脂鋪子不知道怎麼的,今早就關門大吉了!”雖然他心裡有些不解,但是直覺是樑寒霜用了什麼法子才能解決地如此順利。
樑寒霜的嘴角弧度更大了,青衣辦事的速度也着實是夠快了。
不消片刻,門外的動靜更大了。樑寒霜一聽這聲音,眉頭便微微皺起了,是春蘭和夏竹。
“你,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這一大早地就不聲不響地出去了,到現在纔回來?”是春蘭的聲音,兩人居高臨下地看着正從外面趕回來的青衣,厲聲地說道。
青衣本就有些不耐煩她們兩人,冷冷的氣勢倒是更甚,彷彿周邊的空氣都隨着一寸寸地冷了下來。
這下子春蘭和夏竹倒是有些發憷了。
原本她們是看到一大早地青衣沒有按時服侍樑寒霜,心裡便存心想要找個由頭尋一尋她的晦氣,也好報了這些日子的仇。
“讓開。”青衣想起樑寒霜曾說的與女人之間的鬥爭大約是要多費許多心思,心裡便開始不耐煩起來,只是冷冷地說道。
春蘭和夏竹到底還是有些底氣不足的,可是這話都到了這份上了,若是就這樣被嚇退了,難免有些面子上的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