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的清河郡王不大一會兒,就被迎面出來的長安縣主抽了。
耳朵都要貼在門上,夷安覺得自己想當個聾子瞎子都做不到。
“登徒子!”夷安恨恨地提着垂頭喪氣的蕭翎的耳朵,掐着他說道。
“你就當我是小貓小狗。”被當場抓獲,可憐巴巴的蕭翎小聲兒說道。
夷安被噎得夠嗆,只看着蕭翎在自己面前裝可憐,還有點兒訥訥地說道,“我很久沒有見你了。”
“我也想你。”夷安到底心軟了,況剛剛與韋歡說完不開心的話,此時就有些不快,卻見了蕭翎,心情豁然開朗,目光溫和地摸了摸他的耳朵,見他耳朵撲棱了一下,一雙清明的眼睛看着自己,這才溫聲問道,“聘禮,下了沒有?”
她禮佛,又不是蕭翎禮佛,應該不耽誤。
“你家三姑娘成親後第十日,就是良辰吉日,”蕭翎見夷安嘴都歪了,顯然覺得自己亟不可待,頓時撇清道,“是母親定的日子。母親急着要兒媳婦兒,我……”他低頭說道,“其實我也很急。”
“母親同意了?”
“嗯。”
方鐵牛憨厚地立在蕭翎的身後,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王爺討好王妃,見後頭青珂拿着一個不大的匣子,很是鄭重的模樣,急忙討好地說道,“姑娘,這玩意兒沉,我來幫你端着?”
青珂只覺得好大的陰影投在自己的身上,往上一看,就見方鐵牛那能頂兩個清河郡王的身板兒橫在自己的面前,僞裝憨厚,其實那張大臉笑起來特別猙獰,溫和地笑了笑,卻將手上的匣子往身後躲了躲,心中生出了哀怨來。
清河郡王都奪了她家姑娘的全部的心了,竟然如今還指使手下連這點兒親近都不給可憐的丫頭。
這王爺真是個有心機的人!
這手下也是助紂爲虐的人!
深深地怨恨了一下吃獨食的王爺,青珂垂頭侯在夷安的身後,什麼都不說了。
“這不是大玩意兒,不必你。”夷安與眨着眼睛看過來求救的方鐵牛笑了笑,見了他的笑容也抽了抽眼角,憐憫不已。感嘆了一下這傢伙還是不小更好些,這才與蕭翎一同下山。
下山的一路,方鐵牛的祖宗十八代都叫縣主大人知道,知道這傢伙家中父母俱在,家風淳樸,夷安就覺得十分滿意、
方鐵牛不同唐天到底是勳貴子弟,又是蕭翎手下得力的將領。說起來這小子也只是蕭翎帳下心腹親衛,雖貼身,然而品級卻不過是七品,沒有什麼青珂配不上的說法,只是夷安到底想知道青珂的心,因此只吞在心中不說,等着回頭與青珂詢問一二。
“待回家,聘禮都下了,你可不好再往侯府去了。”夷安聞聲說道。
“我就住在隔壁。”蕭翎抿着嘴角細細地看了看夷安,便皺眉道,“你精神不好,莫非是韋氏?”
“她拿我當傻子糊弄,”夷安嗤笑了一聲,想到今日韋歡的裝模作樣,這才淡淡地說道,“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宸婕妤的底細我知道,這事兒韋妃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卻不知我已經知道,你明白這是什麼緣故?”
“她沒有見過韋妃?”蕭翎輕聲道。
“韋妃是四皇子的生母,她入京這麼久,見了姑祖母,見了項王,見了我,滿京的宗室勳貴她見了個遍,卻沒有時間去見韋妃?”夷安冷笑道,“那可是四皇子的生母!這樣的人,狠得下心,又有手段,實在了不得了。”
“那該如何?”
“她這一回,只怕會叫四皇子明晃晃地出頭爭位,斷了四皇子假仁假義的模樣,我就滿足了。”
夷安搖了搖頭,卻有些疑惑地說道,“皇子相爭,我從不擔心,只是我只覺得她古怪。”想到自己莫名的心緒不寧,她沉默了一會兒,只與蕭翎說道,“你替我入宮一回,請姑祖母肅清舅舅身邊的人,只要有一點的來歷不明……”她眼角一冷,輕聲道,“都決不許放過!”
如今她寧可錯一萬,也不去賭那可能的良善。
“她會對七皇子不利?”蕭翎便皺眉道,“不該是對七皇子一個孩子如此。”
成年皇子還掐得不分勝負呢。
“未雨綢繆,只要舅舅無事,什麼手段我都接着就是。”夷安一笑,這才與蕭翎帶着幾分戲謔地說道,“她看上了你五哥,覺得這是個人才,許日後對王位有點子想頭,還在後頭蒙我,說要與我臂助呢。”
她信韋氏纔有鬼,這是韋氏看中了烈王的爵位,想要捧着簫書來爭好處。
不過眼光不錯,這個蕭書,在京中劣跡確實不多,比前頭幾個名聲好得不是一點半點。
“五哥彷彿不想成親。”蕭翎想着蕭書與自己說話時的模樣,慢慢地說道。
韋氏幾個女孩兒想要嫁給誰,最後嫁給誰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分別,哪怕是管仲如今在他的手下,然而否認了親事的又不是他,與他有什麼相干呢?
“由着她們吧。”夷安目光晶瑩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突然微笑道,“我如今心裡,還是更想着成親,別的都淡了。”
這話說得清河郡王心花怒放,頓時飄飄然起來,送了夷安回了平陽侯府,就往宮中去當報信兒的去了。
夷安回了家中,自然是要見大老爺夫妻,就見大太太正含笑看着自己,急忙上前撒嬌道,“多日不見我,母親也不疼疼我。”
“疼你才允了婚事不是?”大太太揶揄了夷安,見她嬌怯怯地笑了,大老爺的臉色又黑了,也看着閨女瘦了心疼,見青珂上前捧了平安符,想着家中和睦,不由心滿意足,與夷安笑道,“你們幾個孩子一直這樣好,我就知足了。”又取了些書信來與夷安笑道,“你哥哥嫂子知道你要成親,因此都要回來,只我說你大嫂有孕,未免傷了身子,竟不必來,只你哥哥們回來就行。”
“駐防的武將……”夷安遲疑道。
“你姑祖母已經允了他們回來,並不是擅離職守。”大太太見夷安不安,便急忙笑着說了,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你回來的也好,前頭你三哥哥來,說你二嬸兒說了,等三丫頭成親了,就回山東去。”
她見夷安並不露出驚訝來,就知道這裡頭想必是有些緣故,也不管究竟如何,與她嘆息道,“她鬧了一場,傷的又是誰呢?還是自己的兒女。只是我聽這意思,竟有些安分了,也算是難得。”
二太太這是沒有鬧起來,若是再鬧騰,頭一個敬王府就要出手。
真以爲王府貴女給當兒媳婦兒是隻有好處的事兒呢?!
“虧了敬王府不知她怠慢,不然還不定如何呢。”夷安便淡淡地說道。
“她本不是個明白的人,只是兒女不在身邊,那種淒涼……”大太太頓了頓,眉目有些冷意,搖頭道,“若只衝着她,萬事我都不管。”
“她回去,七妹妹又該如何?”夷安想到妹妹與夷柔對自己的託付,急忙問道。
“小七倒是個好的。”說起夷寧,大太太其實十分滿意。
對於二太太所出的夷柔,大太太心中沒有一點兒芥蒂,那是不可能。若真沒有姐弟,簡直就是拿聖母來招待她,不過是看在宋衍,看在夷柔本性良善罷了,然而夷寧卻又不同。
這個孩子出身三房,並沒有對夷安有什麼傷害,反而親近夷安,乖巧可愛,重要的是難得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心性純良堅韌,就叫大太太多了幾分喜歡,想要提攜她的前程。
“她說要跟着你二嬸兒回山東去。”想着宋衍說,夷寧說什麼都不肯離開二太太,大太太不由一嘆,這才繼續說道,“彷彿是你二嬸兒還給了她幾巴掌,叫她不許跟着自己,鬧的厲害,最後也沒有擰過小丫頭。”
見夷安笑了,大太太也笑了,看着夷安說道,“這是個很有自己主意的孩子,叫我竟也覺得有點兒捨不得。”只是再捨不得,她也不會在這上頭多勸,只能說二太太到底有自己的福氣。
不是每個孩子,見識了京中繁華富貴之後,還能守得住清苦的。
“這是七妹妹自己的話,母親成全她就是。”夷安頓了頓,想到二太太如今越發不着調,便急忙笑道,“只求母親給七妹妹尋兩位宮中出來的老嬤嬤好生教養,日後知事明理,左右七妹妹還小,過幾年出嫁時,只要有自己的體面,再接在京中,請母親給她尋個好人家兒就是。”
叫她說,夷寧是個固執的人,不如順了她的意就是。
“你說的我倒是沒有想到。”大太太目中一亮,頓了頓,便應了。
以她的身份,尋兩個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竟也並不是多爲難的事兒。
“瞧瞧你這張小臉兒,叫人心疼。”大太太說了一會兒的話,見大老爺在一旁目光炯炯,盯着閨女的小尖下巴,不由好笑,摸了夷安的臉一把,這才笑眯眯地說道,“你父親擔心你吃不好,擔心得自己竟也吃不下飯,恨不能接了你下山來。”
她指了指大老爺,夷安果然見大老爺也有點兒瘦了,竟覺得十分得意,頓時撅着小尾巴仰着頭說道,“父親最疼愛我,自然擔心我。母親沒瘦!”
長安縣主小心眼兒地說道。
爲什麼沒瘦呢?吃嘛嘛香來的,簡直太不把閨女當一回事兒了。
想了這個,夷安就討好地往大老爺的身邊兒坐了。
大老爺見了小閨女水靈靈的大眼睛孺慕地看着自己,又覺得閨女這回更親近自己歡喜,又有些擔心大太太失望,心裡真是特別糾結。
“你們兩個……”大太太見父女兩個眨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搖了搖頭。
“今天,好好兒吃飯。”大老爺板着臉與閨女說道。
“父親也是!”夷安頓時拱着手地說道。
大老爺叫閨女貼心了一把,頓時又有點兒渾身發飄,一張臉繃不住了。
“你這不在家中,竟不知家中還有些有趣的事兒。”大太太見父女兩個這是要撇開自己的節奏,頓時咳了一聲,與看過來的夷安笑道,“醫館裡的那個陳大夫,你知道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