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安瀾是在一路的恭賀聲中回到房間的,此時的蘇瑾歡依舊被安夫人按在牀上不準起來,美其名曰,安胎。
看到安瀾走進來的那一剎那,蘇瑾歡的一張小臉又開始火燒火燎的燙了起來,低下頭,雙手交疊的防在那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即使已經過去了一整天,她仍是有點不能相信,這裡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一個她和安瀾的孩子。
“怎麼樣?今天有沒有好一點?”看着她,在牀邊坐下,安瀾的眉目柔和。
擡頭看向他,蘇瑾歡在他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的驚訝,想到大夫說孩子已經兩個月了,那就是說,在葉無歡沒走的那段時間,她就已經有了身孕,以葉無歡的醫術又怎麼可能試不出來,可是他卻沒有告訴她,爲什麼?
想到這裡,她一下子愣住了。
難道說他不想要這個孩子?
懷疑的種子一旦落地,就開始生根發芽,然後以一種無法遏制的速度在滋生蔓延,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女人真的容易傷感,還是他給她的安全感本就不夠,一想到他或許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她的淚就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見狀,安瀾連忙問道,溫熱的指腹輕柔的揩去了她眼角的淚,“好了,都快是要當孃親的人了,怎麼還是那麼愛掉眼淚,你就不怕寶寶會笑話嗎?”
“你知道?”似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蘇瑾歡擡頭看向他,那淚珠兒還不停的在眼眶裡打着轉轉呢。
“嗯,歡兒早就告訴我了,只是那段時間你心緒不穩,我就讓人瞞了下來。”輕撫着她的發,安瀾輕聲說道。
腦海裡忽然間想起了風清歌很久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安瀾,我突然也想找個女人了,一個會爲我哭爲我笑,會因爲我的死傷心難過的傻女人。”
當時的他是那樣的不以爲然,他以爲自己對葉無歡的愛也該是堅若磐石,堅不可摧的,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他的心竟然也有了一絲絲的動搖了。
葉無歡臨走前對他說,“安瀾,我敢打賭你肯定會愛上蘇瑾歡。”
他不知道葉無歡的自信來自哪裡,可是那一刻,他居然是有點心虛的。
尤其是在今天從俞秦倉那裡知道,爲了換取那顆解藥,蘇瑾歡都答應了什麼之後,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再也硬不起來了。
靠在他的懷裡,聽着那沉穩的心跳聲,蘇瑾歡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說出口的是,在安瀾清醒着的時候,他總是喚她“瑾歡”,卻喚葉無歡“歡兒”。
無心之言,卻讓她心頭陣陣的發疼,說好了不在乎的,卻依然自私的想要抓住更多,下意識的,她的手更緊的抓住了安瀾的襟口,似乎這樣就能將他牢牢的握在了手裡一樣。
沒有多說,安瀾只是回以她一個更緊的擁抱。
既然這一生非要有一個人必須陪着自己走完,那就是她吧。
轉眼間,又是三個月過
去了,懷孕五個月的蘇瑾歡小腹已是微微隆起,因爲安夫人的大補特補的命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往日豐腴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懶洋洋的,吃飽了睡,睡醒了吃,就像是一隻慵懶的小貓。
如今的安莊主早已不問世事,將山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甩給了安瀾,縱使身邊有衆多的人幫忙,可安瀾回家的時間還是一天比一天晚,有時候就算是回來早了,陪她吃過晚飯後,便一頭扎進了書房,有時實在太晚,他就乾脆在書房湊乎睡一晚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轉眼間,便到了蘇瑾歡快要臨盆的日子,越到最後,蘇瑾歡就莫名的緊張害怕,也因此整個人愈發嬌氣起來。這個時候,安瀾也表現出了空前的耐心。
“安瀾,我要讓太子妃親自來給我生產,有她在,我放心。”蘇瑾歡說道,雖也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以如今葉無歡的身份和地位,誰還能請得動她,更別說還要千里迢迢的來一趟漠北。
“她說會盡量趕過來的,你不用那麼緊張,大夫不是也說你一切都正常嗎?”每次看到她這樣,安瀾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跟着高高的吊了起來。
如今,葉無歡再次有了身孕,想到上次他成親非逼她來,她人是來了,可也脫了半條命,說到底他還是不捨得讓她受那份苦的。他知道如果他開口,就算葉無歡拼上命也一定會來,可終究還是他不忍心。
越到後期,睡覺也是越來越困難,就算勉強能睡着,也很快就會被噩夢給驚醒,而每當這個時候,安瀾就會將她摟抱在懷裡,只有在他的氣息環繞下,她才能勉勉強強的睡上一會。
蘇瑾歡是在夜裡被陣痛給疼醒的,彼時,她的額頭上已是大汗淋漓,一張小臉都因爲疼痛而蒼白一片。
聽到她的聲音,安瀾猛地睜開了眼睛,伸手一摸,他慌忙坐了起來,“來人,快去請穩婆。”
深夜的安宅,因爲蘇瑾歡而忙碌起來,上上下下燈火通明。
站在門外,聽着內室裡蘇瑾歡那一聲緊似一聲的慘叫聲,安瀾不停的走來走去,一顆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的不得安寧。
“小瀾子,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你放心好了,女人都是要過這一遭的,娘找的這個穩婆是最好的,歡兒一定會沒事的。”安夫人說道。
“娘,她聽起來似乎很痛。”安瀾說道,那好看的眉毛又緊緊的皺了起來。
“笨小子,生孩子哪有不痛的,要不都說當娘是最不容易的,記住了,以後要好好對你媳婦,知道嗎?”安夫人仍不忘時時刻刻的教育兒子。
對於蘇瑾歡這個兒媳婦,她可是百分之百的滿意的。
“我知道了,娘,你再念,耳朵都要被你念出繭子來了。”安瀾時不時的擡頭看向內室,有好幾次他都想直接衝進去看看怎麼樣了,可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
就在這時,其中的一個穩婆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兩隻手還沾滿了鮮血。
“怎麼了?”見狀,
安瀾的心嗖的一下提的高高的。
“回夫人,少爺,少夫人怕是……怕是要難產。”穩婆結結巴巴的說道。
“你說什麼?”安夫人喃喃的重複着,身子踉蹌的後退了好幾步,幸虧一旁的丫鬟及時扶住了。
“少夫人的胎相不太好,再加上胎兒太大,難產的可能性很大。”穩婆低聲的說道,即使離安瀾還有一段距離,可他周身散發的冷意還是讓身周的人都瞬間覺得渾身一寒。
“關鍵時刻……”抿了抿脣,安瀾別開了視線,“保住大人,如果大人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要了你們的命。”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們安家世代積德行善,怎麼就會出這樣的事情呢,老天開開眼吧,保佑我的媳婦孫兒平安無事,老婦甘願此生再不沾染一絲葷腥,虔誠祈禱。”說話間,安夫人已經跪了下來。
屋外,安瀾一直仰頭看着夜空,耳邊是蘇瑾歡一聲緊似一聲的慘叫。
今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許久,他突然覺得眼眶裡有一股熱熱的液體在緩緩的流動着,閉上眼睛,他用力地晃了晃頭。
就在這時,管家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少爺,尉遲太子和太子妃來了。”
站在原地,安瀾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許久才問了一句,“你……你說什麼?”
“老奴說,尉遲太子和太子妃來了。”管家的話剛落下,下一刻,只覺得似是平地起了一陣風,再回神,原地已經沒有了安瀾的影子。
此時,安家大門口,葉無歡正在尉遲瀚鈺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眉眼間全是小女人的幸福和滿足。
站在那裡,看着他們,不知爲什麼,安瀾突然就有了一種落淚的衝動,什麼話都沒說,直接衝過去,一把將葉無歡抱在了懷裡,緊緊的抱住,溫熱的淚就這樣落在了她的頸間。
“怎麼了?見到我不至於這麼激動吧,我是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都很受歡迎的。”葉無歡笑着說道,看着一旁的大醋缸,連忙安撫性的拍了拍尉遲瀚鈺的手。
“小丫頭,謝謝你來了。”安瀾低聲說道。
“怎麼了?難不成是生了?”葉無歡一迭聲的問道,“我是算到差不多就這幾天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正在生,只不過穩婆說可能是難產,歡兒,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安瀾喃喃的說道,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喊聲時,他竟然恨不得替她承受這一切。
“唉吆,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呢,沒事了,包在我身上好了。”葉無歡拍着胸口保證道,“不信別人,難不成你還不信我嗎?”
“可是你的身體……”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安瀾連忙問道,眼角的餘光瞥到某個醋缸,果不其然,那臉黑的都能比得上木炭了。
“我現在壯的都能吃下一頭牛了,什麼事都沒有,走吧。”說完,葉無歡在中間一手挽着一個向府內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