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說道:“我名濁,表字子漳。”他又看向阿妤,“阿妤,該走了。”
“你們……”琮愕然,不明白。
“還不明白嗎?我們和你、帝楓、虛帝一樣不是來自於這個位面。”濁笑道,“我們終究還是必須回去的。”
“你們爲什麼都到這個位面來?”琮問道。
“這個問題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接觸的,不過,就算我說了,你又聽得見嗎?”濁笑道。
琮自然不服。
只見濁張開嘴,似乎說了什麼,又似乎沒有說。
“聽見了嗎?”濁笑着搖搖頭,問道。
“……沒有。”琮這時候只有一種虛弱感,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潰了,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連一句話都沒有資格聽。
“那麼,就沒有其他人發現上古與青古之間……嗯,並不銜接?”琮問道。
“發現又能如何?連帝政都能夠複製,其他人又能好到哪裡去?”阿爺的話讓琮頭上冷汗直冒,也終於明白爲何帝楓對待帝政竟是那般的不對等甚至可以說是歧視,因爲帝政本就沒有資格和帝楓相提並論。
“阿妤也要走嗎?”琮看着阿妤,眼神複雜,他對於阿妤的感情太過複雜,說是男女之情卻算不上,說是姊弟之情卻又有些不同。
“阿妤必須走,這可以說是她的宿命,就算是帝楓來了也沒有用!”阿爺表情嚴肅,打破了琮的最後一絲幻想。
阿妤笑着,可是眼中明顯飽含不捨與留戀,說道:“阿弟,你可要努力,我期待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
她不明說,琮自然懂得。
大帝,或者說,皇者,帝楓那樣的皇者。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琮握緊拳頭,堅定的說道。
“不是我,是你,是不讓你自己失望。”阿妤笑道,笑容裡卻充滿落寞與感傷,“我走了,阿弟,保重!”
“阿姐,你也保重……”琮喃喃,身前少女和老人的身影卻漸漸淡去,最終是消散了。
神冊院是沒必要去了,那還不如遊歷天下,歷練紅塵,在紅塵中窺探出成就大帝的方法。
這想法是很不錯的,所以琮就立即去施行,第一站,是晉國永康州永康城。
晉國的國情與秦漢又有不同,晉國“吸取”秦漢的教訓,認爲內亂之起是由於外姓之繁榮而本姓之衰敗,所以,晉國建立後,皇帝大肆分封同姓王,卻不知幾乎每個同姓王內心都埋藏着登基的野望。
如今晉國的內亂不就是同姓王引起的嗎?所以說,晉國的改革是失敗的。
永康州是與漢國接壤的晉國大州,是漢晉成立後幾十年裡所謂“永康同盟”的見證者,但也是一個歷史名地。
琮把永康城選作第一站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永康城離他所在的地方比較近就是了。
很扯淡的理由,但也很真實。畢竟,這就是琮的真實想法。
永康城與元鼎城可以看成是一體的,因爲這兩座城池怎麼看都像是對稱的,不消說,自然永康城是大陸第四大城池。
琮已經不打算去神冊院,也就不在意時間,因爲在他的心裡,不管時間長短,他終究是要成就大帝的。
而就在琮來到永康城的時候,大事發生了。
永康州內有一個小王國,是由晉國先皇分封出來的,是趙王司馬子彝的封地。
就在琮到達永康城周圍的時候,趙王司馬子彝反叛,並且攻佔了永康,兵鋒直指晉國國都咸寧。
看着永康城那森嚴的戒備,琮大感頭痛,雖說國戰不允許高境界練氣士參與,但這很顯然是內亂的戰爭就沒有任何的限制了。
就他現在這小身板,硬要進去還不立馬就被殺了呀!
那該怎麼辦呢?
等等,他可是醫師,要知道,在東方大陸上醫師是一個多麼稀有的行業。之所以稀有,是因爲達到的條件苛刻,苛刻到一千萬人裡面不一定可以出現一位醫師。
所以,琮有信心永康城裡的大人物一定會接見自己。
他上前,對一個兵卒說道:“還煩通報一聲,就說醫師來訪。”
琮並不懂什麼醫師訪問該對下人說什麼,就根據自己的理解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兵卒雖然有些不相信,但也不敢妄自否定,就對琮說道:“您且稍等,我去通報一聲。”
說完,他已是消失不見。
“練氣士?!”琮心中一驚,“應該是煉體境界,這司馬子彝倒是不簡單。”
不多時,一聲猖狂的大笑就從城中傳了出來,不過任誰都可以聽出聲音裡的虛情假意:“大師在何處?我司馬子彝之福!”
“大師不敢,只看小人!”琮說道,是人都可以聽出他話語中的不滿。
司馬子彝臉色一沉,笑容一凝,但畢竟是有野望當皇帝的人,麪皮功夫自然是修煉的高深異常。
“大師何出此言?”司馬子彝笑吟吟的問道。
琮沒有回答他,反而是圍着他轉了一圈,說道:“如果不進行治療,你估計只有幾年好活,準備料理後事吧。”
“你!”有人想要出頭怒罵琮,卻被司馬子彝攔了下來。
司馬子彝裝出一副請教的模樣,問道:“大師如果看得出來?”
“懷疑我嗎?”琮眼睛眯起。
“不敢。”嘴上說着不敢,司馬子彝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四肢無力,興趣不起,頭髮脫落,視力下降,靈力運轉困難,不知我說的可有錯?”
司馬子彝當即就變了臉色,剛要叫人把琮拿下,忽然想到琮的身份,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渴求道:“大師,救我!”
這時候司馬子彝的話就有些誠意了。
“救你是沒有問題,可你的誠意呢?”琮背過身去,問道。
“不知大師想要怎樣的誠意?”司馬子彝咬牙問道。
“你手裡的所有關於練氣士、煉藥師以及醫師的書籍。”琮說道,聲音很平淡,可卻有一種令人難以反抗的魔力。
“就這些?!”司馬子彝原本堅定的心有些鬆懈了,就這點要求,看來對方並沒有什麼本事。
“你在懷疑我?!”琮冷哼一聲,“你自己可以看一下,你有三十四個穴位都被堵塞了,如果不快點治療,你就只能病入膏肓。”
這下司馬子彝哪裡還敢懷疑,把琮請入永康城,小心的伺候,雖然心裡還是狠毒的謀劃着。
......
......
卻說司馬子彝帶着琮來到從前的州牧府,現在的趙王行宮(司馬子彝早已經把自己看作是新的皇帝)。
一路上,司馬子彝對待琮極是恭敬,彷彿是把琮當做了自己的長輩來對待,當然,他對待自己的長輩從來是麪皮和善而心狠手辣。
不多時,已到了一處庭院,顯然是經過了改造的,已經初具帝國皇帝行宮的規模。
“大師,且先到文華宮稍等。”司馬子彝把琮請到一座豪華的宮殿內,讓他坐到“龍牀”上,自己卻走了出去。
關上宮門,司馬子彝對侍衛命令道:“看好他,他如果有事,朕爲你們是問!”
“遵旨!”侍衛領旨,駐守在文華宮外。
司馬子彝來到大殿,見他的大臣,說道:“此人身份,衆愛卿可知?”
一人出列說道:“這人有些像是秦國天機侯農王宗,前年臣在秦國曾是偶遇了他。”
“哦?你仔細說來。”司馬子彝有了些興趣。
“兩年前臣是在秦國溝通秦晉兩國外事交流,到過西原城,偶然見了農王宗,那時候他還不是天機侯,不過已經是神龍大人。”那人說道。
“張愛卿這麼說了,朕便是確定這醫師不是農王宗!”司馬子彝說道。
“還望陛下不吝賜教。”衆大臣齊聲請求,但已經有聰明人想到了。
“我一路上那般的低姿態,不過是試探下他的修爲,卻發現他只是凡人。”司馬子彝眼睛裡閃爍着睿智的光芒,說道,“一介凡人竟然可以看出我的病症,想來是他自己的本事。這樣看來,這人還是可以控制的。”
“陛下英明,晉國之福!”大臣們時刻不忘拍司馬子彝的馬屁。
司馬子彝一笑,說道:“朕乃是真龍天子,不過,衆愛卿之存在也是我晉國之福。”
真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司馬子彝屏退衆大臣,然後與宮女侍衛一同前往文華宮。
琮坐在文華宮中,自然是不甘寂寞(咳咳),所以是四處打量,覺得這宮殿只合一個字:奢華!
忽然腳步聲響起,有些雜亂,卻是越來越響,想必正在接近文華宮。
琮緩緩站了起來,踱到文華宮裡一副山水畫前――這山水畫是畫聖唐國人吳道玄的《元日早行》――裝作是在賞畫。
司馬子彝推門而入,看見琮,眼裡飄過一絲訝異,然後笑道:“大師,竟是愛畫?”
“只是覺得吳生之畫,實在不凡,即便只是模仿,依然可以看出其中含義。”琮笑道。
“哦?不知大師如何看出這是一副臨摹之作?”司馬子彝有了些興趣,問道。
“有些筆法,還是稚嫩。”琮答道,心裡卻在吐槽,真畫是在阿爺手中,你這裡的自然就是假畫了,那還用說?
司馬子彝對琮的身份更加確信了幾分,他又問道:“不知大師何時可以爲朕看病?”
琮眉頭一挑,對司馬子彝話裡的“朕”很感興趣,明明還沒有得到承認,就已經開始自以爲是皇帝了嗎?這樣的人,琮並不看好。
他說道:“爲你看病,自然是何時都可以,只是,你只是想讓我爲你看病嗎?”
“大師果然是聰慧之人。”司馬子彝笑着笑着,表情開始陰冷起來,“你留下來,或者死!”
“好個趙王司馬子彝!”琮不怒反笑,“怪不得敢於造反,你比起你死去的哥哥也是不遑多讓啊!”
“大師何出此言?”司馬子彝上前,那是一種俯視的眼神,一種看待自己臣民的眼神。
“你就沒有想過,萬一我不同意呢?”琮笑着說道,並沒有受到司馬子彝威勢的壓迫。
“那有什麼關係呢?”司馬子彝也笑了起來,笑得非常歡快,也笑得非常無忌,是真正的不把琮放在眼裡。
“永遠不要小看一位醫師!”司馬子彝這時候離琮已經非常的近,近到琮拿出銀針刺入司馬子彝的身體中時他都沒來得及反應。
“你……”司馬子彝暴退,同時就要出手擊殺琮,卻見琮笑吟吟的看着他,心裡多了顧慮,不敢出手。
“想要死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琮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哪怕對面是一個上善境界的練氣士。
司馬子彝生性多疑,更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當即彎腰,裝出一副卑微的模樣,如果琮不是歷經磨難,很有可能就被他糊過去了。
“大師,有什麼事需要小子的,儘管開口。”司馬子彝滿臉諂媚的笑容。
“想來當初你也是如此對待你的哥哥的吧。”琮有些感嘆,對於晉國皇室有了一種不能說鄙視但是很看不起的態度。
他知道,像司馬子彝這樣的人在晉國司馬氏中很多,而且一大部分都是被分封出來的王。
“你去把我要的東西運過來,我在這裡等着。不要耍什麼花招,現在只有我可以救你,別人,哪怕是醫聖來了,也不行!”琮滿懷信心,完全不怕司馬子彝不聽自己的。
司馬子彝哪裡敢懷疑,頓時好聲好氣的答應下來,出門後立即命令侍衛把他收藏的那些書籍全部抱了過來,然後挑選出來琮需要的。
“你們,把這些送到文華宮中。”司馬子彝命令道。
皇宮侍衛最好的一點就是,他們心中雖然有疑惑,但並不會多問些什麼。
不多時,所有的書籍就都被搬到了文華宮中。
司馬子彝恭敬地向琮問道:“大師,夠了嗎?”
“暫時看來是夠了。”琮還是淡然的表情,可眼睛裡已經冒起了火焰,但被他很好的掩飾了。
司馬子彝點點頭,退出了文華宮,乘車到他許諾的的“丞相”的府邸。
丞相張巨先迎接司馬子彝,把司馬子彝迎入房屋之後隱藏的小茅屋。
關好屋門後,張巨先向司馬子彝問道:“陛下,此來何事?”
“巨先,我們私下裡還用這麼拘謹嗎?”司馬子彝搖搖頭,看來是改變不了張巨先的叫法了,“你應該知道今日我們遇見的那名醫師,不瞞你說,他今日趁我不備,對我用毒,且這毒乃是他自己配備的,除他之外,無人可解。巨先,你怎麼看?”
“他既然這麼說,必然有着十足的把握,不然,憑他一個沒有修爲的醫師,怎麼敢現在還不離去?”張巨先分析道,“這樣看來,他是有些真本事的,所以,陛下暫且忍耐。”
“可這要忍耐到什麼時候?”司馬子彝不想這樣,想要能夠不受制於琮的方法。
“且容巨先思考片刻。”張巨先告罪一聲,踱步於茅屋內。不多時,他說道:“陛下,你看這名醫師是否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我看他是不願意枉死的。”司馬子彝答道,疑惑的看着張巨先,心中隱隱多了分透徹,但還是看不明白。
“陛下想來已是知曉巨先計謀。”張巨先先是拍了司馬子彝的馬屁,然後才說到正事上,“他既然怕死,我們就以死相逼,想來他這樣人物,必然是不肯把自己性命交代在這裡的,到那個時候,情況不就在我們手中了嗎?”
他的計謀初一聽,似乎的確是這樣的,還是很不錯的,但是……
不說也罷,且看他們如何施行。
聽了張巨先的話,司馬子彝自然大喜,又是同張巨先好一番謀劃,這才定下心來,準備對琮下手。
又說琮得了諸多的書,就窩在文華宮中半步不出,也不言語,也不書寫,只是看。
他想要的,別人給不了,別人可以給他的,只是一些經驗,而不是具體的措施,因爲每個人與每個人都有不同。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忽然有侍衛來報:“大師,陛下和丞相在太玄殿等您。”
“我知道了。”琮淡淡的笑着,知道這必然是一次鴻門宴。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敢於闖一闖,畢竟他就是不服輸的代名詞。
我叫不服輸,我爲自己代言!
琮坐上帝王坐的玉輦,閤眼等了一刻鐘,到了所謂的太玄殿。
太玄殿高於其他宮殿,想必就是爲了突出這裡是皇帝處理奏章的地方。
琮下來玉輦,對侍衛說道:“你們下去吧,辛苦你們了。”
侍衛哪裡見過這麼好說話的貴族,當即千恩萬謝,離開了太玄殿。
琮一步一步緩緩登上太玄殿的階梯,當來到太玄殿殿門前的時候,殿門忽然開了,張巨先出現在門後。
琮顯然已經預料到這一點,在任何人都休息不到的情況下,銀針已經射入張巨先的身體,甚至張巨先自己都沒有什麼感覺。
他無聲的笑了。
張巨先很好奇他爲什麼笑,但他認爲沒有必要和一個活不長久的人計較什麼,也就沒有問,只是說道:“張巨先早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我日前方纔出師,你的話未免也太假。”琮搖搖頭,臉上裝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況且,你的主子都沒有說話,你憑什麼開口?”
“大師息怒,下臣不知好歹,還望大師見諒。”司馬子彝連忙出來打圓場。
張巨先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拱了拱手,不再說話。
鬥智鬥勇,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