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女人給王雲平彙報半截,信訪局局長張紅雲就接過了電話,開口先自我批評道:“王縣長,真是對不起,這都是我的工作失誤,沒有把問題解決徹底,才造成現在這種狀況,你批評我吧?
王雲平心中暗罵:我批評你有個屁用,我批評你那些上訪的下崗職工就能有工作嗎,卻也知道從張紅雲的嘴裡瞭解不到什麼實情,說了兩句客氣話,交代讓張紅雲先把羣衆安撫下來再說。?
電話剛掛斷,張紅雲就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說把具體情況給王雲平彙報一下。其實這也是王雲平預料之中的事情,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張紅雲說了起來。?
張紅雲說的內容跟接待處那女人說的基本相似,只是增加了一些細節性的東西,說外面聚集的羣衆主要是原來縣鐵廠和陶瓷廠的職工。當時改制的時候,因爲鐵廠和陶瓷廠資不抵債,只能以象徵性的價格出售,鐵廠以二十萬元的價格轉讓給了原鐵廠的廠長馬天虎,陶瓷廠以十萬元的價格轉讓給了原陶瓷廠的廠長王小民。其實按照當時的情形,隸屬經貿局的這兩個企業已經到了頻臨破產的邊緣,馬天虎和王小民也擔了很大的風險?
現在這兩個企業在人家的辛苦經營之下,規模和效益都上去了,這些原先企業改制後的下崗職工就眼紅了,說當時給的安置費太少了,還不及現在兩家企業員工的一年工資收入,非要說政府跟馬天虎和王小民串通一氣,賤賣了國家財產,還讓他們平白無故地失業,非要找政府討個說法不可。?
張紅雲說的吐沫星子亂飛,最後又請示王雲平該如何處置。王雲平覺得事態嚴重,如果外面的羣衆一直不離開,也會對政府造成非常不好的影響,就主動提出下去跟羣衆見個面。但是,按照慣例,作爲縣長,王雲平的做法是非常不合適的。一旦無法安撫羣衆的情緒,連退身的後路都給堵死了,後果將不堪設想。然而,張紅雲非但沒有阻止王雲平,還一味地慫恿王雲平跟羣衆見面,說什麼王縣長體恤民意,是難得的好縣長,又說河灣縣能攤上王縣長這樣的好縣長,是河灣縣三十八萬人民的造化。?
王雲平從三十二歲開始擔任沂川縣常務副縣長,對於搞經濟的工作經驗非常豐富,卻很少處理像羣體上訪這樣的應急事件,更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再加上河灣縣異常複雜的政治氛圍,王雲平此舉必然帶來難以控制的結果。?
果然,王雲平剛剛站在縣政府大樓前面,就被羣衆包圍了起來。羣衆七嘴八舌,張紅雲雖然事先已經給王雲平準備了一個手持擴音器,那點微弱的聲音卻也早被淹沒在了鼎沸的噪雜聲中。?
王雲平幾乎沒有說上幾句話,局面就出現了混亂,在數百人的推搡之中,王雲平才意識到自己被推到了難以脫身的尷尬境地。那些羣衆好像不是來上訪告狀的,而是是專門來找茬一樣,王雲平儘管百般安撫,卻沒有一個人聽王雲平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羣中用了一個最惡劣的挑事手段,將站在王雲平前面的人推了一把。?
那人站立不穩,打了個趔趄向王雲平撲了過去。王雲平身後的人非但沒有扶一把,還故意躲避開了,王雲平就被猛推了一把,站立不住,迎面摔倒在地,後腦正好磕在了堅硬的臺階上,一下子就昏厥了過去。?
付穎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我總感覺這次羣體上訪的背後,肯定是有人撐腰。要不然,陶瓷廠和鐵廠改制的事情已經過去四五年了,即便是存在遺留問題,也不會一下子聚集起那麼多人。而且當時公安方面連一個維持秩序的人都沒有過來。”?
付穎說着神情木然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原小生就看着付穎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次羣體上訪事件還是孫一民在後面搞的怪?”?
付穎未置可否,卻道:“因爲王雲平是李東權親自點名的縣長,孫一民就對王雲平一直心存忌憚。而且據我所知,孫一民這個縣委書記並不是李東權的人,而是上屆市委書記,現任市人大主任田承德的人。而田承德跟李東權的關係一直非常微妙。”?
原小生不由問道:“那上屆縣長張孝祖又是什麼來路呢?”?
付穎邊走邊道:“上屆縣長張孝祖在擔任河灣縣縣長之前,是市紀委監察室主任,身上並沒有多少派系的烙印,靠的可能是當時市政府主席,現在政協已經走馬換人,他也就是失去了依靠,說白了就是沒什麼根底了,爲了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總是顧慮重重,所以才能跟孫一民和睦相處。”?
原小生接了付穎的話茬道:“你說的意思是不是說,孫一民擔心王雲平這個李東權的人,到河灣縣後,會因爲李東權跟田承德的勾心鬥角,而把自己也牽扯進去,纔想把王雲平弄出河灣縣?”?
付穎搖了搖頭,淡然笑道:“這種事情也很難說,政治鬥爭是非常殘酷的,也是非常微妙的。我倒是覺得孫一民更加擔心,因爲李東權對王雲平的器重,一旦王雲平在河灣縣幹出成績之後,他就會在河灣縣失去一個縣委書記的地位。”?
原小生忽然想起,付穎的身份一直是個迷,就狡黠地看付穎一眼,趁機問道:“說了半天別人,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來路呢。二十四歲上位鎮長,二十七歲又榮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你的起點和步子可比王縣長高得多,也快得多啊。”?
付穎就愣了一下,故意轉移了話題,往前面指了一下道:“前面有個飯店口味不錯,我們就去那家吧。我請客,算是我爲你接風。”?
既然付穎不願意說,原小生自然也不好繼續追問,不過對付穎的身份就更加疑惑了。又將自己知道的省市領導的名字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也沒有找到一個姓付的領導人,就難免要懷疑到中央。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也沒有理出個頭緒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中午在黨校就沒有吃飯,又坐了一路的公共汽車,現在早餓的頭昏眼花了。?
進了飯店,原小生就沒有客氣,拿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點了四五個菜,又要了一大碗蛋炒飯,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讓坐在對面的付穎看的直笑,說從來沒見過如此飢不擇食的人。說完了臉上卻笑出了一朵鮮豔的桃花,似乎飢不擇食這個成語的延伸意,已經超越了它的本意。?
吃完飯,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雖然原小生現在已經答應給王雲平當秘書了,但是讓原小生一個大男人去照顧王雲平會有諸多不便,這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就只能由付穎一個人承擔了。付穎又給負責培訓工作的市委組織部副部長陳雲生打了一個電話,替原小生請假,又給了原小生一張河灣大酒店的會員卡,讓原小生今天晚上就住在河灣大酒店。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付穎才依依不捨地去了醫院。?
望着付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原小生馬上掏出手機給馬悅去了一個電話。當然此刻的原小生並不想跟馬悅發生點關係,而是在剛纔付穎講述羣訪事件時,已經想到了馬悅。?
馬悅現在已經是她那個“享受人生私人會所”的老闆了,接觸的方方面面的人肯定會很多,而且馬悅的父親馬天虎,就是此次羣訪事件中的一個主角,馬悅也算是鐵廠家屬了,對鐵廠的情況肯定會有所瞭解。原小生就打算從馬悅入手,開始調查,看看羣訪事件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樣的內幕。?
馬悅接起電話後,顯然有些驚異,口氣喃喃道:“想不到你會給我打電話?”好像原小生從來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一樣,不過明顯也是一種激動的心情。?
原小生的心裡就咯噔一下,覺得這個電話似乎打的有些太猛撞了,萬一讓馬悅產生什麼想法,就麻煩了。馬悅可是好女孩,跟付穎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性格,原小生可不想害了她,就急忙將話題轉移到了正題上道:“鐵廠下崗職工,今天在縣政府集體上訪的事情,你知道嗎?”?
馬悅就疑惑問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不是到市委黨校參加培訓去了嗎?”口中明顯是知道。?
原小生就沒有再繞彎子,道:“我是在黨校參加培訓,但是現在同時也是新任縣長王雲平的秘書。如果你知道什麼內情的話,在方便的情況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馬悅並沒有回答原小生的問題,而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問道:“這種事情,你怎麼想起問我了呢?”估計也是馬上考慮到了自己的特殊身份,沒等原小生回答,接着道:“不管你現在幹什麼工作,你都最好不要參與進去,不要把自己變成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馬悅的口氣異常的嚴肅,讓原小生隱隱覺得,這裡面的問題肯定會很大,而且一定如付穎所言,背後真正的推手就是孫一民。?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個(*^__^*),都會成爲作者創作的動力,請努力爲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