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原小生才知道,南振海那天之所以要給自己說那麼多官場道理,是因爲南振海已經知悉,自己馬上就要調任條山,任縣副縣長了,
南振海自始至終沒有跟提到一句原小生跟付穎之間的事情,好像是在有意迴避,或則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事情,知道如果跟上次那樣說的多了,只會讓這位未來的女婿越推越遠,而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從堤壩上回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娘娘河畔的夜市早已紅紅火火地開張了,一個個塑料棚房,排列在娘娘廟街的兩旁,烤肉串的木炭爐子也已是煙霧繚繞,不時散發出一股特有烤肉香來,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羣也開始向這邊圍攏了過來,大排檔的女人們就站在攤子前面毫不留情地開始搶起了客人,只不過多年形成的規矩,搶客人也已經變得非常規矩了,只是站在攤位前面吆喝,絕不會動手,更不會因爲爭奪客人而導致兩個攤位打架的事情,,,吆喝歸吆喝,選擇權還完全在客人手裡,一旦發現客人有了目標,他們便不再勉強,倒是搶的非常和諧,
來這裡吃飯的人,大多是年輕人,大多有自己固定的位置,不會隨便亂跑,過來就直奔自己常去的攤位,坐下來,要上幾樣小吃,來一瓶北方燒,外加一份孜然面,也就解決問題了,
當然冬天的夜市,跟夏天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夏天的夜市主要靠前半夜,主要靠賣小吃,賣烤串,賣扎啤,冬天的夜市,前半夜則一般不會有太好的生意,零零散散地上幾個座,也賣不了幾個錢,後半夜纔是主角,那些鬧了一夜的年輕人,這個時候早已是飢腸轆轆,知道夜市是他們唯一的救星,出來就直奔而來,大包小包拎幾樣吃的,扔了錢,扭頭就走,這樣的錢才最好賺,
所以,剛剛入夜時分,那些大排檔的老闆、老闆娘們,看上去並沒有多大的精神,也不會去賣命爭奪客人,偶爾有個不知道該去哪家的主兒,懶洋洋地吆喝兩聲,也就算了,
從堤壩下來,南振海竟滿臉興奮了起來,伸手在兩個年輕人肩膀上拍了拍道:“走,我請你們吃燒烤。”
一聽此言,南素琴馬上就興奮的手舞足蹈了起來,因爲母親的原因,燒烤多年來一直是南素琴的禁食,想吃也只能偷偷吃,偶爾坐在大排檔,品嚐着燒烤的美味,還得提心吊膽地提防着母親的突然出現,好像母親有超時空位移的特異功能一樣,隨時都可能從某個角落冒出來,
南振海今天的心情顯然非常不錯,選了一家比較乾淨的攤位落座後,就問原小生要不要來點酒,這讓原小生多少感覺有些受寵若驚,笑了笑道:“您要是想喝,我陪您。”
“那就來點吧。”南振海說完向老闆招了招手,跟年輕人一樣吆喝道:“老闆,四兩陳年老白乾。”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腰裡圍了個畫布裙子,因爲常年被煙熏火燎,面色白嫩,急忙跑過來,好像沒有聽清楚南振海剛纔的話一樣,笑眯眯問道:“您是要陳年老白乾嗎,真是不好意思,咱們這是小攤,沒有那種好酒,普通老白乾倒是有,就是不怕不對您的口味。”說着停頓了一下又道:“要不……我讓老婆到商店裡給您買去。”顯然這並不是老闆的本意,而只是爲了討好客人的說辭,
南振海看了原小生一眼,詢問道:“你說呢。”對於喝酒,原小生一向比較隨便,笑了笑道:“就老白乾吧。”
“那就老白乾吧。”南振海對老闆說道,老闆的臉上馬上笑的燦爛無比了,悠着嗓子道:“好咧,三位稍等,老白乾馬上上來。”
南素琴卻不管這些,早一個人抱着一大盤子烤肉串大吃特吃了起來,那吃相跟三天沒吃飯一樣,南振海就指着南素琴道:“這都是讓她媽給管的。”
隨即話題又即興轉移到了體制的問題上道:“縣政工程的弊病,完全不在於養了多少閒人,而是有沒有切實辦一點事實,就拿這條娘娘廟街來說吧,本來早就應該好好修一修了,可是這麼多年了,愣是沒有人動,爲什麼呢,就是因爲它不在縣城中心,不在領導眼皮子底下,所以我們的城建部門、交通部門就不管不問,任其爛掉,任其坑坑窪窪,我今天跑到這裡來,也是想看看這條路的狀況,適時給縣府那邊提一提,發揮一下人大的作用,督促他們儘快把這條重新起來,再要是不然的話,老百姓就該罵娘了。”
接着又問道:“新任縣長王明山同志,你見過了嗎。”原小生將剛剛放在嘴邊的一串烤肉重新放下來,揣摩這南振海的意思道:“王縣長剛來的時候,給我們這些鄉鎮黨組書記開過兩次會,見過兩面,還沒有單獨見過。”
南振海並未在意原小生是否見過王明山,點了點頭繼續道:“王明山這個人啊,我覺得還是有一定氣魄的,咱們河灣縣今後能不能發展起來,發展到什麼程度,就要看這位王明山同志了,河灣縣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發展機遇,不能繼續再等了啊。”
往嘴裡送了一塊烤肉串又道:“前段時間,王明山在人大做了一個政府工作報告,裡面涉及到了他對河灣縣今後五年內發展的思路,我覺得還是非常正確的,起碼打破了王雲平在任時,搞的那一套招商引資的方案。”又說起了王雲平道:“王雲平搞招商引資並沒有錯,錯就錯在,盲目地沒有目的的招商引資,什麼項目都敢批,像南方老闆搞的乘勝鎂業,還有一個韓國人搞的電解鋁項目,本身是不能批的,污染太嚴重,人家南方不讓他搞了,他就跑到北方來發展,想在我們這個貧窮落後的革命老區區紮根,說白了,就是在搞投機,根本幹不長久,遲早是要關停,最後還要給咱們留下一個爛攤子,讓我們給他擦屁股。”
“咱們河灣縣的發展方向在哪裡,就在旅遊和農業這兩個方面,旅遊開發,農副產品深加工,從根本上來講,都符合我們河灣縣的縣情,這方面,你對灣子鄉的整體開發,就找對了思路,開了一個好頭。”南振海誇了原小生兩句,喝了一口酒,評價了一下酒的味道道:“這酒味道真衝。”接着道:“王明山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還特別提到了你和灣子鄉,對你的評價非常高啊。”
原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道:“其實灣子鄉能有今天的成績,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沒有王縣長和大家的支持,是不會幹出今天這個成績的。”
南振海用手中烤肉串棍子指着原小生,笑道:“你啊,就是太重感情,總是放不下王雲平,當然了,王雲平對你有知遇之恩,這一點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但是也要學會一分爲二地看人,王雲平對你有知遇之恩,也算是用對了你這個黨組書記,但是她河灣縣發展並沒有做出多大的貢獻,而且是有害無益的,對於這一點,你必須有個清醒的認識,要不然肯定要影響你今後的工作思路,王雲平馬上就要出任市長助理一職了,我想她肯定要干預河灣縣的改革發展方向,關係到他的政績問題嘛,現在我最大的擔心就是,王明山能不能頂住來自王雲平的壓力。”
兩個人說着話,沒注意南素琴已經吃了兩大盤燒烤,一邊用紙巾擦了油乎乎的嘴巴,一邊還在向老闆伸手要,南振海急忙阻止了玩笑道:“小姑娘,你可千萬不敢再吃了,你要是再吃的話,我今天晚上回家就別想安生了,你媽不把我逐出家門纔怪。”
南素琴扔了手中的紙巾,在嘴上又摸了一把,用鄙夷的目光白了父親一眼,道:“我還真沒有見過南大人什麼時候怕過老婆。”說完便對又吆喝道:“老闆,再給我烤一盤腸子,多放點辣椒。”
南振海無可奈何地指自己的女兒,對原小生道:“這都是我把她慣壞了。”隨即有點滄桑的味道道:“不過大道理,素琴還是非常明白的,今後你們在一起,你還要多擔待一些。”停頓了一下接着道:“我這兩個姑娘,海琴比較聽話,也明事理,只是……哎……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吃東西。”
提到自己的大女兒,南振海說了半截就不再往下說了,看來南海琴的境遇,南振海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他非常清楚,這種事情是沒處說理的,即便是跟柴家人鬧翻了,也無濟於事,還會讓他南振海在河灣縣顏面掃地,它是紮在南振海心中的一把匕首,拔出來斃命,不拔出來卻讓自己痛不欲生,
南素琴情緒一下子卻激動了起來,接過父親的話道:“柴家本身就是一窩畜生,柴文山就是一隻披了人皮,不知羞恥的老狗。”
南振海馬上制止道:“不許這麼說你柴伯伯,你現在年齡還小,這個社會上本身就有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南素琴卻眼含着眼淚道:“什麼狗屁柴伯伯,我現在都不知道誰是我姐夫,誰是你的外甥。”
對於柴南兩家的事情,原小生過去也只是聽說,以爲可能只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造謠,現在看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心中忽然想起《紅樓夢》裡焦大說的一段話來:這一大家子,除了門前的石獅子是乾淨的之外,連阿貓阿狗恐怕都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