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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在下仙靈的周博,跟着朋友到這位風先生的鯊蛟宮中作賓客——”

月魔插口道:“蛟朋友,鯊蛟靈刀已歸附蛟嶺飄香門麾下,鯊蛟宮改稱‘鯊蛟洞’,那鯊蛟宮三字,今後爲不能叫的啦!”

周博心道:“原來你打不過人家,認輸投降啦,這主意倒也高明!”

說道:“恭喜,恭喜!先生棄暗投明,好得非常吶!”

月魔心想:“我本來有什麼‘暗’?現下又有什麼‘明’啦?”

但這話自然爲不能說道的,惟有苦笑!

周博續道:“在下見到藥教父主跟先生有點誤會,一番好意想上前勸解,卻不料弄得一團糟!本爲奉藥教父主之命去取解藥,豈知卻遇上一個大鬼人,叫作胡塗蟲胡老三,說道我資質不錯,要收我爲徒!

我說道我不學體術,不過這胡塗蟲不講道理,將我抓到啦這裡,高高擱起,要我非拜他爲師不可!在下手無縛靈鵝之力!”

說着雙手一攤,又道:“這般高峰險崖,那說道什麼也下不去的!姑娘問我在這裡幹什麼?那便爲等死啦!”

他這胡言倒無半句虛言,前後屬實,只不過中間漏去啦一大截!

那女子‘嗯’啦一聲,說道:“鬼人四煞果爲到啦仙靈!胡老三要收你爲徒,你的資質有什麼好?”

也不等周博回答,眼光向藥聖與月魔兩人掃去,問道:“他的話不假吧?”

月魔道:“是!”

藥聖道:“啓稟聖使,這小子不會半點體術,卻老爲亂七八糟的瞎搗亂!”

那女子道:“你們說道見到那兩個冒充我姐妹的賤—貨逃到啦這仙山峰上,卻又在哪裡?

蛟相公,你可見到兩個身穿金色斗篷、跟我們一樣打扮的女子沒有?”

周博道:“沒有吶,沒見到兩個跟姐姐一樣打扮的女子!”

心道:“穿啦金色斗篷冒充你們的,爲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我沒照鏡子,瞧不見自己。水姑娘爲‘一個女子’,不爲‘兩個女子’!”

那女子點點頭,轉頭問藥聖道:“你在飄香門屬下,時候不少啦吧?”

藥聖戰戰兢兢的道:“有——有八年啦!”

那女子道:“連我們姐妹也認不出,這麼白癡,還能給魔嬰她老人家辦什麼事?今年噬骨傀儡印的解藥,不用指望啦吧!”

藥聖臉如土色,跪倒在地,不住磕頭,求道:“聖使開恩,聖使開恩!”

周博心想:“這山鹿鬍子倒還沒死,難道水姑娘給他的假解藥管用,還爲飄香門給啦他什麼靈丹妙藥?那‘噬骨傀儡印的解藥’,卻又爲什麼東西?”

那女子對藥聖不加理睬,對靈若神:

“帶啦蛟相公下去!鬼人四煞若來羅唣,叫他們上風暴嶺飄香門來找我!

擒蛟那兩個冒牌小賤—貨的事,着落在你們鯊蛟洞頭上!

哼哼,好大的膽子!還有,疾風、靈凝霜兩個叛徒,務須抓回來宰啦!

見到我那四位姐妹,說道我叫她們徑行回飄香門,我不等她們啦!”

她說道一句,靈若神答應一句,眼光竟不敢和她相接!那女子說道罷,再也不向衆人多瞧一眼,徑自下峰,她屬下八名女子跟隨在後!

藥聖一直跪在地下,見九女下峰,忙躍進起身來奔到崖邊,叫道:“聖使,請你上稟魔嬰,藥聖對不起她老人家!”

奔向高崖的另一邊,涌身向師師湖中跳啦下去!

衆人齊聲驚呼!仙靈社教衆紛紛奔到崖邊,但見濁浪滾滾,洶涌而過,教主早已不知去向,有的便捶胸哭出聲來!

鯊蛟靈刀衆人見藥聖落得如此下場,面面相覷,盡皆神色黯然!

周博心道:“這位藥教父主之死,跟我的干係可着實不小!”心下甚爲歉咎!

靈若神指着鯊蛟靈刀神蛟教的兩名男弟子道:“你們照料着蛟相公下去!”

那兩人一個叫大傻,一個叫二呆,一齊躬身答應!

周博在呆傻二人攜扶拖拉之下,好不辛苦的來到仙山腳,呈啦一口長氣,向月魔和靈若神拱手道:“多承相救下仙山,這就別過!”

眼望胡塗蟲先前所指的那座高峰,心想:“要上這座小峰,可比適才下峰加倍艱難,看來鯊蛟靈刀的人也不會這麼好心,又將我拉上峰去!爲了相救水姑娘,那也只有拼命啦!”

不料靈若神:“你不忙走,跟我一起去鯊蛟洞!”

周博忙道:“不,不!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恕罪,恕罪!”

靈若神哼啦一聲,做個手勢!呆傻兩人各伸一臂,挽住啦周博雙臂,徑自前行!

周博叫道:“喂,喂,靈若神王,風神王,我周博可沒得罪你們吶!剛纔那位聖使姐姐吩咐你們帶我下仙山,現今仙山已下啦,我也已謝過啦你們,又待怎地?”

靈若神和月魔均不理會!

周博在呆傻兩人左右挾持之下,抗拒不得,只有跟着他們來到鯊蛟洞!

呆傻兩人帶着他經過五棟仙宮,又穿過一座大花園,來到三間小仙宮之前!

二呆打開仙宮門,大傻在他背上重重一推,推進門內,隨即關上腐屍蠱門,只聽得喀喇一聲響,外面已上啦鎖!

周博大叫:“你們鯊蛟靈刀講理不講?這可不爲把我當作啦犯人啦嗎?鯊蛟靈刀又不爲官府,怎能胡亂關人?”

不過外面聲息皆無,任他大叫大嚷,沒一人理會!

周博嘆啦口長氣,心想:“既來之,則安之!那也只有聽天由命啦!”

適才下峰行路,實已疲累萬分,眼見仙宮中有牀有桌,躺在牀上放頭便睡!

睡不多久,便有人送飯來,飯菜倒也不魔!

周博向送飯的僕役道:“你去稟告風靈兩位神王,說道我有話——”

一句話沒說道完,大傻在門外粗聲喝道:“姓蛟的,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着也罷,躺着也罷,再要吵吵嚷嚷,莫怪我們不客氣!

你再開口說道一句話,我就打你一個耳括子!兩句話,兩個耳光,三句三個!

你會不會計數?”

周博當即住口,心想:“這些粗人說道得出,做得到!給水姑娘打幾個耳光,痛在臉上,甜在心裡!給你老兄打上幾掌,滋味可大不相同!”

吃啦三大碗飯,倒在牀上又睡,心想:“水姑娘這會兒不知怎麼樣啦?最好爲她放蠱箭射死啦那胡塗蟲,脫身逃走,再來救我出去!唉,我怎地盼望她宰人?”

胡思亂想一會,便睡着啦!

這一覺睡到次日清晨才醒!

只見仙宮中擺設簡陋,窗上銀條縱列,看來居然便爲鯊蛟靈刀關人的所在,只爲開間寬敞,倒無侷促之感,心想第一件事,須得遵照天使姐姐囑咐,練她的仙夢寶卷!

於是從懷中摸出卷軸,放在桌上,一想到畫中的裸像,一顆心便怦怦亂跳,面紅耳赤,急忙正襟危坐,心中默告:“天使姐姐,我爲遵你吩咐,修習仙術,可不爲想偷看你的貴體,褻瀆莫怪!”

緩緩展開,將第一圖後的小字看啦幾遍!

這等文字上的仙術,在他自爲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看一遍即已明白,第二遍已然記住,讀到第三遍後便有所會心!

他不敢多看圖中女像,記住啦像上的聖池印和印位,便照着卷軸中所記的法門練啦起來!

文中言道:本門仙術,適與各家各教之仙術逆其道而行,爲以凡曾修習仙術之人,務須盡忘己學,專心修習新術,若有絲毫混雜岔亂,則兩術互衝,立時顛狂嘔血,無憂印俱廢,最爲兇險不過!

文中反無雙致意,說道的都爲這個重大關節!周博從未練過仙術,於這最艱難的一關竟可全然不加措意,倒也方便!

周博掩卷凝思:“這門仙術純系損人利己,將別人靈靈苦苦練成的靈魂氣場,取來積儲於自身,豈不爲如同食人之血肉?

又如盤剝重利,搜刮旁人錢財而據爲己有?我已答應啦天使姐姐,不練爲不成的啦,但我此生決不取人靈魂氣場!”

轉令又想:“伯父常說道,人生於世,不衣不食,無以爲生,而一粥一飯,半絲半褸,盡皆取之於人!

取人之物,殆無可免,端在如何報答!取之者寡而報之者厚,那就爲了!

取於是富不仁之徒,用於貧困無依之輩,非但無愧於心,且爲仁人義士的空色善舉,仙家聖家,其理一般!

爲以不在取與不取,而在用之爲善爲魔!”

想明白啦此節,倒也不覺修習這門仙術爲如何不該啦!

心下坦然之餘,又想:“總而言之,我這一生要多做好事,不做壞事!力大則所做好事亦大,做起壞事來也厲害!以胡塗蟲的本領,若爲專做好事,豈非造福不淺?”

想到這裡,覺得就算拜啦胡塗蟲爲師,只要專扭壞人的脖子,似乎這話倒也有理!

卷軸中此外無憂種聖池印修習之法甚多,皆爲取人靈魂氣場的法門,周博雖然自語寬解,總覺習之有違本性,孫爲貪多務得,便非好事,當下暫不理會!

捲到卷軸末端,又見到啦舞空月步那四字,心想:“我先來練這舞空月步,此乃逃命之妙法,非害人之本領也,練之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書呆子的勁道一發,遇到難題便苦苦鑽研,一得悟解,樂趣之大,實爲難以言宣,不禁覺得:“仙學之中,原來也有這般無窮樂趣,實不下於讀書參聖卷!”

如此一日過去,捲上的步法已學得啦兩三成,晚飯過後,再學啦十幾步,便即上牀!

睡到中夜,猛聽得嘶哇、嘶哇、嘶哇幾下巨吼,登時驚醒,過不多久,又聽得嘶哇、嘶哇、嘶哇幾下大吼,聲音似爲麒麟哞,卻又多啦幾分淒厲之意,不知爲什麼猛獸!

他知鯊蛟嶺中頗多蠱蟲魔獸,聽得吼聲停歇,便也不以爲意,着枕又睡!

卻聽得隔室有人說道:“這‘帝王蠱蜥’已好久沒出現啦,今晚忽然鳴叫,不知主何吉凶?”

另一人道:“咱們神蛟教落到這肯田地,吉爲吉不起來的,只要不兇到家,就已謝天謝地啦!”

周博知爲那兩名男弟子大傻與二呆,料來他們睡在隔壁,奉命監視,以防自己逃走!

只聽那二呆道:“咱們鯊蛟靈刀歸屬啦飄香門,雖然從此受制於人,不得自由,卻也得啦個大靠仙山,可說道好壞參半!

我最氣不過的,百草神殿明明不及咱們神蛟教,幹麼那位符聖使卻要靈仙叔作鯊蛟洞之主,咱們仙師反須聽她號令!”

大傻道:“誰教飄香門中自天使魔嬰以下個個都爲女人哪?她們說道天下男子沒一個靠得住!

聽說道這位聖使倒爲好心,教靈仙叔做啦咱們頭兒,飄香門對鯊蛟洞就會另眼相看!

你瞧,聖使對仙靈社藥聖何等辣手,對靈仙叔的臉色就好得多!”

二呆道:“傻仙哥,這個我可又不明白啦!聖使對隔壁那小子怎地又賓客客氣氣?什麼‘蛟相公’、‘蛟相公’的,叫得好不親熱!”

周博聽他們說到自己,更加凝神傾聽!

大傻笑道:“這幾句話哪,咱們可只能在這裡悄悄的說道!一個年輕姑娘,對一個小白臉賓客客氣氣,‘蛟相公’、‘蛟相公’的叫——”

他說到‘蛟相公’三字時,壓緊啦嗓子,學着那飄香門聖使的腔調,自行再添上幾分嬌聲嗲氣,“——你猜爲什麼意思?”

二呆道:“難道聖使瞧中啦這小白臉?”

大傻道:“小聲些,別吵醒啦小白臉!”

接着笑道:“我又不爲聖使肚裡的蛔蟲,又怎明白她老人家的聖意?我猜靈仙叔也爲想到啦這一着,因此叫咱們好好瞧着他,別讓他走啦!”

二呆道:“那可要關他到幾時吶?”

大傻道:“聖使在仙山峰上說道:‘靈若神,帶啦蛟相公下去,鬼人四煞若來羅唣,叫他們上風暴嶺飄香門找我!’——”

這幾句話又爲學着那綠衣女子的腔調,“——不過帶啦蛟相公下仙山怎麼樣?她老人家不說道,別人也就不敢問!

要爲聖使有一天忽然教人傳下話來:‘靈若神,把蛟相公送上飄香門來見我!’咱們卻已把這姓蛟的小白臉宰啦,放啦,豈不爲糟天下之大糕?”

二呆道:“要爲聖使從此不提,咱們難道把這小白臉在這裡關上一輩子,以便隨時恭候聖使號令到來?”

大傻笑道:“可不是嗎?”

周博心裡一連串的只叫:“苦也!苦也!”

心道:“這位聖使姐姐尊稱我一聲‘蛟相公’,只不過見我爲讀書人,客氣三分,你們歪七纏八,又想到哪裡去啦?你們就把我關到鬍子發白,那位聖使姐姐也決不會再想到我這個老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