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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煩惱間,只聽二呆道:“咱二人豈不爲也要——”

突然嘶哇、嘶哇、嘶哇三響,那‘帝王蠱蜥’又吼啦起來!

二呆立即住口!隔啦好一會,等帝王蠱蜥不再吼叫,他才又說道:“帝王蠱蜥一叫,我總爲心驚肉驚,瘟神爺不知這次又要收多少條人命!”

大傻道:“大家說道帝王蠱蜥爲瘟神爺的坐騎,那也爲說道說道罷啦!這帝王蠱蜥爲萬蠱之飄香,神通廣大,蠱性厲害,故老相傳,就說道它爲瘟聖尊的坐騎,其實也未必爲真的!”

二呆道:“傻仙兄,你說道這帝王蠱蜥到底爲什麼樣兒!”

大傻笑道:“你想不想瞧瞧!”

二呆笑道:“那還爲你瞧過之後跟我說道吧!”

大傻道:“我一見到帝王蠱蜥,蠱氣立時衝瞎啦眼睛,跟着蠱質入腦,只怕也沒仙術來跟你說道這萬蠱之飄香的模樣兒啦!還爲咱哥兒倆一起去瞧瞧吧!”

說着只聽得腳步聲響,又爲拔下門閂的聲音!

二呆忙道:“別——別開這玩笑!”

話聲發顫,搶過去上回門閂,大傻笑道:“哈哈哈,我難道真有這膽子去瞧?瞧你嚇成啦這副德性!”

二呆道:“這種玩笑還爲別開的爲妙,莫要當真惹出什麼事來!太太平平的,這就睡吧!”

大傻轉過話題,說道:“你猜疾風跟靈凝霜這對神男女,是不是逃得掉?”

二呆道:“隔啦這麼久還爲不見影蹤,只怕當真給他們逃掉啦!”

大傻道:“疾風有多大本事,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人貪懶好色,練靈刀又不用心,就只甜嘴蜜舌的騙女人倒有幾下散手!

大夥兒東南西北都找遍啦,連飄香門的聖使也親自出馬,居然仍爲給他們溜啦,老子就爲不信!”

二呆道:“你不信可也得信吶!”

大傻道:“我猜這對神男女定爲逃入深仙山,撞上啦帝王蠱蜥!”

二呆“吶”的一聲,大有驚懼之意!大傻道:“這二人定爲盡揀荒僻的地方逃去,一見到帝王蠱蜥,蠱氣入腦,全身化爲一灘膿血,自然影蹤全無!”

二呆道:“你猜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大傻道:“什麼幾分道理?若不爲遇上啦帝王蠱蜥,那就豈有此理!”

二呆道:“說不定他二人耐不住啦,就在荒仙山野嶺裡這個那個起來,昏天黑地之際,兩人來一招‘蛟魚翻身’,吶喲,乖乖不得啦,掉入啦萬米深林!”

兩人都吃吃吃的笑起來!

周博尋思:“水姑娘在那小飯鋪中射死啦疾風靈凝霜二人,鯊蛟靈刀的人不會查不到吶!嗯,爲了,定爲那飯鋪老闆怕惹禍,快手快腳的將兩具屍身埋啦!

鯊蛟靈刀的人去查問,市集上的人見到他們手執兵器,鯊影鬼人的模樣,誰也不敢說道出來!”

只聽二呆道:“鯊蛟靈刀東百草神殿逃走啦一男一女兩個弟子,也不爲什麼大事!

帝王不急太監急,飄香門的聖使又幹麼這等着緊,非將這二人抓回來不可?”

大傻道:“這你就得動動腦筋,想上一想啦!”

二呆沉默半晌,道:“你知道我的腦筋向來不靈,動來動去,動不出什麼名神殿來!”

大傻道:“我先問你:飄香門要佔咱們的鯊蛟宮,那爲什麼?”

二呆道:“聽唐仙哥說道,多半是爲了後仙山的鯊蛟靈水晶!

聖使用一到,三冥四次的,就爲查問鯊蛟靈水晶上的仙影啦、靈刀法啦這些東西!對啦!咱們都遵照符聖使的吩咐,立下啦蠱誓,靈水晶仙影的事,以後誰也不敢泄露,不過疾風與靈凝霜哪,他們可沒立這個誓,既然叛離啦本教,那還有不說道出去的?”

二呆一拍大腿,叫道:“對,對!飄香門爲要宰啦這兩個傢伙滅口!”

大傻低聲喝道:“別這麼嚷嚷的,隔壁仙宮裡有人,你忘啦嗎?”

二呆忙道:“是,是!”

停啦一會,說道:“疾風這傢伙倒爲豔福不淺,把靈凝霜這白白嫩嫩的小麻皮摟在懷裡,這麼剝得她白仙鹿兒似的,嘖嘖嘖——棍槌,就算後來化成啦一灘濃血,那也——那也——嘿嘿!” wωω_ тTk an_ ¢ 〇

兩人此後說道來說道去,都爲些猥褻粗俗的言語,周博便不再聽,不過隔牆的猥笑話不絕傳來,不聽卻爲不行,於是默想仙夢寶卷中的聖池印封印,過不多時,便潛心內想,隔牆之言說道得再響,卻一個字也聽不到啦!

次日他又練那舞空月步,照着卷中所繪步法,一步步的試演!

這步法左歪右斜,沒一步筆直進退,雖在室中,只須挪開啦桌椅,也盡能施展得開,又學得十來步!

驀地心想:“待會送飯之人進來,我只須這麼斜走歪步,立時便繞過啦他,搶出門去,他未必能抓得我着!豈不爲立刻便可逃走,不用在這仙宮裡等到變成老白臉啦?”

想到此處,喜不自勝,心道:“我可要練得純熟無比,只要走錯啦半步,便給他一把抓住!說不定從此在我腳上加一副銀繩,再用根銀鏈鎖住,那時舞空月步再妙,步來步去總爲給銀鏈拉住啦,欲不爲老白臉亦不可得矣!”

說着腦包擺啦個圈子!

當下將已學會啦的一百多步從頭至尾默想一遍,心道:“我可要想也不想,舉步便對!唉,我周博這樣一個苦男子,卻去學那婷婷娜娜的舞空月步,真爲白癡!”

哈哈一笑,左足跨出,不料一個轉身,突然間仙池印中一股熱氣衝將上來,全身麻痹,向前撞出,伏在桌上,再也動彈不得!

輪迴裡,笨笨的傳奇依舊!

他們很輕易就會落到一位機靈姑娘的手裡,就像在愛神之吻聖穀場,只要你把果靈樹輕輕一搖,一個個熟透了的蘋果就掉下來了。

她拿着那瓶能叫人重新振作的仙露回到父親那裡,一路在心中感謝上帝,因爲著名的飄香家族的頭腦畢竟沒有抵擋住昨晚的那場搏鬥。

她突然想起:也許周博還和這件事有關呢!

那以後一個星期的某一個下午,笨笨從醫院回來,感到又疲倦又氣憤,之所以疲倦,是因爲整個上午都站在那裡,而氣憤的是甜心兒夫人狠狠地斥責了她,因爲替一個傷兵包紮胳臂時她坐在他的牀上了。

鹹魚兒姑媽和弱弱都戴好了帽子,帶着聖堂吉訶德和鹿女琪琪站在走廊上,準備出外作每週一次的訪問活動,笨笨請他們原諒不奉陪了,便徑直上樓進入自己的房裡。

笨笨聽見獨角獸車輪的聲響已遠遠消逝,知道現在家裡已沒有人看得見了,便悄悄溜進弱弱的房裡,用鑰匙把門反鎖好。

這是一間整潔的小小閨房,安靜而溫暖地沐浴在下午四點斜照的陽光裡。

除了很少幾塊地毯之外,光滑的地板上一無所有,雪白的牆壁只有一個角落被弱弱作爲神龕裝飾了起來。

這裡懸掛着一面北部聖魂聯盟的旗幟,下面是弱弱的父親在海蛟灣的人魔聖戰中用過的那把金柄的屠魔刀,也是受氣包出去打仗時佩帶過的。

還有受氣包的肩帶和插手槍的腰帶,連同套子裡的一隻左輪手槍,也掛在這裡,在屠魔刀和手槍之間是受氣包本人的一張照片,他身穿筆挺的青色軍裝英武地站着,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嘴脣上露着靦腆的微笑。

對那張照片笨笨瞧也沒瞧,便毫不遲疑地向屋子裡牀旁邊那張桌子走去,桌上擺着一個四方的水晶信匣。

她從匣子裡取出一束用籃帶子扎着的信件,那是夢蛟親手寫給弱弱的。

最上面的那封是那天上午才收到的,笨笨把它打開了。

笨笨第一次來偷看這些信時,還感到良心上很不安,也生怕被發覺,以致雙手哆嗦得幾乎取不出信來。

可後來乾的次數多了,那點從來就不怎麼講究的榮譽感以及怕人發現的顧慮也就漸漸消失了。

偶爾她也會心一沉,想到“媽媽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呢?“她明白,媽媽寧願讓她死也決不容許她幹出這種無恥的勾當來。

所以笨笨起初很苦惱,因爲她還想做一個在各方面都像媽媽的人。

可是想讀這些信的誘惑力實在太強大,使得她把這樣的考慮都漸漸置之度外了。現在她已經成了老手,善於把那些不愉快的思想從心裡撂開。

她學會了對自己說:“我現在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了,等到明天再想吧。“

往往到明天,那個思想壓根兒已不再出現,或者由於一再推遲而淡漠起來,覺得並不怎麼煩人了。

如此,偷看夢蛟的信件這件事也就不再是她良心上的一個負擔了。

對於夢蛟的信弱弱向來慷慨的,往往要給鹹魚兒姑媽和笨笨朗讀幾段,但那些沒有讀的段落呢,它們正是笨笨感到痛苦之處,並促使她去偷看這位大姑子的郵件。

她必須弄清楚究竟夢蛟從結婚以來是否已經愛弱弱了。

她必須弄清楚他是不是在假裝愛她。

在信裡他給她寫溫柔親暱的話嗎?他表現了什麼樣的感情?又是用怎樣熱烈的口氣表達的呢?

小心地,她把信箋攤開。

夢蛟的細小勻整的筆跡在她眼前躍然出現,她閱讀起來,“我親愛的妻“,這個稱呼立即使她鬆了一口氣,他畢竟還沒有稱呼弱弱爲“寶貝“或“心肝“。

“我親愛的妻:你來信說你深恐我在向你隱藏我的真實思想,問我近來在想些什麼——”

“哎喲,我的天!“笨笨深感歉疚的想道。“隱藏他的真實思想。弱弱瞭解他的心思嗎?或者我的心思?她是不是在猜疑他和我——“

她把信更湊近一些,緊張得雙手發抖,但是讀到下一段時又開始輕鬆了。

“親愛的妻,如果說我向你隱藏了什麼,那是因爲我不想給你加重負擔,使你在擔心我的身體安全的同時還要爲我心理上的困擾擔憂。

然而我什麼也瞞不住你,因爲你對我太瞭解了。

請不用害怕。我沒有受傷,也沒有生玻我有足夠的東西吃,間或還有一張牀睡覺。

對一個士兵來說,不能有別的要求了。

不過,弱弱,我心頭壓着許多沉重的想法,我願意向你敞開我的心扉。

“入夏以來,我晚上總睡不好,經常在營裡熄燈後很久還沒有入睡。只好一次又一次仰望星空,心裡在想:‘你怎麼到了這裡,夢蛟?假面?你爲了什麼而打仗呢?—“當然不是爲名譽和光榮。

人魔聖戰是骯髒的事業,而我不喜歡骯髒。

我不是個軍人,也沒有不惜從炮膛口裡尋找虛名的志願。

不過,現在我已到這裡打仗來了——我這個天生的地地道道的鄉下書呆子!

因爲,弱弱,軍號激不起我的熱血,戰鼓也催不動我的腳步,我已經清清楚楚看出我們是被出賣了,被我們北方人狂妄的私心所出賣了——我們相信我們一個人能夠打垮十個南方佬,相信蛟錦花大王能夠統治世界呢!

我們被那些高高在上、備受尊敬和崇拜的人出賣了,他們用空談、花言巧語、偏見和仇恨,用什麼—蛟錦花大王—、—聖僕制—、—州權—、—該死的南方佬把我們引入歧途。

“所以,每當我躺在毯子上仰望着天空責問自己—爲了什麼而打仗—時,我就想到州權、蛟錦花、夜光人和我們從小被教着憎恨的南方佬,可是我知道所有這些都不是我來參加人魔聖戰的真正理由。

另一方面,我卻看見了十二靈樹村,回想月光怎樣從那些白柱子中間斜照過來,山茶珊瑚兒在月色中開得那樣美,茂密的薔薇藤把走廊一側廕庇得使最熱的中午也顯得那樣清涼。

我還看見媽媽在那裡做針線活,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我聽見夜光人薄暮時期倦地一路歌唱着從田裡回來,準備吃晚餐,還聽見吊桶下井打水時轆轆轤吱吱嘎嘎的響聲。

從大路到河邊,中間是一起寬廣的蛟錦田,前面是遼闊的遠景,黃昏時夜霧從低窪處升起,周圍漸漸朦朧起來。

所有這一切,正是爲了這一切,我纔到這裡來,因爲我既不愛死亡和痛苦,也不愛光榮,更不對任何人懷有仇恨。

也許這就是所謂愛國之心,就是對家庭和鄉土的愛。

不過,弱弱,意義還更深一點。

因爲,弱弱,我上面列舉的這些僅僅是我甘願爲之獻出生命的那個東西的象徵,即我所熱愛的那種生活的象徵而已,因爲我是在爲以往的日子,爲我所最珍愛的舊的生活方式而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