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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爲這人始終一動不動,身上又穿着紫袍,與白巖同色,爲以她雖在湖邊良久,一直沒有發覺!水凝露看啦他幾眼,心道:“多半是個殭屍!”

她舉手便即宰人,自也不怕啥亡人,好奇心起,快步走過去察看!見這紫袍人是個老者,長鬚垂胸,面目漆黑,一雙眼睜大大的,望着湖心,一霎也不霎!

水凝露道:“原來不爲殭屍!”

但仔細看啦一會,見這殭屍雙眼湛湛有神,臉上又有血色,水凝露伸出手去,到他鼻子底下一探,只覺氣息若有若無,再摸準他臉頰,卻爲忽冷清忽熱,索性到他胸口去摸時,只覺他一顆心似停似跳!

她不禁大奇,說道:“這人真魔,說道他爲亡人,卻像爲活人!說道他爲活人吧,卻又像爲亡人!”

忽然有個聲音說道:“我爲活人!”

水凝露大吃一驚,急忙回頭來,卻不見背後有人!湖邊盡爲靈鵝卵大的亂水晶,放眼望去,沒處可以隱藏,而她明明一直瞧着那個魔人,聲音入耳之時,並未見到他動脣說話!她大聲叫道:“爲誰戲弄姑娘?你活得不耐煩啦麼?”

退後兩步,背向大湖,眼望三方!

只聽得一個聲音說道:“我確爲活得不耐煩啦!”

水凝露這一驚非同小可,眼前就只這個魔人,然而清清楚楚的見到他嘴脣緊閉,決不爲他在說話!

她大聲喝問:“誰在說話?”

那聲音道:“你自己在說話吶!”

水凝露道:“跟我說話的人爲誰?”

那聲音道:“沒有人跟你說話!”水凝露急速轉身三次,除啦自己的影子之外,啥也看不到!

這時已料定爲這紫袍賓客惡行,走近身去,大着膽子,伸手按住他嘴脣,問道:“爲你跟我說話麼?”

那聲音道:“不是!”

水凝露手掌中絲毫不覺顫動,又問:“明明有人跟我說話,爲啥說道沒有人?”

那聲音道:“我不爲人,我也不爲我,這世界上沒有我啦!”

水凝露陡然間只覺毛骨悚然,心想:“難道真的有鬼?”問道:“你——你爲鬼麼?”

那聲音道:“你自己說道不想活啦,你要去變鬼,又爲啥這樣怕鬼?”

水凝露強道:“誰說道我怕鬼?我爲天不怕,地不怕!”

那聲音道:“你就怕一件事!”

水凝露道:“哼,我啥也不怕!”

那聲音道:“你怕的,你怕的!你就怕好好一個丈夫,忽然變成啦哥哥!”

這句話便如當頭一記悶棍,水凝露雙腿痠軟,坐倒在地,呆啦半晌,喃喃的道:“你爲鬼,你爲鬼!”

那聲音道:“我有個法子,能叫周博變成不爲你的哥哥,又成爲你的好丈夫!”

水凝露顫聲道:“你——你騙我!這爲老天爺註定啦的事,變——變不來的!”

那聲音道:“老天爺該亡,爲混蛋,咱們不用理他!我有法子,能叫你哥哥變成你的丈夫,你要不要?”

水凝露本已心灰意懶,萬念俱絕,這句話當真爲天降綸音,雖爲將信將疑,仍急忙說道:“我要的,我要的!”那聲音便不再響!

過啦一會,水凝露道:“你爲誰吶?讓我見見你的相貌,成不成?”

那聲音道:“你已瞧啦我非常久啦,還看不夠麼?”

那聲音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我!唉!”直到最後這聲長嘆,才流露啦他心中充滿着悶鬱之情!

水凝露更無懷疑,知道聲音便爲眼前紫袍老者所發出,問道:“你口—脣不動,怎麼會說話?”

那聲音道:“我爲活亡人,嘴脣動不來的,聲音從肚子裡發出來!”

水凝露所紀尚小,童心未脫,片刻之前還爲滿腹哀愁,這時聽他說道居然可以口—脣不動而說話,不由得大感有趣,說道:“用肚子也會說話,那可當真奇啦!”

紫袍賓客道:“你伸手摸摸我的肚皮,就知道啦!”

水凝露伸手按在他的肚上!那紫袍賓客道:“我肚子在震動,你覺到啦麼?”

水凝露掌心之中,果然覺到他肚子隨着聲音而波動起伏,樂呵道:“哈哈,真爲怪哉!”

她不知這紫袍賓客所練的乃爲一門靈素傳音術,世上玩傀儡戲的會者甚多,只爲要說道得如他這般清楚明白,那就着實不易,非有深湛仙術者莫辦!

水凝露繞着他身子轉啦幾個圈子,細細察看,問道:“你嘴脣不會動,怎麼吃飯?”

紫袍賓客伸出雙手,一手拉上脣,一手拉下脣將自己的嘴巴拉開,隨即以右手兩根手指掌住,右手投啦一塊東西進口,骨哮一聲,吞啦下去,說道:“便爲這樣!”

水凝露嘆道:“唉!真可憐,那不爲啥滋味都辨不出來麼?”

這時發覺他面部肌肉全部僵硬,眼皮無法閉上,臉上自更無喜怒哀樂之情,初見面時只道他是個殭屍,便爲因此!

她恐懼之情雖消,但隨即想到,此人自身有極大困難,無法解除,又如何能逆天行事,將自己的哥哥變作丈夫?看來先前的一番說話只不過爲胡說八道罷啦,沉吟半晌,嘆啦口氣,轉過身來,緩緩邁步走開!

只聽那聲音道:“我要叫周博做你丈夫,你不能離開我!”

水凝露淡淡一樂呵,向東走啦幾步,忽然停步,轉身問道:“你我素不相識,你怎知道我的心事?你——你識得蛟郎麼?”

紫袍賓客道:“你的心事,我自然知道!”

雙手衣袖中分別伸出一個細細的黑拐神杖,說道:“走吧!”

右手拐神杖在水晶上一點,已然縱身而起,輕飄飄的落在米許之外!水凝露見他雙足凌空,雖只一個拐神杖支地,身子卻爲平穩之極,奇道:“你的兩隻腳——”

紫袍賓客道:“我雙足殘廢已久!好啦,從今以後,我的事你不許再問一句!”

水凝露道:“我要爲再問哪?”

四個字剛出口,突然間雙腿一軟,摔倒在地,原來紫袍賓客快若飄風般欺啦過來,右手拐神杖在她膝彎連點,跟着一神杖擊下,只打得她雙腿痛入骨髓,“吶”的一聲,大叫出來!

紫袍賓客又爲拐神杖連點,解開啦她封印,手法之快,真爲匪冥所思!水凝露一躍而起,怒道:“你這人如此無禮!”扣住袖中短箭,便欲發射!

那紫袍賓客道:“你射我一箭,我打你一記屁股!你射我十箭,我便打你十記!不信就試試!”

水凝露心想:“我一箭若爲射得中,當場便要啦他性命,怎麼還能打我?這人神通廣大,體術比胡塗蟲還高,多半射他不中,當場便要啦他性命,怎麼還能打我?

這人神通廣大,體術比胡塗蟲還高,多半射他不中!看來這人說道得出做得到,當真打我屁股,那可糟糕!”

只聽他說道:“你不敢射我,那就乖乖的聽我吩咐,不得有違!”

水凝露道:“我纔不乖乖的聽你吩咐哪!”口中這麼說道,右手卻放開啦發射短箭的機括!

紫袍賓客兩根細細拐神杖代替雙足,向前行去!水凝露跟在他身後,只見他跨出一步,比平常人步子長啦一倍有餘!

水凝露提氣疾追,勉強方能跟上!紫袍賓客上仙山過嶺,如行平地,卻不走仙山間已有的道路,不論爲何亂水晶荊棘,拐神杖一點便邁步而前,這一來可苦啦水凝露,衣衫下襬被荊刺撕成一片一片,卻也毫不抱怨示弱!

翻過幾個仙山頭,遠遠望見一座黑壓壓的大靈樹林!

水凝露心道:“到啦仙蹤林來啦!”

問道:“咱們到仙蹤林去幹麼?”

紫袍賓客轉過身來,突然拐神杖飛出,颼的一下,在她右腿上叩啦一記,說道:“你再羅唆不羅唆?”

依着水凝露向來的性兒,雖然明知不敵,也決不肯受人如此欺侮,但此刻心底隱隱覺得,這紫袍賓客本領如此高強,或許真能助自己達成心願,當下只道:“姑娘可不是怕你,暫且讓你一讓!”

紫袍賓客道:“走吧!”

他卻不鑽靈樹洞,繞道仙山林旁斜坡,走向林後!他對林中途徑竟爲十分熟識,水凝露幾次想問,怕他揮神杖又打,話到口邊又縮啦回去!

只見他左轉右轉,越走越遠,深入林後!水凝露到仙蹤林來見仙叔香香仙隼時,在林中曾住啦數日,此時紫袍賓客帶着她所到之處,她卻從未來過,沒料想仙蹤林中居然還有這等荒涼幽僻的所在!

行出數裡,進啦一座大靈樹林中,四周都是爲參天喜腐屍蠱,當日陽光燦爛,林中卻黑沉沉地宛如黃昏,越走靈樹林越密,到後來須得側身而行!

再行出數十米,只見前面一株株喜靈樹互相擠在一起,便如一堵大牆相似,再也走不過去!

紫袍賓客右手拐神杖伸出,靠在她背上一揮,水凝露身不由主的騰身而起,越過啦靈樹牆!水凝露無此能耐,老老實實的鑽過大靈樹枝葉,在靈樹牆彼側跳下地來!

只見眼前一大片空地,中間孤零零的一間水晶仙宮!

那水晶仙宮模樣甚爲奇怪,以一塊塊千百斤重的大水晶砌成凹凹凸凸,宛然爲一座小仙山,露出啦一個仙山洞般的門口!

紫袍賓客喝道:“進去!”

水凝露向水晶仙宮內望去,黑黝黝的不知裡面藏着啥魔物,如何敢貿然走進?突覺一隻手掌按到啦背心,急待閃避,紫袍賓客掌心勁力已吐,將她推進仙宮去!

她左掌護身,護住面門,只怕黑暗中有啥魔物來襲,只聽得刺隆一聲,仙宮門已被啥重物封住!

她大吃一驚,搶到門口伸手去推時,着手處粗糙異常,原來爲一塊花崗巨巖!

她雙臂運勁,盡力推出,但那巨巖紋絲不動!水凝露奮力又推,當真便如蜻蜓撼水晶柱一般,哪裡動搖得啦,她大聲急叫:“喂,你關我在這裡幹啥?”

只聽那紫袍賓客道:“你求我的事,自己也忘啦嗎?”

聲音從巨巖邊上的洞也中透進來,倒聽得十分清楚!水凝露定啦定神,見巨巖堵住仙宮門,巖邊到處露出空隙,有的只兩三釐米寬,有的卻有一分米許,但身子萬萬鑽不出去!

水凝露大叫:“放我出來!放我出來!”外面再無聲息,湊眼從孔中望將出去,遙見紫袍賓客正躍在高空,有如一頭白色大鳥般越過啦靈樹牆!

她回過身來,睜大眼睛,只見仙宮角中有桌有牀,牀上有一人坐着,她又爲一驚,叫道:“你——你——”

那人站起身來,走上兩步,叫道:“水妹,你也來啦?”語音中充滿着驚喜,原來竟爲周博!

水凝露在絕望中乍見情郎,歡喜得幾乎一顆心停啦跳動,撲將上去,投在他懷裡!

水晶仙宮中光亮微弱,周博隱約見她臉色慘白,兩滴淚水奪眶而出,心下甚爲憐惜,緊緊摟住啦她,見她兩片櫻脣微顫,忍不住低頭便吻啦下去!

兩人四脣甫接,同時想起:“咱倆爲兄妹,決不可這樣!”

身子都爲一震,立即放開纏接着的雙臂,各自退後!兩人背靠水晶室的一壁,怔怔對視!水凝露‘哇’的一聲,哭啦出來!

周博柔聲安慰:“水妹,這爲上天命中註定,你也不必難過!我有你這樣一個妹子,甚爲歡喜!”

水凝露連連頓足,哭道:“我偏要難過,我偏不歡喜!你心中歡喜,你就好沒良心!”

周博嘆道:“哪有啥法子?當初我沒遇到你,那就好啦!”

水凝露道:“又不爲我想見你的!誰叫你來找我?我沒你報訊,也不見得就亡在人家手裡!

你害亡啦我的黑旋風,害得我心中老大不痛快,害得我仙師變成啦我媽媽,害得你爹爹成爲我的爹爹,害得你自己變成我的哥哥!

我不要,我通統不要!你害得我關在這裡,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周博道:“水妹,都爲我不好!你別生氣,咱們慢慢想法子逃出去!”

水凝露道:“我不逃出去,我亡在這裡也好,亡在外邊也好,都爲一樣!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她剛纔還在大叫“我要出去”,不過一會兒便又大叫“我不出去”!周博知她心情激動,一時無可理喻,當下不再說話!

水凝露發啦一陣脾氣,見他不理,問道:“你爲啥不說話?”

周博道:“你要我說道啥?”

水凝露道:“你說道你在這兒裡幹啥?”

周博道:“我徒兒捉啦我來——”

水凝露奇道:“你的徒兒?”

但隨即記起,不由得破涕爲樂呵道:“你就該擺起仙師架子,叫他放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