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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血羅剎和周博兩人就坐在豐都鎮中最大的一間酒樓的隔廳雅室之中。室內,一股香氣,是豐都鎮特有的松油牛脂混着烤肉的氣味。豐都鎮的烤肉,在南疆中素來有名。就算是日常生活飲食挑剔的血羅剎,也是對這烤肉暗暗點頭。至於周博,更是不用多說。他已經近乎一天多沒吃東西了,儘管修道之人可以辟穀不食,淡淡依靠天地之氣滋養身體。但是套用莫野的一句話:不食天地之物,又怎尋天地之道?順其自然,方是道中之道。”或許,莫野這番話有些強詞奪理,可是卻也間接的說明。吃東西是人生來就會的,不吃東西,終究會很難受。尤其是此時,聞着香氣不吃,那就更對不起自己的胃了。

隔着那薄薄的竹簾,血羅剎用象牙筷子優雅的夾起了一片烤肉。只是,因爲面具的緣故,似乎只能聞聞香。周博在一邊看得暗自搖頭,一邊用筷子飛快的夾着烤肉,一邊好笑的看着血羅剎。看到好半天之後,血羅剎終究還是不願意將面具取下,卻似乎又留戀烤肉的味道。周博拍了拍手,慢慢的說道:“把這些烤肉裝起來,我們回船上吃去吧。你的這個樣子吃東西,實在是難爲你了!”

血羅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當下同意了周博的想法。一邊讓周博付銀子,一邊吩咐店小二將烤肉包好,讓她帶回船上吃去。

然而,這邊店小二剛走。那邊,一道銳利的目光,隔着竹簾就射了進來。不僅僅是血羅剎,就連周博,也是注意到了這銳利的目光。當下,起身撩開簾子,向着那目光的源頭看去。

那道目光的主人似乎並沒有遮掩自己的意思,看到周博的目光,竟然避也不避。而周博,則是看到那目光的主人坐在西邊的座位上,乃是一粗衣大漢。那大漢看到周博看着他,仍然是不閃不避,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周博的臉上轉了兩轉,停留了一番,就再次收了回去。

周博看着那大漢的身材甚是魁偉,一臉絡腮鬍子雖然茂密,不過卻也能看出其只有三十來歲。那身上穿的灰色舊布袍已經微微有些破爛,似乎境況並不是太好。而且臉上,也頗有風霜之色,顧盼之際,極有威勢。就如同一隻沒有睡醒的獅子。雖然看起來萎靡不振,然而卻沒有人敢輕易小視。

雖然不認識,不過對於那大漢,周博心底仍是留了意。或許,身材健碩,虎背熊腰之人也曾見過。氣勢磅礴,不怒自威之人也並不稀少。然而,這大漢似乎才稱得上“英氣勃勃”四字!一看,就是豪爽之人,讓周博暗自心折。

看着那大漢桌上放着的一大盤烤肉和兩大壺酒,再看看那大漢腰間的大大的葫蘆。周博緩緩的放下了竹簾,待店小二將他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的時候。周博又從自己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錠銀子,交給店小二,指着大漢說:“這些銀子,就算我請那位兄弟的酒錢。你們店裡最好的酒,給我給他送去。這錠銀子能買你們多少酒,你們就給我上多少酒!”

說完,將店小二手中已經包好的烤肉收入乾坤袋中。緊跟着血羅剎,緩步走下了酒樓。只不過,在兩人走下樓的時候,周博分明能感覺到,那大漢的目光,再次停在了他和血羅剎他們兩人的身上,而且久久不散。雖然對大漢不知根不知底,不過周博還是清楚,那大漢一定是一個高手無疑。或許,未必是血羅剎這等高手的對手,但是要比自己,卻要強的太多太多。而且,周博隱隱的感覺到,自己遇上的那羅剎門的五煞,或者魔宗的七魔手,似乎都要比他遜色一籌。

就這樣一路和血羅剎走向了先前上岸的渡口,兩人一路沉靜。血羅剎似乎在思索什麼事情一般,一言不發。儘管看不到血羅剎的表情,然而周博卻可以敏銳的感覺到,她此時心中的沉悶。只不過,對於這種血羅剎不言語的心事,周博也無法可施。再怎麼說,後者也沒有留露出一點需要幫助的意思。

越靠近渡口,所見的路人也就越來越稀少。本能的,周博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對着前方的血羅剎道:“你發現沒有,情況有點不對!”

“不用猜了,是鬼飄堂的人來了!”這種不平常的環境,又如何能瞞得住已經見過無數風浪的血羅剎?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之後,就接着向渡口方向走去。

“鬼飄堂的人來了?速度倒是真快,這纔剛到,就已經有人出動了。看來,這一片地域還當真是鬼飄堂的核心地區啊,眼線一定不少!”周博摸了一下下巴,暗暗的想到。同時,那已經不遠的渡口,隱約的有人影晃動,似乎真的是鬼飄堂的人手。

豐都鎮的渡口處,是一片由鵝黃色的花崗石鋪墊而成的廣場。或許是因爲人流量大的緣故,這廣場修建的極大。平日裡,廣場上人來人往,渡口處,船隻川流不息,人流幾乎未曾斷過,熱鬧非凡。而此刻,這裡卻是一片肅殺之氣,格外的安靜。

本該是人流不息的廣場,此時卻是聚集了一個龐大的綠衣人羣。無數的綠衣人手持明晃晃的鋼刀長劍,分佈四周。人數雖然多,但是卻排列的十分整齊。兩人成列,三人成行。在那綠衣人羣之中,又有數十道身影筆直矗立。看那些人影隱隱間所瀰漫而出的陰森氣息,令得周圍遠處不少人略微有些色變。

這數十名身穿綠衣,頭戴黑帽,面蒙黑紗之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尋常貨色。甚至,已經有些知道內情的人認出了這些人分明就是附近豐都山內豐都鬼城的鬼飄堂的人手。平日裡,鬼飄堂的人幾乎從不踏足豐都鎮,做事行蹤都是極爲隱秘。可是如今卻是這般大張旗鼓來到此處,明顯是來者不善。

“我認識那人,好像是像鬼飄堂的人!看到那黑衣的男子沒有,據說好像就是鬼飄堂中的黑白無常雙使中的黑無常。他可是鬼飄堂中的高手,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了。他們究竟想幹什麼,難不成有什麼厲害的勢力要來尋仇?”

豐都鎮的凡人對於鬼飄堂這個勢力大部分還是知道的,而且對其,也並沒有什麼惡感。或許應對了那句老話,兔子不吃窩邊草。一向對外人兇狠的鬼飄堂,對於豐都鎮的凡人百姓還是十分照顧的。既不擾民,又不爲非作歹。因此,在這裡凡人百姓對其也並沒有怎樣反感。否則,豐都鎮也不會成爲南疆中的大鎮了。

聽到周圍遠處那一聲聲低低的竊語聲,那綠人羣中的那名黑衣青年,眼神微微一寒,充斥着森冷的目光徐徐掃過周圍附近。凡是被他目光掃過的地方,都是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黑無常和白無常的衣着裝飾極爲相近,全身一席黑衣,腰間黑色的腰帶,腳踏黑色的黑靴。長髮披散,隱隱的遮住了右邊的臉頰。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黑無常那臉頰上,竟然紋繪着一片黑色的魔紋。正面看上去,頗爲恐怖。如果再其說話的時候,那黑色的魔紋配合其臉龐的顫動,或許會變得更加栩栩如生。雖然只是一片黑色的魔紋,然而紋繡在黑無常的臉上,卻是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陰寒煞氣。

先前羅剎門的那艘大船上,十餘名紅衣的羅莎弟子持刀而立,謹慎的盯着渡口處的那些綠衣鬼飄弟子。魔道三大派雖然聯手對抗正道羣雄,不過自己內訌卻也不斷。常年也都有過爭鬥,羅剎門和鬼飄堂,也曾經爆發過數次的大戰。所以說,雙方的關係並不是那般的融洽。此時,血羅剎不在,而鬼飄堂的人手又都聚集在渡口處。誰也不能保證他們的來意如何,因此那些羅剎門的弟子也都紛紛的來到船頭,持刀而立,謹慎的盯着那些鬼飄堂的弟子。

黑衣無常在剛剛出聲邀請血羅剎的時候,就已經被告知血羅剎不在船上。黑無常也沒有想到,自己趕來的時候,血羅剎已經離開。但是既然血羅剎親至,作爲鬼飄堂的接引,黑無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的。只好帶着自己手下的那一羣弟子,安靜的等待在那裡。儘管那些羅剎門的弟子表現的對他手下的弟子很有敵意,不過黑無常也沒什麼怒氣。大家整日刀光相見,誰也不能保證手上不沾染點對方勢力的鮮血。儘管同爲聖道一脈,可是私底下的衝突,也讓各門各派並不太平。黑無常,倒也可以理解。

好在,並沒有等待多長時間。似乎只過了半個時辰,遠遠的街口處,一身紅衣的血羅剎,就已經出現在了黑無常的視線中。看到那紅色的身影,黑無常疾步遙遙上前,對着那尚在遠處的血羅剎躬身行禮,開口說道:“鬼飄堂,接引使者黑無常,見過羅剎門血羅剎門主!”

聲音低沉,卻響徹半空。一時間,那些隱於遠處的凡人平民們聽到黑無常的話,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血羅剎,竟然來了........”

血羅剎的大名,在南疆絕對是可以夜止小兒啼哭的惡魔般存在。雖然很多凡人都是不知道血羅剎到底是誰,可是這卻絲毫不影響血羅剎的兇名四布。饒是在鬼飄堂一向眼高於頂的黑無常,在看到血羅剎緩慢走進的時候,心臟還是不經意的狠狠的跳動了一下。儘管對方只有兩個人,然而血羅剎那種無畏和無所的氣質,還是讓所有鬼飄堂的弟子感覺到了那種冷冽和睥睨一切的霸氣。甚至,黑無常再次聞到了那種血腥的氣息。是的,是從血羅剎身上散發出來的,這一刻,那種血腥氣息,讓黑無常甚至都有一點點的反胃。

“好大的陣勢啊,我還以爲飄渺四鬼是來找我算賬的,讓你帶了這麼多的人。”血羅剎那種低沉的男生假音響徹在每一個鬼飄堂弟子的耳邊,讓那些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算賬?普天之下,能找血羅剎算賬的人或許有很多,但是自己這些人,是絕對最沒有資格的一羣人。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認爲,就算是算賬,也真的輪不到他們。”

“呵呵,大人說笑了!”黑無常艱難的動了一下喉結,用着那有點發乾的嗓子,慢慢的說道:“主上知道大人親來,十分驚喜,特令小人帶了這些迎賓隊來給大人開道護航。大人修爲高深,時間含有敵手,自然是用不上我們的。不過,如果有些不知輕重的小魚小蝦觸犯了大人,也是我們鬼飄堂的招待不週。還請大人不要見怪,在下這一次只是爲了迎接大人,別無他意。”

“隨你吧!天一黑,我們就去你們鬼城。我先上船了,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吧。這裡是你們鬼飄堂的地界,我客隨主便!”說完,不再看黑無常一眼,身子輕盈的虛空而踏,落在了船頭之上,又進入了船艙。當真是對於鬼飄堂的人手,不聞不問。

黑無常小心的收回了目光,看到緩緩的從自己帶着的那些鬼飄堂弟子面前走過的周博,目光中驚訝之意略微閃過。因爲憑藉着他的感官,明顯感覺到了眼前這個白衣少年一身修爲真氣盡是大氣浩然,如同奔流的江水一般,隱隱的有一股正氣蘊含其中。對於正道弟子的真氣,鬼飄堂的心法是最爲敏感的。原因就是,鬼飄堂的心法太過詭異,走的屬於陰毒一類。和正道弟子修爲的方向,正好相反。水火不相容,正邪不兩立。晨曦門如今身爲正道第一門派,其中的三清心法獨步天下,世間罕有。而那隱隱的正氣和坦蕩浩然,也是代表了晨曦門的弟子心性和作爲。亦如晨曦門中的劍訣總綱中的那幾句宗旨:劍道坦蕩,劍式中正。出劍準確,氣度自如,劍隨心至。一如做人,君子坦蕩,光明磊落。

那些鬼飄堂的弟子雖然修爲不高,可是也是發覺了周博那一身真氣的對立之感。頓時,不知道多少道目光同時望向了周博,而黑無常身後的那些綠衣黑紗的引鬼使者,更是雙手不經意的放在了腰間的黑色鐵鏈之上。

面對鬼飄堂的這些弟子,周博卻也沒有過多的懼意。緩緩停下了腳步,雙眼盯在擋在自己面前的黑無常,手中景雲劍,也是輕微的顫動起來。

“叮鈴”的一聲鐵鏈的清脆聲,隨即周博手中的景雲劍,也是猛然的一顫,不過卻並沒有出鞘。而那擋在周博面前的黑無常,也並沒有出手,甚至沒有動一下自己的身子。不過那在黑色的長髮下的眉頭,卻是輕輕地皺了起來。

“黑無常使者,似乎你的這些屬下很不友好啊!”周博嘴角帶起一點古怪的笑容,輕聲道。儘管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卻沉穩大度,沒有一點緊張的意思。

“放肆!”黑無常沒有轉頭看那個發出聲響的屬下,腳步輕移,輕微的讓開了道路,同時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位先生,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