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文秀上李阿姨家串門,安欣然拉着傅邵勳跑到山上,現在是採摘野果最好的季節。
山上有許多參天大樹,像松樹,安欣然記得她離家前還是剛種下去的小樹苗,長得可真快。
安欣然心情興奮,腳步健快,傅邵勳護在身旁,撥開橫枝伸長出來的野草,小麥色手臂上被倒刺刮出幾橫紅條。
野果子一般長在山頂上,太陽暴曬地地方長出來的野果子是最甜最好吃的,僅走到半山腰,安欣然接到李阿姨的電話,和傅邵勳兩人急急趕回去。
安欣然趕到時,街坊鄰居都圍在家門口,池文秀冷漠端坐門前的椅子上,李阿姨焦急站在池文秀身邊,東張西望。
“姐,這麼多年,你都沒有上爸媽墳上燒束香,這房子,你還好意思住嗎?”肥大水桶腰婦女扯着大嗓門,衝着池文秀喊。
池文秀沉默不語,似乎她們說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
“他舅家媳婦,話不能這麼說,文秀離開家這麼多年,是爲了治病去,能治好病回來,已經是萬幸了。”李阿姨幫襯說。
“治病?我到沒看出來她哪點像生病,穿得比誰都好,這些年去做什麼了,她自己心裡清楚。”婦女陰陽怪氣地說。
李阿姨氣得手指顫抖,指着婦女,說:“程春花,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池文秀看着爲了房子,不惜撕破臉皮,一次又一次上門鬧事的弟弟和弟媳婦,雙眸滿滿的失望。
她以前最疼愛的人也就是自己這個弟弟,到頭來,對付自己。
沒幾分鐘,安欣然的兩個小姨也趕到了。
小姨第一句話不是關心池文秀,而是帶着同樣的目的。
“姐,你不能偏心啊,這房子,不能給池嗔。”
“就是,房子是爸媽的,我們兄妹幾個都有份,誰也不可以私吞。”大姨子喊道,真怕別人不知道她想要這個房子。
安欣然眼神黯淡,一股淒涼上身,她和媽媽的親人爲什麼都很重利益。
傅邵勳緊握住安欣然微涼的手,心疼地看着她,給予鼓勵。
他小老婆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他無法想象。
池嗔,池文秋和池文琴背地裡一直都在想着怎麼樣把房子拿到手,就這時候,聽說池文秀回來了,帶着個有錢的女兒和女婿回來了。
她們第一反應想着不是別的,就是房子的歸屬,既然池文秀掙了錢回來,那房子一定不會再霸佔的,就都紛紛趕過來。
“我是池家唯一的根,房子當初就應該是我的,要不是爸媽看姐姐可憐,給她住一段時間,現在哪有你們的份。”池嗔怒氣道。
池文秋脾氣爆,嗓門大,雙手叉腰,對着池嗔喊:“你憑什麼說是給你的,當初你是怎麼對爸媽的啊,飯都不給爸媽吃,還有臉在這裡要房子。”
相比池文秋,池文琴要柔軟些,瞪着鼻子,說:“就是,要不是你虐待爸媽,爸媽能這麼早就走嗎?”
程春花見她的老公被扣這麼罪責,她不幹了。
“你們兩說什麼呢,什麼叫我們虐待爸媽了,憑良心說說,我們養着爸媽,供吃供喝的,你們出過幾分力,再說,爸媽早走又不是我們的錯,還不是被姐給氣的。”
矛頭瞬間轉向沉默不語的池文秀,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所有人都看出池文秀的變化,氣質上,涵養上,各方面都發生巨大的改變,池家三兄姐更加堅定池文秀髮了,還想着能不能從中撈點。
“你們都吵夠了嗎?”池文秀淡淡地說,無形中卻給人壓迫感,池家兄妹看着她,不敢再出聲。
池文琴看着池文秀,沉思幾秒,笑地走到她跟前,說:“妹妹,你看你,你回來也不知道說聲,姐給做桌吃的,給你接風洗塵,這麼多年,你在外面都做些什麼呢?”
“看病。”
“看病啊,那都看好了嗎?”池文琴關心地問,心裡卻在罵,拿看病當藉口,不想說就不想說,誰稀罕。
“死不了。”池文秀沉靜道。
池文秀沒有討到半點好處,碰一鼻子灰,尷尬地往後退了退,心裡就越發看不慣池文秀。
裝什麼清高。
“哼,搖尾巴的哈巴狗。”池文秋刺道。
池文琴臉氣得通紅,正要發作,池文秀站起來,厲聲喝道:“你們都夠了,這房子是爸媽臨死前留給我的,我一個都不會給。”
“你好意思霸佔的房子嗎……”
“就是啊……”
“要不是當年……”
“……”
池家三兄弟難得同仇敵愾,七嘴八舌,衝着池文秀嚷嚷,十分不滿。
安欣然看不下去母親被欺負,掙脫開傅邵勳的手,擋到池文秀面前,看着自己的舅舅,兩個小姨。
“舅舅,小姨,大姨,你們也知道當年我媽媽病得有多重,這些年她一直徘徊在生死線上,好不容易恢復一點,我媽就急着要回來,你們還這樣對她。”安欣然通心道。
“你是然……然然……”池嗔不可置信地問,他的侄女竟然長得這麼漂亮,白裡透紅,氣質上上佳,一看就知道養的好,他的女兒根本沒法比,更加篤定,他這位失蹤很多年的姐姐一定掙了不少錢。
如果能帶上他發一筆,他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池文琴和池文秋和池嗔的想法不謀而同。
“我是然然,我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媽的清淨,我媽需要休息,舅舅,大姨,小姨你們請回。”
安欣然以爲她們還要糾纏很久,沒想到,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都走了。
“叔叔阿姨,對不起,讓你們看笑話了,馬上要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快回家做飯吧。”安欣然禮貌的表示歉意。
所有人都大失一驚,以前的安欣然只會衝上去,大吵一番,不會像現在波瀾不驚。
安欣然想,她不是不任性,是她過了任性的時間。
傅邵勳聽着安欣然的話,默不出聲,隱在人羣中,也就是這一次,他優越的氣質,俊朗,人神共憤的臉,被忽視了。
這時,所有人要離開時,注意到傅邵勳,紛紛猜測他是誰,駐足時,紛紛相望。
傅邵勳不明白安欣然爲什麼不讓他插手,隱隱又懂得。
等到都走光時,傅邵勳鬆開蜷縮的十指,緩慢靠近。
安欣然攙扶上池文秀,擔憂地問:“媽,你沒事吧,舅舅他們……”池文秀擺擺手,疲憊說:“我知道,然然,扶媽進去休息,你舅舅,小姨們,是不會善甘罷休的,他們一定會再來的。”
“媽,我會陪着你的,以前我小,只能躲在你的身後,現在我大了,可以幫你一起守護外公外婆唯一留下來的東西。”安欣然懷抱住池文秀。
“好孩子。”
“文秀啊,有然然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我家那位也要回來了,我就先回去做飯了。”李阿姨說。
安欣然送走李阿姨,安撫好池文秀睡下,下樓,簡單下了兩碗麪。
“邵勳,我們吃點東西,再去山上。”安欣然若無其事道。
傅邵勳靜靜看着她,說:“明早在去,現在外頭太陽很大,你會曬黑。”
安欣然望了眼窗外,陽光很足,火辣辣的,火熱氣息迎面撲來。
作罷點頭,說:“好,明早再去,太陽底下生長的野果子最好吃。”
安欣然沒有閒着,她翻箱倒櫃找出,當年外公外婆去世前寫下的遺囑,複製三份,留着備用。
原本安欣然沒有想到,是傅邵勳提着醒,只要有遺囑,就有法律效率,其他人無權干戈這棟房子。
安欣然暗幸,還好外公是個老師,也清楚舅舅,小姨她們的爲人,提前寫下這份遺囑,讓池文秀母女兩有個保障。
“邵勳,你知道嗎?當年我媽媽爲了生我,跟外公外婆大吵一架,外公外婆也一氣之下,跟我媽媽斷絕關係,媽媽舉目無親,拿着微薄的錢,託一個朋友在縣裡租了一個地下室,一邊懷着我,一邊洗碗,攢夠了住院費纔敢住進醫院。”
安欣然手拿着遺囑,撫摸上面的模糊的字跡,蜷縮在傅邵勳溫暖的胸膛。
“你外公不會不管你媽媽的。”傅邵勳語氣篤定。
“對,我外公和外婆一直都在暗中關注我媽媽,我媽媽住院一個星期不到,醫療費就用完了,後面都是外公外婆給墊上的,我媽媽知道後,還在醫院裡大哭一場。”
“包括這棟房子也是我外公外婆執意要留給我媽媽的,我媽媽這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有趕上見我外公外婆最後一面。”安欣然傷心道。
傅邵勳摟緊安欣然,磁性的嗓音,安慰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安欣然腦海中浮現那位慈祥和藹的老人,滿臉皺紋,拄着柺杖,在學校門口等着他,告訴她,他是外公。
那是安欣然上幼兒園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外公,她曾經在母親的皮夾的全家福照片上看到過外公,當時只有一個反應,照片上的人要帥點。
後來她跟媽媽說起這件事,媽媽又哭了,只說外公老了,她不孝。
“外公教我練字,每年生日都會給我送很多書,我牀上的布娃娃是我外公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安欣然真的很想念,當年對她又恨又愛的老人,教會她很多道理的老人。
“外公經常跟我說,一個人做事就要有付得起後果的勇氣,不然千萬不要去做。”停了一下,心酸浮上喉嚨,:“我一直把這句話當作我的人生格言之一。”
“你外公在天之靈會高興的,因爲現在的你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現在你的很優秀。”傅邵勳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