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護士的托盤是誰碰掉的!”
審訊室裡,一個警察朝範小建喝道。
“是那個帶隊的警察!”範小建叫道。
於是,另一個警察將一本厚厚的雜誌又按在了範小建的胸口,問話那位抄起一根橡膠警棍重重的砸了上去。顯然這位也是刑訊的積年老手,這種打法不留外傷,卻是足以震傷內臟,痛起來比直接打在身上還難受。
“說,護士的托盤是誰碰掉的!”警察打了一棍,再次問道。
範小建這次卻是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痛得直喘粗氣。
那警察卻毫不憐憫,抄起棍子又是一下,重複着同樣的問題。可憐範小建哪兒吃過這種苦頭,也就硬氣了四五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只得恨恨的嚷道:“是我,是我碰掉了,行了吧!”
“錯了!”那警察卻又是一棍。
範小建直感覺喉頭一甜,一絲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那警察一看,卻是知道不敢再下重手了,這小子這身子骨實在太不經收拾了,於是不再繼續逼着範小建自己編織“事實”了,直接說道:“是你試圖拒捕,撞了警察姚朝陽同志,姚朝陽站立不穩,纔不小心碰掉了護士的托盤,對不對?”
範小建將嘴裡的血沫子吐了一地,說道:“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警察當即朝一旁負責筆錄的另一個同伴說道:“記下來……”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隔壁房間,楊曉輝身體素質卻比範小建強上一些,更是多捱了幾下,最後直到被一個警察的大頭皮鞋踩在那條打了夾板的小腿上,才終於屈服下來。
相比來說,賈明的待遇就好多了,畢竟賈經理身份不同一般,作爲港島大公司的投資負責人,地委行署可是將他當財神的。即便逼供這幫傢伙也不敢太過火,只能用一些常規手段,兩百瓦的大燈泡對着賈明的眼睛照着,在找了幾個審案老手紅臉黑臉的連珠炮囉唣,恐嚇加勸誡的盤問了半天,卻依舊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
這幫傢伙卻是不知道,賈總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初在商東,和侯小勇可沒少廝混,那丫絕對是審案的高手高高手,什麼歪招邪招沒用過?他們這點溫柔手段,根本就嚇唬不住賈總。
眼見得磨蹭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幾個警察不禁焦急起來。餘處長可交代過,一定要速戰速決,儘快將口供拿到手,不然等付剛回來只怕就要生出麻煩來。這眼看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付剛估計也快回來了啊……
“賈明,你老實一點!你知道你得罪誰了嗎?不怕告訴你,你的案子可是餘處長親自盯着的。今天你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你還是快點招供,還能少受點苦。”帶頭的一個警察嚷道。
賈明一扭頭,根本不理會他,只當他自說自話一般。
那警察似乎感覺大受屈辱一般,也終於磨光了脾氣,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審訊桌上。喝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再嘴硬,給你上手段了!”
“什麼手段啊?”賈明瞥了那個暴跳如雷的警察一眼,說道:“不過我有必要先警告你一聲,我是港商,我是華天食品的經理,你們要敢動我。我就撤資,還會告訴你們行署專員和地委書記,到時候看看你們還有沒有好日子過。”
那個警察頓時氣得直瞪眼,卻又無可奈何。餘處長雖然要求儘快拿下口供,可也一再交代,不能隨對賈明上手段,這小子來頭太大了,真鬧出個三長兩短可不好收場,就是他回頭說是被刑訊逼供出來的,問題也十分嚴重啊。
可不動手段,這小子卻顯然是不會招,更可氣的是那一臉嘲弄的笑容,實在讓人受不了……
“吊起來!”那個警察終於咬牙發話道,幾個同伴當即就將賈明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一雙手銬繞着窗戶上的鋼筋,拷在了賈明的雙手上,不高不低,剛好讓賈明只能腳尖點地……
“警察打人了,刑訊逼供啊……”賈明扯着嗓子朝窗戶外邊喊了起來。
那個帶頭的警察氣得當即衝上去,一拳打在賈明的肚子上,頓時把賈明痛得只有咳嗽喘氣兒的份兒……
“唉,可憐賈明這下也悲催了……”吳天爬在辦公室的窗戶邊,隱約聽到賈明的“呼救”聲,不禁自顧自的嘆了口氣。
這幾個傢伙還真夠義氣,竟然都頂了不少時間呢,估計沒一個不捱打的。真是的,做人不說圓滑一點,就算不至於像咱這樣“十分配合”,可稍挨兩下就趕緊招供算了,卻還要硬扛半天?
吳天一邊暗自埋怨三個手下太倔強,太原則了,一邊急巴巴的望着大門口方向,盼着老爸快點駕到,不然再等一會兒,只怕那三位都要被審得沒個人形了……
“救命啊,警察殺人了……”賈明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這次卻是直接叫“救命”,似乎剛纔那一頓收拾卻是不輕。
吳天正尋思要不要再打個電話催催老爸他們呢,卻聽到一陣汽車聲傳來,卻是掛着地區二號牌照的車子駛了進來。
終於來了!
車子在前院挺好,車門打開,首先跳下來的正是付剛付處長,他剛下車,就又聽到賈明的呼救聲,當即扭頭對隨後下車的兩人說了一聲,大步朝辦公樓走進來。而跟在他後面的兩人,卻正是吳建國和裕南行署專員沈炳志。
吳天一見不禁大喜——這下有好戲看了!
吳天當即掉頭跑到辦公室門口,房門卻是被人從外面反鎖了,扭了幾下沒扭開,看看窗戶又全都是那種老式的木窗,上面有鋼筋防護,卻是鑽不出去。頓時鬱悶得不行——好戲看不成了啊。
吳天無聊的爬到辦公桌上一躺,足足等了好半天,才見有人跑來辦公室,將房門打開了,門外站着的正是剛纔負責審訊吳天的那個警察。
“哎,起來。跟我走。”那警察跑到吳天身邊,有些畏懼似的說道。
“去哪兒啊?”吳天說道。
“那個,有人找你,快起來。”那警察說道。
“不去。”吳天心說,好戲都唱完了,跑出去還能看什麼?再說了,咱還得趁這個機會好好報報仇呢。“我動不了,剛纔審訊的時候,我被你們打成內傷了。”
那警察一聽,差點哭了,話說剛纔咱可沒碰過你一根指頭啊,反倒是自己拍了一下桌子,用力過猛,震得手掌痛了半天……
“咳咳。這個小兄弟,話不能亂說啊,我們什麼時候打過你啊?”那警察顫聲說道。
“哎呦,痛啊,我內臟受傷,我要吐血了……”吳天抱着肚子躺在辦公桌上,裝模作樣的嚷道。
“我。我……我求求你了,小祖宗,別玩兒……”那警察苦着嗓子叫道。
剛纔他可是看到了沈專員等人到來,表現出的那種雷霆震怒。剛纔正在毆打恐嚇賈明的那幾個警察,當場就被沈專員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並要求付剛叫了“他的親信”出來,將那幾個刑訊逼供的傢伙全都看管了起來,回頭再和他們算賬呢。也虧得剛纔吳天配合,自己審完的早,這纔沒被抓了現行,不然也是被看管起來的命……
“嘻嘻,你知道我是誰了?”吳天笑嘻嘻的說道,“不過,晚了,除非……”
“嗯?什麼……”那個警察忽然覺得,吳天那一臉笑容說不出的狡詐,隱隱感到一股不安。
“除非你自首,坦白從寬,把你們原本的計劃,老老實實的給付處長和沈專員說說,不然我就說我內傷了啊,哎呦,痛啊……”吳天嘴裡叫痛,臉上卻滿是奸笑……
“我,我……”那個警察滿臉糾結,顯然是不願意坦白,那就意味着他也參與了刑訊逼供啊。可不坦白,這個小屁孩又會誣陷自己,後果只怕更嚴重一點……
“你也不想想,就算你不坦白,你們那些同伴被調查後,還能不把你供出來?沈專員都親自來了,這事兒會是什麼結局,你不會猜不出來吧?”吳天又淳淳誘導的說道,“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趕緊老實坦白,我再幫你說句話求求情,說不定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那警察滿臉糾結,終於還是一咬牙,點了點頭……
餘處長臉色鐵青的嚷道:“沈專員,下面人辦案,態度是激烈了一點,分寸沒掌握好,可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有些犯罪分子冥頑不靈,辦案民警難免有些情緒激動,我認爲這件事情還是應該以批評教育爲主……”
沈炳志淡漠的瞥了餘處長一眼,說道:“餘有才同志,這個問題還是不要在這兒討論了,我已經給齊書記打過電話了,地委馬上會開會研究,你有什麼話,到會上解釋去吧!”
餘處長頓時臉色又是一陣煞白,這下麻煩真的大了。
他可沒想到付剛竟然回來這麼快。如果只是付剛一個人回來也就罷了,他還特意安排了人等付剛一回來,就將他請進自己的辦公室去,自有辦法拖延他一點時間。可付剛不但回來這麼快,還直接將沈炳志和吳建國帶了過來,一個堂堂行署專員,地區二號人物。一個也是地委常委級別的大人物,隨便哪一個都夠自己喝一壺的啊。
可憐這下倒好,被兩個常委抓了現行,這個麻煩實在太大了點,就算自己胡攪蠻纏一番,將責任推到那個負責審訊的鐵桿親信頭上。只怕自己也逃不了一個領導責任,最起碼一個記過處分是鐵定跑不了了!
餘處長心裡緊急尋思着應該怎麼解決面前的困境,卻見那個去帶吳天過來的小警察將吳天帶了回來。
“爸。”吳天進門就先朝吳建國叫了一聲,又向沈炳志和付剛問候,餘處長卻是沒這個待遇,不過他也顧不得計較,只因爲吳天管吳建國叫的那一聲。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胸口……
這小子竟然是吳建國的兒子?一個地委委員的兒子,竟然被自己抓起來審訊了一番?
可恨!這個黃震,本事還真不小啊,得罪一個大投資商也就罷了,雖然華天食品夠強大,可在國家機器面前,也算不得什麼。而吳天可就不同了,這小子可是吳建國的親兒子啊。吳建國如今在地區裡的聲名正盛,一個華天食品八千萬的投資且不說,只說這位的手腕也相當厲害,纔到花城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在花城站穩了腳跟,更把鐵家擠兌的日子都過不安穩,這樣的市委委員。其影響力可遠比賈明那樣的傷人強多了。
“吳,吳書記,這是你兒子?”餘處長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的問道。
“不錯,是我兒子。”吳建國淡淡的說道。
雖然吳建國年紀輕。不過那股淡淡的官威,卻是也不比沈炳志差。餘有才同志頓時有些心底發寒,這下估計麻煩大了。
更讓餘處長如遭雷擊的是,吳天忽然朝將他帶過來的那個小警察招招手,說道:“沈伯伯,爸,這個小同志剛纔負責給我錄口供的,他有情況要向你們彙報。”
那個警察心底發虛的走上前兩步,餘處長頓時感覺心裡一顫,趕緊向那小子打眼色,可那位卻是垂着腦袋沒看見,沈炳志已經開口說道:“小同志,你有什麼情況要彙報的?”
“呃,這個,剛,剛纔的審訊,都是,都是餘處長安排的……”小警察緊張的說道,他可是第一次面對面的和行署專員站在一個房間裡,更別提現在還是要“出賣”頂頭上司了。
餘處長一聽卻是慌了,急着張嘴打斷小警察的話,吳建國卻搶先開口,說道:“別緊張,慢慢說。”
“嗯,是……”小警察吸口氣,終於平復了一點緊張,說道,“剛纔餘處長安排我們幾個對這位小朋友還有其他三人審訊,說要儘快拿到口供……不是事實的口供,餘處長專門交代的情節,要我們上手段逼他們承認……”
“胡說八道!”餘處長終於跳出來嚷道,“你,你這是誣陷,我什麼時候交代過這話?”
小警察嚇得縮縮脖子,卻不吭聲。
“餘有才同志,是不是誣陷,回頭可以重新調查嘛,你不要着急,先讓這位小同志將話說完。”沈炳志淡淡的說道。
那位警察咬咬牙根,反正到這個地步了,不說也不行,便又開始詳細的將具體情況說了一遍,重點就在於一個方面是要讓吳天等人改口,說他們和黃震的衝突,是因爲黃震走路擋了他們的車,他們便找茬打黃震。還有一點就是在醫院他們試圖拘捕,撞了姚朝陽,才導致姚朝陽將護士手裡的托盤撞掉地上的。
聽了那位警察的供述,餘有才又氣又怒,雙眼瞪着小警察如欲噴火一般,而沈炳志卻是使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後朝那小警察說道:“小同志,你叫什麼名字?現在請你跟我去一趟地委,等會兒在會議上向地區領導重新彙報一遍……”
傍晚時分,地委小會議室裡,齊偉民居中而坐。頭痛不已。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從下午接到消息說醫院發生騷動,到現在組織開會,才過了不過短短三個多小時而已,齊偉民還沒搞清具體情況,餘有才就已經“案發”了。
聽完那些小警察的坦白,齊偉民心裡恨不得當場揪住餘有才臭罵一頓。這個白癡笨蛋,竟然能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簡直是不可理喻!
雖然說起來,餘有才屬於自己的親信範疇,可齊書記卻是生不出一點要維護他的想法了,實在是這事兒到了現在這個程度。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保他的方法了。
如果說一開始餘有才就找到自己的話,也許這件事情還不至於如此棘手,雖然那個叫姚朝陽的派出所所長有違規的地方,還惹了民憤,可處置一下,最起碼保住餘有才不是問題。可關鍵是餘有才搞的這個刑訊逼供,還被沈炳志撞了現行。更有一個小警察當面舉證,這纔是致命一擊啊,就算自己手腕再強硬,也絕對保不住餘有才了……
一個市局局長的位子,這是何等重要?竟然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呢,就折了,想想齊書記就感覺憋氣。
可再憋氣也沒辦法,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趕快處理後續問題。折了餘有才不要緊,千萬不能再讓沈炳志乘機反攻,搶走更多的好處纔是……
“嗯,餘有才同志,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齊書記板着臉,向戰戰兢兢坐在會議桌最下首位子的餘處長說道。
餘處長聞言,如同屁股下面裝了彈簧一般。一下子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哆嗦着嘴脣,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書記徹底失望的一垂眼皮,說道:“我建議還是將具體情況先上報省廳吧。請省廳調查清楚事實真相後,再決定如何處理。”
沈炳志微微蹙了下眉頭,顯然齊偉民這是一招緩兵之計,就算不當即給出處分,最起碼也得先宣佈暫停餘有才的領導職務啊。齊書記這樣做,也就是繼續再霸着市局局長的位子幾天,好運作接任人選罷了。
可個決定卻又無法反駁,說不得沈專員只能乾生氣……
“餘有才同志,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的錯誤,認真做好自我檢討。”齊書記說道。
沈炳志慌忙點頭,趕緊退了出去,心裡卻是暗暗鬆了口氣,齊書記這話裡的意思,似乎並沒有完全放棄自己?讓咱做檢討,又沒有直接撤自己的職務,莫非事情還有轉機不成?
“同志們,下午醫院的事情大家都聽說了吧?現在又發生了餘有才的案子,下一步怎麼處理,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齊偉民又問道。
不得不說下午醫院的事情有些不大好解決,關鍵是有人死了,現場那麼多人又全都將矛頭對準了警察,俗話說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總不能不給那些警察處分吧?如果說他們真的是在抓犯罪分子也就罷了,大可以將犯罪分子推出來吸引一部分“火力”,可他們卻是去給私人辦事兒,充當打手去了,打的還是重量人物,一個是大投資商,一個則是地委常委的兒子!
“炳志同志,你先說說吧。”齊書記眼見沒人吭聲,便點名道。
沈炳志咳嗽一聲,說道:“我認爲這件事情十分惡劣,必須嚴肅處理。首先,以姚朝陽爲首的一幫警察,嚴重違反公安民警的辦案紀律,充當私人打手,毆打併試圖抓捕無辜羣衆,其中還包括華天食品的賈明賈總。並且還嚴重擾亂醫院急救秩序,並有可能由此造成了病人死亡。這件事情的影響十分惡劣,不但在羣衆中造成了公安民警的負面形象,並且還嚴重損害了投資商對我們裕南的感官,所以,我認爲應該馬上由地區公安處出面,將事情認真調查清楚。給予嚴厲處理……”
沈炳志的話一時間就成了接下來發言衆人的標杆,紛紛對此附和,就連齊偉民那一派的幾位,也紛紛表示了對這件事情必須嚴肅處理的意見。
齊書記聽得暗歎,這幫混蛋傢伙真是惹了衆怒了啊,這下怕是誰也救不了他們了。只可恨餘有才竟然預估不到這個情況,還試圖維護他們?
輪到排名倒數第二的吳建國發言了,終於有了一點不重樣的聲音:“齊書記,沈專員,各位同志,我認爲這件事情必須嚴肅處理,不過也要注意一點。就是儘量避免公開賈總等人的身份。華天公司落戶裕南,這是一件大好事,對於我們裕南吸引外資能起到一個很好的標杆作用,可一旦華天公司的負責人在咱們裕南被警察打了,抓了,還被搞了刑訊逼供,那對於我們裕南的聲譽會造成什麼樣的負面影響?只怕下一步要擔心的不僅僅是華天會不會撤資,更要擔心的是今後再也沒有投資商敢到咱們裕南來了!”
“嗯。建國同志考慮的很有道理。”齊偉民點點頭,說道,“不公開賈總等人的身份是必要的,可賈總等人的情緒,也得好好照顧好啊……這樣吧,炳志同志,建國同志。看看賈總什麼時候方便,咱們三個一塊兒去醫院探望他一下,專程給他道歉,爭取他的諒解。”
“好的。”吳建國應了下來。其他衆人卻不免心思波動,齊偉民點名讓吳建國陪同他們一二把手去探望投資商,給投資商道歉,究竟是因爲華天食品的工廠建在了花城,想着吳建國和賈明關係好呢,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麼原因?
還有腦子更快的人,則已經開始尋思,餘有才這次倒臺是板上釘釘的了,那麼下一步誰會接掌餘有才的班呢?
餘有才並沒有兼任政法委書記,而是兼任了一個行署副專員的名頭,那麼這次換人,是不是意味着要空出兩個位子來?
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特護病房裡,賈明頭上貼了一大塊兒紗布,兩隻手腕上纏着繃帶,那樣子很有些狼狽,看得吳天咧嘴直笑。
其實賈明的傷並不嚴重,頭上被撞了個包,皮都沒破,手腕上也只是勒破了一層皮,血都沒流,可演戲總要化妝的,賈總也說不得只能勉爲其難的受點委屈了。
“小天,我還得躺幾天啊?廠裡那麼多事兒等着我處理呢,整天這樣怎麼行?”賈明煩躁的嚷道。
“這不是有電話嘛,有事兒遙控指揮就行了。”吳天笑着說道。
可憐賈明也是個閒不住的傢伙,剛在病牀上躺了三天,就憋不住了,反倒是楊曉輝倒是練出了耐性——那位可是在牀上躺過好幾個月呢,所以現在小腿骨折,住進了特護病房,卻只當是享福來了,每天吃吃喝喝,看看電視,愜意的很。
“明哥,有事兒你只管跟我吩咐,我幫你跑腿。”範小建跟在吳天身後,嘿嘿笑道。
範小建頭上也有一個大包,比賈明的還嚴重一點,不過這傢伙卻是連紗布都沒貼,只抹了一團紫藥水,看着十分礙眼。不過誰讓他不是主要人物,所以大可出院跟着吳天到處跑了,賈明卻要躺在這兒演戲。
賈明鬱悶的嘆息一聲,說道:“小天,這事兒處理的怎麼樣了?有消息了嗎?”
“嗯。基本上算是定性了吧,還在查一些細節問題。”吳天說道。
其實問題在當天晚上的地委會議上就已經基本定性了,省廳的人到達裕南後,和裕南公安處組成聯合調查小組,卻還要將整個案子原原本本的重新梳理一遍。現在已經查明瞭餘有才指使手下民警對賈明等人刑訊逼供的問題,而關於醫院騷亂的事兒,卻是以裕南公安處主導調查的。現在也已經取得了黃震指使南關派出所民警公報私仇,抓捕毆打吳天等人,並造成了醫院秩序混亂的情況。
而付剛顯然不甘心就此結束,現在餘有才被停職後,付剛已經被地區指定暫代處長職務,他顯然是有心深挖一下。燒一把火的。於是揪住了那個黃震,正在深挖細查,目前已經挖出了好幾件案子,有毆打致殘,有強.姦婦女,有詐騙錢財,卻全都是被他利用威脅手段。或者通過他爸,乃至餘有才的關係擺平了事。付剛這下卻是一下撈到了一條大魚。
由此,裕南公安系統必然要經歷一番地震,處裡那幾個刑訊的警察位子不低,下面又撈到一個縣局局長的位子,付剛估計憑此足以站穩腳跟了。
“好了,你不用這麼憋屈,躺不了幾天了。等回頭你去找付處長,讓他給你安排個機會,將那幾個收拾過你的警察全都搞起來出出氣就行了。”吳天笑呵呵拍拍賈明的肩膀,說道。
賈明卻翻翻白眼,滿腹怨氣的說道:“我說你怎麼那麼雞賊,錄口供人家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一點苦都沒受……”
“這不叫雞賊。這叫聰明懂不懂。”吳天大笑的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們捱打也只怪你們不開眼,明知道咱們不用怕他們的。隨便順着他們就是了嘛,大不了回頭翻供,你們倒好,非要被打得半死才承認,唉,懶得說你們……”
吳天搖頭晃腦的架勢,深深的刺激了賈明,氣得要爬起牀來去揪吳天,吳天卻哈哈笑着跑去了門口,到了門外又轉頭回來嚷道:“明子,我明天要去港島,不來看你了。”
“啊?你走了,誰管廠裡的事兒?”賈明嚷道。
“唉,給你說了電話遙控嘛,實在不行,再過兩天事情基本有了結果,你就出院算了……”吳天滿不在乎的一擺手,帶着狗腿子範小建就出門而去。
“什麼?你又要去京城?這次去幾天?”楚玉梅嚷道。
“不知道呢,估計要好幾天吧,這次的人家說有好幾個廣告要拍呢。”吳天說道,他可不敢給老媽說這次是要直接去港島的,要知道現在去港島可是“出國”,楚玉梅只怕說什麼也不放心。
爲了出門方便,吳天早就開始豎立自己“廣告人”的形象,以前每次進京都要帶個一萬兩萬的,只說是去京城幫蔡縉文的廣告公司拍了廣告,或者寫了廣告歌曲,乃至出了個創意什麼的,人家拿他當神童,倒也樂意找他。時間長了,果然楚玉梅很爲兒子這個天分感到驕傲,吳天既有了出門的藉口,還能往家裡拿錢,倒是一舉數得。
“究竟幾天?誰跟你一塊兒?”楚玉梅擺出老媽的架勢,“嚴刑逼供”。
“白阿姨派了個秘書跟着我呢,放心吧。”吳天大大咧咧的說道,“具體幾天真不說準啊,拍廣告,誰知道順利不順利啊,順利的話估計有一兩個星期就行了,不順利估計得一個月呢,中間得跑好幾個地方取景,還得去港島一趟呢……”
“什麼?還去港島?”楚玉梅果然急了,嚷道。
“去港島怎麼了?廣告公司那麼多人跟着呢,誰還能把我賣了?”吳天笑嘻嘻的說道,“媽,這次估計要拍四五個廣告呢,一個最少給一萬,你說這是多少錢啊……”
楚玉梅兩眼一瞪,道:“那也不行!你要真被人賣了,多少錢都划不來!”
吳天不禁心裡一熱,卻還得死皮賴臉繼續糾纏:“媽,你都不想想,你兒子我多聰明,誰敢賣我,我倒先把他給賣了!”
楚玉梅卻是說什麼也不同意吳天要一次出去一個月的要求,堅決反對吳天“出國”,可憐吳天那個後悔啊,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只說去京城幾天,然後只管不回來呢,大不了回來挨頓打而已。
可要是這次出不去,那損失可就大了去了啊,重生一回,這樣的賺錢機會也沒幾次啊……
這時候吳建國推開家門回來了,一看吳天和楚玉梅對坐在沙發上生悶氣,不禁笑道:“你們娘倆這是幹嘛呢?”
“你回來的正好,你兒子要去港島!”楚玉梅當即“告狀”道。
“嗯,去就去吧。”吳建國漫不經心的說道。
“什麼?他要去一個月!”楚玉梅叫道。
吳建國皺皺眉頭,望了望吳天,道:“去這麼久?誰跟你一塊兒?”
“白阿姨派了個公司的秘書陪着我。”吳天說道。
“嗯,那行,想去去吧,別搗蛋鬧事兒,在哪兒要是出了麻煩,可沒人替你頂事兒了。”吳建國隨便叮囑一句,扭身就進了書房。
楚玉梅愣了半晌,終於跳了起來,跑去吳建國書房嚷嚷起來,吳天聽得老爸好一陣勸解老媽,不禁得意得直笑,看來自己是真正被老爸當成個大人對待了啊,以後的小日子可越來越自由了……
不過好景不長,過了一會兒,楚玉梅從書房出來,恨恨的瞪了吳天一眼,然後說道:“你想去,要保證一天一個電話,給我保平安,知道不知道!”
“好,沒問題。”吳天趕緊應道。
“另外,這次賺的錢,不準在給我藏私,全部上繳,知道不知道?”楚玉梅又道。
“多少留點成嗎,一點點就行……”吳天裝作愁眉苦臉的樣子道。
“不行!”楚玉梅不近人情的板着臉道。
“我去一趟港島,總得給你們帶點禮物什麼的回來吧?”吳天竊笑着哄騙老媽。
楚玉梅果然有些心動了,這年頭港島在國人印象中可謂是無盡繁華的天堂一般,那兒的商品國內可都是買不到的好東西啊,說起來去了一趟港島,要是一件禮品都沒帶回來,真讓人覺得虧得慌呢。
“那……批你一千……”楚玉梅說道。
“一千夠幹什麼?最起碼五千!”吳天討價還價的道。
“兩千,不行你就不準去了!”楚玉梅拍板道。
“呃……那行吧。”吳天不情不願的答應道。
“好了,去找你爸去,他還有事兒找你。”楚玉梅轟蒼蠅似的朝吳天揮揮手。
吳天愕然半晌,鬱悶不已,貌似自己成肥羊了,老媽宰玩老爸還要再宰一遍啊?不過老爸只怕可沒老媽這麼好打發,指不定又要敲詐自己多大一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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