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今天我留在府裡陪三姐姐一晚上吧？”
宋明華夜晚的時候就對太夫人低聲懇求。
“你跟你婆婆了沒有？”太夫人急忙問道。
出嫁女總是回孃家，可是叫人瞧着不好看啊。
“了，婆婆明理得很，我跟三姐姐久別重逢，是該多親近親近。”宋明華提到一貫端肅冷淡，卻十分公正的婆婆，眼底露出幾分神采。
她想到從前尚未出嫁的時候還十分畏懼這位瞧着冷淡的婆婆，可是誰知如今她最依賴的，也是這位婆婆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等瞧着笑嘻嘻的，其實是口蜜腹劍。
而婆婆這等規矩嚴厲的，卻其實是個大好人。
想到國公府裡的那些叫自己傷心的事，宋明華的眼眶都紅了，又急忙道，“瞧我，見了三姐姐回家心裡歡喜得什麼似的。老太太，只一晚上，一晚上好不好？”她彷彿年幼時在太夫人面前撒嬌的樣，太夫人的眼睛裡就露出幾分溫柔。
“你啊，就是這麼愛撒嬌的脾氣。”
“只是只能一晚上，不然新婚纔多久，你卻把你夫君撇在一旁，這不像話。”
聽見這句話，宋明華的眼淚差點兒流出來。
“知道了。”她哽咽地道。
見她彷彿當真很想念宋明嵐的樣，太夫人樂得叫她們姐妹的感情深厚，就微微點頭允了。
宋明河立在遠處，遠遠地看了宋明華一眼。
宋明華只覺得叫這位大哥看得渾身發冷。
“沒什麼，跟我走吧。”宋明嵐就對宋明河笑了一下。
她的兄長見她並沒有不快，目光這才溫柔了幾分。
“所以，到底怎麼了？”宋明華尚在新婚，這看起來就已經容顏衰敗，宋明嵐帶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又叫幾個貼身的丫鬟圍着問候了一圈，這纔對坐在一旁默默垂淚的宋明華皺眉問道，“難道是誰對你不妥？”
“三姐姐，你幫幫五姐姐吧。”宋明菲就流着眼淚走到宋明嵐的面前。
宋明菲一向倔強，從前宋明嵐剛剛回府的時候，甚至不肯對宋明嵐十分親近，就是因自己曾經沒有對宋明嵐伸出援手，就做不來姐妹情深的樣。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她與宋明嵐感情漸漸好轉，就越發親近。
宋明嵐離京的時候，宋明菲還哭了一場。
這兩位堂妹雖然從前交往不深，可是也沒有壞心眼兒，宋明嵐就還是有幾分關心的。
“你。”見宋明華捂着嘴流淚，她就道。
“還不是五姐夫，優柔寡斷，傷了五姐姐的心。”宋明菲就在一旁抱着宋明華的肩膀含淚道，“願意娶五姐姐的是他，可是如今叫人給拿捏起來的也是他。這樣的人，怎麼，怎麼配做五姐姐的夫君？！”
她見多了晉王對宋明嵐的關懷和對別的女的不假辭色，因此，對總是左右爲難的羅國公府三公羅三，就多了幾分埋怨。見宋明嵐挑眉，她抽噎了一聲就繼續道，“才成親，他的那幾個姐姐妹妹就合起夥兒來給五姐姐臉色瞧，五姐姐壞了她們表妹的姻緣。”
”這是何意？“宋明嵐不由迷惑地問道。
她的庶姐宋明依見宋明嵐露出幾分迷惑，就嘆氣坐在一旁柔和地道，“是從前羅三公與她們表妹感情極好，自許終身，誰知道羅國公夫人後來不認這婚事，私相授受不成體統。又有太夫人做主，生生地定下了咱們五妹妹，倒是叫那位表姐落得跟一頭踩空的結果。如今那位表姐高不成低不就，竟嫁不得人家兒去，羅國公那幾個姐都是五妹妹的錯。”
“大姐姐等等，我得想想。”
宋明嵐聽得一頭霧水，如今才明白了幾分，遲疑地問道，“就是三公從前與那表姐有私下婚約在身，可是卻沒有娶她，而是娶了五姐姐？”
見宋明依遲疑地點頭，她就繼續問道，“這位表姐不肯嫁給別人，因此羅國公府的幾位姐姑娘的，排擠五姐姐了？”
“何止是排擠，簡直是……”宋明菲就含恨道，“簡直就是欺負人！”
“那她們想怎麼樣？不是叫三公再納了那表姐吧？”
宋明嵐就忍不住笑了。
這男人吶，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總是覺得一個都不能辜負。
母親長輩給自己挑的侯門貴女不能辜負。
自幼青梅竹馬長大感情深厚的表妹，也不能辜負。
當自己是什麼？情聖啊？
“我不肯，夫君卻總是在遲疑，可是那幾個姐妹……”
宋明華不明白，曾經在自己做客的時候對自己十分親近，口口聲聲好姐姐的那幾個羅國公府的手帕交，怎麼可以等自己嫁過去之後，面上依舊親親熱熱管自己叫嫂，背後卻偷偷兒去叫自己的夫君去和別的女人相見，互訴衷腸。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她哪裡做錯了，爲什麼她撞破了他們之間的曖昧，卻叫幾個姑那樣擠兌。
難道不是他們做錯了，而是她錯了？
“早前議親的時候，他並沒有自己有什麼表妹表姐的。不然我雖然身份低微高攀了羅國公府，卻也不稀罕那樣的榮華富貴，非一定要嫁到他們府上去。如今婚事是他自己願意的，又爲什麼反過來編排我呢？”
宋明華就忍不住握住了宋明嵐的手臂流淚道，“三姐姐，我不敢叫長輩們聽見這些煩心，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得惱怒，且若是爲我做主，只怕就要和太婆婆反目。母親……母親的身總是不好，我怎麼能叫她日夜爲我擔心？可是這些話，我竟不知該去尋誰去做主。”
當宋明嵐離京之後，宋明華才發現，自己是依賴這位一向彪悍的堂姐的。
她在的時候，自己就覺得有了主心骨兒，從不畏懼。
可是她不在了，幾個姐妹卻只能坐困愁城，只能相對流淚，找不着別的法。
“三姐姐你在邊關出了事兒，下落不明的時候，五姐姐那幾個姑氣焰都要飛到天上去了，五姐姐若沒有晉王妃做姐妹，那一介侯府裡的二房嫡女，怎麼有身份嫁給羅國公府的嫡，竟還不及那位表姐。”
宋明菲氣憤地着，卻見宋明嵐突兀地笑了一聲。
“三姐姐，我了什麼好笑的事兒麼？”她不安地問道。
“只是許久都沒見這種蠢貨了。”宋明嵐笑容淺淡地道。
她見多了聰明人，哪怕在玉寧國看見了一個同樣很蠢的九皇玉鏡……
可是玉鏡也真的蠻有心機，甚至頗有手段。
可是羅國公府這幾個丫頭，只怕還不夠宋明嵐一手捏的。
“羅國公夫人知道這些嗎？”
“婆婆不知道。我冷眼瞧着，她很不喜歡那位表姐。”宋明華就露出幾分感激地道，“我聽夫君之前在房中還有兩三個通房，成親前都叫婆婆給親自打發了，如今我與夫君總是鬧不自在，她還勸我不要和夫君鬧，免得往後夫妻感情不睦。”
宋明嵐想到從前見過那位羅國公夫人，就輕嘆了一聲。
“她是個聰明人。”
娶了宋明華，就是爲了聯姻宋家。
羅國公夫人既然認了這門婚事，就絕對不會虧待了宋明華，令這門婚事出問題。
因此她就笑了笑。
“所以，五妹妹你還想跟那過嗎？”她一開口就是很彪悍的問題。
宋明華頓時一愣。
“三姐姐你的意思是？”
“你要跟他過，就有過下去的手段。不想跟他過，我也有不必跟他過下去的辦法。端看你。”
一旁的宋明依聽到這裡，不由複雜地看了妹妹一眼。
她聽出了宋明嵐心中姐妹幾個的不同。
宋明依是宋明嵐放在心上的姐妹，因此宋明嵐一力爲她做主，甚至都不問她的想法。
因爲宋明嵐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一定對宋明依好的事兒，她也不怕落埋怨。
可是到了宋明華，雖然宋明嵐依舊會做主，卻需要宋明華自己選擇。
因爲宋明嵐不願做了事兒，往後叫人挑理，或許落下什麼不好的結果。
比如日久了，宋明華反悔了，反倒去誰都是宋明嵐誤了她的幸福什麼的。
宋明嵐不願承擔堂妹的人生。
想到這裡，宋明依就緊緊握住了宋明嵐的手。
她突然覺得自己對宋明嵐這樣不同，叫自己心裡快活。
當她從夫家懷鄉伯府離開，被宋明嵐壓着懷鄉伯和離之後，就覺得很滿足。
她沒有被妹妹拋棄。
宋明嵐安靜地沉默，反手握着庶姐的手，等着宋明華的回答。
宋明華淚跡斑斑的臉上露出幾分遲疑。
“我……”
許久，她苦笑了一聲。
“羅國公府還算是好的，婆婆太婆婆都對我很慈愛，有幾個姑，她們總是會嫁人。夫君爲人也很好，不過是心腸軟，重情分。雖然他捨不得那位表姐，可是對我，卻依舊十分溫柔。”
更何況她沒有宋明嵐出身長房的底氣。
她沒有親兄弟，也沒有強勢的父親母親做靠山。
羅國公府別的不好，卻一向重規矩。
只要有規矩在，那她總是能立足的。
宋明嵐聽見這樣的回答，臉色淡淡地頷首。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