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不是個賤人？！”
宋三太太都要氣瘋了。
給她一百個腦也想不到，平日裡膽怯懦，針紮上一下都不敢吭聲兒的庶女，竟然能整出這麼大的亂。
看着宋明柔如今的花枝招展，她就覺得有氣。
那一點一滴的精緻華美，宛如清荷一般動人美好的模樣，少女的氣息，都令宋三太太驚怒交加。此刻與忠靖侯太夫人站在一起，她氣得雙手發抖，如果不是一旁宋明菲心地給她順氣兒，她氣得背過去也不是不可能。憑良心話，她雖平日有些嫉妒，卻自認沒有做過什麼惡毒的事兒，也沒有苛待過這個庶女，哪怕平日裡冷淡些，可作爲嫡母，不喜歡庶女不是應該的嗎？她不比李氏那種將庶女嫁給畜生的嫡母強出百倍？
宋明柔當着衆人的面兒晉王，損失最大的，只有她與宋明菲！
宋明柔與宋明菲同父的姐妹，她是個皇的下賤種，必然會牽連到宋明菲的頭上去。
宋三太太這一輩都牽掛在愛女宋明菲的身上，眼見賤人毀了愛女的前程，恨不能將宋明柔給千刀萬剮。
這白眼狼！
“老太太，太太，求您們開開恩吧，我是真心喜歡晉王殿下的呀！”宋明柔今日被關了一白天，聽着那遠遠的上房中傳來的笑聲，在那僻靜沒人的柴房裡空虛寂寞冷，只覺得渾身都被捆得僵。她終於知道害怕了，此刻見到了忠靖侯太夫人與宋三太太，急忙掙脫了兩個有力的僕婦撲過去抱住宋三太太的腿哭着叫道，“求太太開恩，日後，日後我有了前程，一定好好兒孝順太太。太太往後就是我的天，您就幫幫我吧？”
“呸！不要臉的東西，你親孃做了妾，你自己也不要臉去做妾不成？”
“宋家沒有做妾的家風，就算是去給晉王做側妃也不行！”
堂堂侯府，世家之女，卻偏偏要給皇做側室，要不要臉？
“可是我……”
“莫非你還想做正妃不成？你也不照照鏡看看你自己的德行，配不配給人家殿下做王妃。”宋三太太恨到了極點，自然是嘴上不肯留德的了，此刻見宋明柔執迷不悟，就帶着幾分不屑地冷笑道，“不過是侯府旁支的庶女，你自己瞧瞧你身上，從頭到腳哪一點叫人能看得上你！自薦枕蓆人家晉王殿下都不要，嫌棄你是下賤低劣，主動送上門呢！”她的話句句刻薄，彷彿刮骨的刀，令宋明柔的臉慘白成了一片。
“太太！”
“我錯了嗎？”見宋明柔哭着自己的面前，宋三太太越發冷笑。
若不是宋明菲壓住她的肩膀，叫她不要在老太太面前太刻薄，她今天就能罵得宋明柔去上吊！
宋明柔的這門婚事，其實叫宋三太太極好。難得的世家公，與宋明柔門當戶對，更何況那人雖是庶，然而卻記在嫡母名下，出了門兒誰不一句是嫡呢？宋明柔定親的那人不僅出身不錯，爲人自己也幹練，還與嫡出的兄長關係極好，這都是忠靖侯太夫人千挑萬選出來的，因見宋明柔柔弱，因此才尋了這麼一個不必做長媳不必事事操心，只要能把自己的日過好就萬事大吉的人家兒。
更何況那人守孝三年，只憑着忠靖侯府等着他守孝期滿纔將女兒許嫁的情分，哪怕日後有婢妾庶之流，看在今日等他三年的情分，那人都會對宋明柔極好。
可是宋明柔又做了什麼？
這哪裡是結親，這簡直就是在結仇啊！
“老太太。”宋三太太一下就知道厲害了，臉色蒼白地回頭去看忠靖侯太夫人。
“三丫頭，你的意思呢？”忠靖侯太夫人去看向宋明嵐。
此刻宋明嵐正慵懶地轉着手中的碧青數珠兒，一雙嫵媚的眼睛在燭火之下閃動着瀲灩的光。
“長輩們都在，自然老太太拿主意就是。”她如同貓兒一樣懶洋洋地宋明依的肩膀上。
“三妹妹仁厚，只是孫女兒有話要。”若從前最軟弱懦弱，樹葉落在頭上都會嚇得哭泣的，其實是宋明依。就算是如今，她也依舊溫柔善良，不敢有一點的做錯事，可是看着下頭那口口聲聲愛慕晉王的宋明柔，宋明依一雙眼裡閃動着令人畏懼的火光，只恨不能將這個膽敢覬覦晉王的丫頭給燒成灰！她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嗅着嫡妹落在自己身前的檀香，柔柔地道，“二妹妹若愛慕晉王殿下，這無可厚非，誰叫晉王殿下驚才絕豔，令人心生仰慕不能自拔呢？”
“大姐姐的這話是何意？”宋明華今日沒有回二房去休息，而是有些可憐地看着地上的堂姐。
聽了宋明依這話，令她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可憐宋明柔，可是卻並不贊同她去晉王面前諂媚，去賣弄風情。
宋明依只是看着這幾個妹妹笑了笑，揮了揮手，叫幾個丫鬟都站在遠處，目光落在燭火之下的一隻插了花枝的梅瓶上，越發柔軟地道，“只是旁人都可以愛慕晉王殿下，只二妹妹不行，因爲你是定親了的人。定親了的人，與嫁人了沒有什麼分別，都是人家的人了，怎麼能對夫君之外的男做出那等羞恥之事呢？老太太，我宋家百年的門楣，從未有多一點的齷蹉，可二妹妹言行舉止令人髮指，也令家族蒙羞。孫女兒只擔心日後，若人家知道宋家將這麼一位不知廉恥的女送給他們做兒媳，那日後又如何看待我們呢？”
“這……”
“晉王殿下爲人高傲，自然不會將二妹妹種種狂悖訴於外人聽，可是耐不住……二妹妹急着表露心事呢。”
宋明依的這句話，頓時就如同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忠靖侯太夫人的臉慢慢地凝重了起來。
沒錯，今日是在忠靖侯府中，宋明柔丟臉也就丟臉了，可若是宋明柔在外露出什麼痕跡，那一家的體面全都要被毀了。
“老太太，求老太太開恩。”宋明柔做庶女的還能叫忠靖侯太夫人爲自己籌謀婚事，自然並不是真正的愚蠢，她見忠靖侯太夫人的臉上起了變化，頓時大驚失色，撲過去就連連央求道，“老太太，孫女兒知道錯了！往後我都不敢了！”她不清自己爲什麼要對晉王吐露心聲，此刻就哭着叫道，“我沒有法呀！殿下就如同天上的雲，我總是不能見到他，這滿心的心事都不知怎麼與殿下。殿下這來了侯府，我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
她摸摸自己柔美白皙的臉頰，期待地看着忠靖侯太夫人。
“老太太您看，您看看我！我不比三妹妹差，她能在晉王殿下面前得到的，我也能！求您成全我吧！”
她知道如今是最後的機會了。
“成全你？”
“求老太太去和，去和晉王殿下，就，就我願意做側妃！您想要三妹妹嫁給晉王殿下，那孫女兒不和三妹妹爭還不行嗎？她做正妃，叫我做側妃就好了啊！有我們姐妹聯手，效法娥皇女英，有我們霸主殿下的心，那日後殿下眼裡還能看得到誰？！到時候別家的女孩兒進來，殿下也只會親近忠靖侯府的呀！”她眼底帶着期盼與犧牲，見忠靖侯太夫人冷冷地看着自己，立時就地上痛哭。
“我可真是聽不下去了，好往臉上貼金的人，誰晉王殿下喜歡你了？你想給殿下做側妃，人家殿下也不稀罕要你啊。”宋明華一向是快人快語的，一邊撫着鬢角的珠花，一邊鄙夷地道，“二姐姐，但凡殿下有一點兒的喜歡你，怎麼會眼睜睜看着你被倒拖出門？你現在都抓不住殿下的心，還好意思娥皇女英？你這信心哪兒來的，誰給的？”她直接把心裡話都給宋明柔聽了。
“五妹妹也不必爲了討好三妹妹，就這樣擠兌我，誰不知道二伯孃叫五妹妹與三妹妹交好呢？”宋明柔眼裡哭得淚濛濛的，哭得可憐極了。
若不同意她，就是對她冷酷無情了。
“我，我怎麼會教導出這麼個玩意兒！”宋三太太就開始摸懷裡的人蔘往嘴裡塞了。
此刻不含片人蔘，她擔心自己被氣得直接上了西天！
“退親吧。”忠靖侯太夫人聽着這刺耳的哭聲，突然疲倦地道。
“老太太？”
“如今做親，往後若她依舊這麼癡心妄想總會露出痕跡，那時就是結仇了。大丫頭得對，”忠靖侯太夫人帶着幾分詫異地掃過突然變得厲害了的宋明依，見她依舊低眉順眼的樣，竟不知她怎麼會有那樣的膽，出方纔的一番話。只是此刻她什麼都不想想了，一臉疲倦地道，“就……她父親身上不好，她要往別處給她父親祈福，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不敢耽誤人家公。這婚事就算了。”
“可是這理由太牽強了。”宋三太太眼見忠靖侯太夫人沒有息事寧人，而是關了宋明柔，頓時就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她的心就放下一半兒了。
只要宋明柔被關起來，沒人知道今日發生的一切，那麼，宋家女孩兒的名聲保住了，宋明菲的名聲也保住了。
“無妨，只要能退親，什麼都可以解釋。”忠靖侯太夫人突然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