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暈倒的消息,傳到宋明嵐的耳中時,宋三姐正在靜心修剪面前的一枝鮮花。
正開得十分美麗的鮮花上偏偏有幾朵黑了心的,自然是要毫不留情地剪掉的。
惠心憂心忡忡地低聲與宋明嵐問道,“三姐,您,太太這又是想要做什麼?”
“請了太醫?”宋明嵐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
李氏哪怕不再得寵,可到底是名正言順的侯爺夫人,她若是病了,府中也不可能真的置若罔聞。
“聽老太太,國公爺都過去了。”李氏從前就算是重病,也沒有這般興師動衆的,惠心擔心得厲害,對同樣挑眉的宋明嵐輕聲道,“這太不尋常了。莫非是……她想要藉着自己生病,來陷害是姐你害了她?”
比如,陷害宋明嵐給她下毒?
“你想多了。”
宋明嵐笑了笑,將手中一把精緻的金剪刀咔噠一聲放在桌上,起身,在地上投下了斑駁的影。她的目光在昏暗的燈火之下透着幾分冰冷,低聲道,“你知道她現在最欠缺什麼嗎?”她臉上的笑容,還帶着幾分溫柔。
可是那溫柔卻令人毛骨悚然
“缺……寵愛?”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會在疑惑爲什麼她又‘病’了。”
“裝病邀寵?”惠心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僅如此。若只是裝病,老太太只會任她死活。”
宋明嵐輕笑了一聲,見惠心一副擔心的樣,就覺得十分有趣。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想知道她怎麼了,過去瞧瞧就知道。”
她雖然與李氏勢同水火,不過也沒有過不能去看她生病不是?
沒準兒李氏病中見了她,病得更沉重了也不定。
“奴婢擔心姐。”
“不必擔心。柳姨娘如今得寵……”宋明嵐起柳姨娘得寵的時候並不以爲然,雖然柳姨娘的確得忠靖候的喜愛,如今春風得意,可是宋明嵐早就看破了這等從丫鬟奴婢中爬出來的姨娘的外強中乾。
柳姨娘最欠缺的就是身份地位。
這等輕賤卑微的美人,得寵的時候風光一時,可是一旦失寵,只怕就要跌落泥潭之中爬不出來。
李氏一時叫她給壓制住了,方寸大亂,與個低賤的妾室計較,本就落了下成。
叫宋明嵐,哪怕柳姨娘來勢洶洶,有孕在身,可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丫鬟,身契還在主們的手中,想要發賣都是尋常事罷了。李氏有有女,還有李貴妃的勢力,哪怕如今不能與柳姨娘抗衡,可是時間長了,當柳姨娘年老色衰,那根本無法動搖李氏的地位。
難道忠靖候會鬼迷心竅,休了李氏去娶一個丫鬟做侯夫人?
那忠靖候一定是瘋了。
“幸虧有個柳姨娘。”
見宋明嵐突然陷入了沉思,一雙如寒潭冰冷的眼中波光漣漪,惠心急忙低聲問道,“您怎麼了?”
“不,我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氏最痛恨柳姨娘什麼來着?
是柳姨娘這一胎的兒。
宋明嵐眼底的笑意,一下就叫惠心背後發寒,打從回到帝都,只要宋明嵐的眼中有了這樣的光彩,就一定會有人倒黴的。她有些不安,又覺得宋明嵐這一次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不由畏懼地問道,“姐想到了什麼?”
“我本以爲她不會這麼蠢……沒想到,她自己就想要找死啊。”
宋明嵐目光瀲灩地笑了。
只是她卻只是摸了摸惠心的臉,笑靨如花。
她一副什麼都不的樣,越發叫惠心擔心極了。只是卻見這絕色的少女只攏了一件十分單薄的淡青色披風,就徑直去了李氏的院,雖然知道自己一個丫鬟也並沒有什麼用,可惠心還是急忙跟在了她的身邊。
宋明嵐的眼底泛着隱隱的火光,一路到了李氏的院,就見那奢華精緻的院落之中丫鬟婆不知多少在穿梭,只之前的蕭條冷落完全不同,恢復了當初李氏與忠靖候情投意合時的熱鬧繁華。
院的角落裡,柳姨娘臉色蒼白,彷彿見了鬼一樣躲在陰影之中瑟瑟發抖,看着上房燈火通明的院顫抖着嘴脣彷彿不出話來,當她見到宋明嵐的瞬間,那雙青春美麗的眼睛裡頓時爆發了極度刺目的光亮。
見她似乎要衝過來,宋明嵐心中越發瞭然,對惠心偏了偏頭。
“姨娘停步,我家姐擔心太太,沒有時間和你話。”
因宋明嵐的態度,惠心的不那麼客氣了。
她伸出手將柳姨娘攔在一旁。
燈火通明之下,柳姨娘早就沒有了白日裡的風流婉約,也沒有了那春風得意的勁兒,她掙扎着被惠心給攔着,見宋明嵐看都不看自己,只能壓低了聲音惶恐地道,“三姐您聽妾身兩句話,就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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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唯恐打攪到上房裡的主,柳姨娘不敢高聲話,只能捏着嗓。
宋明嵐回頭就看她怯懦了的樣,哼笑了一聲,頓了頓腳。
“她有孕了,你很擔心?”一雙美眸在月色之下,透着逼人的清華與寒意。
柳姨娘被這雙眼睛看得心頭髮涼,臉色越發慘白。
“三姐怎麼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反倒是你,若還想活下去,就老老實實閉上你的嘴。”
宋明嵐的聲音優美,可是在夏日的夜中聽到,卻叫人渾身上下冰涼一片。
見她一眼掃來的通透了然,柳姨娘只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她看穿了,頓時蒼白着臉重新瑟縮在了陰影裡。可她似乎還帶着幾分期盼,看着上房的門口。
自然是在等忠靖候。
宋明嵐懶得告訴她不必再等,最後卻只是笑了笑,就走入了上房之中。
此刻上房之中一派的喜氣洋洋,老太太正帶着幾分笑意地端坐在一旁的紫檀木雕花椅上,聽着面前重新恢復了天真活潑的宋明婉在給自己些什麼。
宋明月與宋明婉此刻都在老太太的面前,一副喜上眉梢的樣。
忠靖候坐在不遠處的牀邊,手中扶着一臉嬌羞喜悅地躺在牀上的李氏,臉上也帶着滿意的笑容。
倒是宋三太太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在這喜悅的氣氛裡成了令人側目的焦點。
“三丫頭,你也來了?”
忠靖候太夫人見到立在門口,清透絕麗的少女,目光一閃,然而掃過李氏,還是微微一笑。
這笑容之中雖然依舊親近,可是卻對宋明月姐妹又多了幾分偏頗。
“聽太太病了,竟還勞動了老太太,因此我擔心老太太極了。”
因宋明嵐與太夫人住在同一個院裡,太夫人一草一木一舉一動叫她知道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因此太夫人並未惱怒她留意自己的行蹤,此刻還笑着道,“你有心了。”
“太太病了嗎?”宋明嵐掃過得意的宋明月姐妹,就含笑問道。
“哪裡是病,是喜,大喜事!”雖然太夫人很不喜歡李氏,可是她要承認,李氏是忠靖候府能夠枝繁葉茂的功臣。
她一兩女,爲宋家開枝散葉,如今已經年紀很大,卻又有了身孕,這就叫太夫人將從前對她的厭惡都淡去了許多。
哪怕不喜李氏狠毒,可太夫人也想着,等李氏生了孩,將孩抱到自己面前養。
到時候有太夫人的教導,這孩自然不會再有李氏的蠢毒。
她想得很開心。
柳姨娘有孕的時候她雖然也很看重,可這是與李氏有孕完全不同的。
李氏這一胎,乃是嫡。而柳姨娘的那一胎,卻只是個庶。
“老太太這樣看重,我都不知該些什麼好了。”李氏就紅着臉柔柔地道。
她心地將頭靠在忠靖候的肩膀上,見他這一次沒有推開自己,嘴角就勾起了一個笑容。
果然女兒的是對的。
忠靖候果然更看重自己的嗣,不然柳姨娘不會仗着自己有個肚,就敢這樣輕狂放肆。
她想到從前與忠靖候的恩愛,見宋明嵐立在一旁沉默,彷彿是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給驚呆了,那雙秀麗的眼睛裡就露出一抹恨意,之後很快就越發柔順地靠在忠靖候的懷中仰頭,美眸含淚,充滿了愛意與憧憬。
“能爲侯爺誕育嗣,我真的很開心。”
她的深情,令忠靖候的眼中露出幾分動容與猶疑。
三太太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冷笑了一聲的。
她冷笑着將手中的茶盅重重地頓在了桌上,看着那紅木桌上茶水橫流,擡起了一雙精明銳利的眼。
她的獨女宋明菲在白馬寺差點兒叫李氏給毀了清白,此仇不共戴天,決不能叫李氏復寵。
“老太太還是先不要高興得太早呢。”
“三嬸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明月沒想到率先發難的並不是宋明嵐,只是見忠靖候看了過來,眼中急忙擠出幾點清淚,瑟縮而柔弱地問道,“難道三嬸兒不願意看見父親孫滿堂嗎?”
此言誅心,可是比她更誅心的,卻是三太太。
“不是不願孫滿堂,只是誰知道這孩是不是的?我是不願……”
三太太頓了頓,冰冷地看着臉色微微一變的李氏。
“給別人養了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