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爲什麼打我？”
宋明月本驕傲而來。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的父親忠靖侯是一個對權勢由着莫大鐘愛的男人。
爲了自己的利益，這男人的心裡是沒有親情的。
也是因這樣，所以當李貴妃在宮中得勢的時候，忠靖侯可以對髮妻留下的兩個孩子冷酷無情，任宋明河兄妹自生自滅。
也是因這樣，當宋明嵐抓住了晉王的心，當宋明河一躍成爲朝中新貴，忠靖侯放棄李氏母女也輕鬆得就像是喝了一口水。
就是因爲知道忠靖侯是這樣的人，因此宋明月纔有把握，再一次掌控自己的父親。
女兒是宮中寵妃，忠靖侯難道會不高興嗎？
“我爲什麼打你？不知廉恥的東西，看看你們做了什麼好事！爲什麼不知安分？！”
忠靖侯其實對宋明婉去服侍乾元帝沒有意見。
他如果是這樣要臉面的人，當初宋明嵐和晉王之間的傳聞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他就已經大怒了。
他並不介意靠着女兒們的裙帶關係往上爬。
如果宋明婉悄無聲息地服侍帝王，之後榮光而回，那忠靖侯還會覺得自得。
可是宋明婉才與乾元帝有了首尾，後腳這宮外就鬧得厲害，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忠靖侯從其中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不僅僅是丟人，還有……恐懼。
宮中一個女孩子被寵愛之事，怎麼會那麼快就傳到宮外去。
不過半日時間，這京中全都知道了。
這種迅速，叫忠靖侯感到渾身發涼。
他不知這件事，到底是衝着李貴妃，還是衝着自己。
只是如今京中勳貴都已經知道宋明婉幹了什麼，忠靖侯就越發地恨怒。
他咬着牙，看着哭哭啼啼地在自己面前委屈的宋明月，眼底露出幾分冰冷的光彩。
無論是爲了什麼，後宮之中若是傳出李貴妃失勢的傳言，那就證明至少如今，李貴妃都已經鎮壓不住後宮。
還有，想必宋明月尚且不知道因此纔在這裡這樣得意，可是忠靖侯卻是全都知道的。
宋明婉只被封嬪。
一個聲名狼藉，還不會得寵，只會令家族蒙羞的女兒。
這在忠靖侯眼中早就沒有了任何價值。
還有這個亂出主意禍害別人的宋明月，都令忠靖侯感到無比的厭惡。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雙眼陰鶩地看着不知怎麼就擡頭膽怯地看着他的少女。
許久，他只對面前磨牙的成國公夫人說道，“這丫頭不知廉恥，都是她母親把她教導壞了。”看宋明月震驚地看着自己，忠靖侯繼續慢吞吞地說道，“宋家出了這麼兩個孽障，不孝無恥，簡直就是宋家的恥辱。這丫頭你帶回去嚴加看管，只要不休了她，令宋家別的清清白白的女孩兒蒙羞，其他的，隨意你處置。”他自然不能叫成國公府把宋明月給休了，因爲那丟的是自己的臉。
可是……
“我再也不想看見她。”忠靖侯看都不看驚慌的宋明月一眼說道，“她也不再是我的女兒。”
“大哥，你說的可是真的？”成國公夫人頓時眼睛亮了。
她自然有千般手段，作爲婆婆，也知道怎麼收拾宋明月。
可是聽到忠靖侯徹底放棄宋明月，成國公夫人還是擔心這是在騙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如今已經是你們方家的兒媳，自然隨意你的處置。難道我還要爲了一個出嫁女，去跟你們說理去不成？”
“妹妹不是怕你心疼嘛。”成國公夫人轉着眼睛，精神很爽快地冷笑說道。
“我心疼什麼，要女兒，明嵐纔是我的好閨女。”忠靖侯冷酷地說道。
千言萬語，都比不上他此刻嘴裡的這句話。
在忠靖侯的心裡，敗家貨成了好女兒了？
從前放在心中疼愛的，如今卻又成了不知廉恥的小畜生，被百般折磨都不會心疼。
宋明月幾乎是絕望地看着榻上的忠靖侯。
“父親，父親您不能把我交給姑母！”
宋明月今天早上纔剛剛衝撞了成國公夫人，如果忠靖侯放棄她的話，那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成國公夫人的性子，本就是狠毒的。
“我會死的，父親，我真的會被姑母折磨死的！”
成國公府上曾經死過多少成國公寵愛過的小妾，宋明月都數不清。
早年她還是成國公夫人眼裡最疼愛的女孩子的時候，曾經是笑靨如花地看着那些女人被成國公夫人一個一個地折磨死。
也是因這樣，因此成國公才和妻子有了嫌隙。
那時宋明月看戲看得興致勃勃。
可是如今一切都落在她的頭上的時候，她感到深切的絕望。
她嚇得涕淚橫流，抓着忠靖侯的衣襬不放，然而她的父親卻冷冷地拉開了他的手。
“你真是喪心病狂，竟然還污衊你姑母。”忠靖侯現在是恨不得成國公夫人把宋明月給弄死算了，畢竟對於忠靖侯來說，宋明月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也就算了，可是她心腸狡獪狠毒，卻又沒有與之匹配的手段，總是在做壞事，卻總是成爲別人眼中口中的笑柄，損害忠靖侯府的利益。就比如這一次，也是壓垮忠靖侯耐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宋明月姐妹乾的這事兒簡直都能把人給氣死。
他是真的再也沒有興趣理會宋明月了。
“親事是你自己求來的。你曾經口口聲聲說成國公府是你最好的歸宿，你姑母是最疼愛你的人。如今，你說的話都不算了不成？”
見宋明月柔軟的嬌軀一下子就歪倒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那頭上貴重的珠翠稀里嘩啦地散落一地，忠靖侯就冷哼了一聲。
他擺了擺手，十分不耐地叫人把宋明月給拖出去。
成國公夫人卻在一旁轉着眼睛。
“大哥，看你對這丫頭這麼無情，可見六丫頭在宮裡過得不怎麼樣啊？”
如果宋明婉真的得寵於乾元帝，她這位最喜歡跟紅頂白的好大哥也不會對宋明月這樣無情。
“沒用的廢物，跟在李貴妃身邊那麼多年，竟然只混了一個嬪位。”
這纔是忠靖侯更生氣的。
宋明婉口口聲聲自己是個聰明人。
可是聰明人怎麼在李貴妃身邊這麼多年卻學不會李貴妃如何服侍乾元帝，如何得寵的？
但凡宋明婉有點兒能耐，也好叫他這個老父親有些好處是不是？
成國公夫人見忠靖侯目光冰冷，就知道只怕宋明婉是不得寵的。
宋明婉又在宮中撬了李貴妃的牆角，李貴妃還能繞得了她？只怕第一個就要跳出來掐死她。
宋明婉在宮中怎麼比得上根基深厚，育有皇子的李貴妃。
越想越覺得宋明婉已經再無翻身之力，而這姐妹倆最後的鬧騰也令忠靖侯徹底沒了耐心，成國公夫人放心了。
她得意地仰着頭，等着回去好好兒收拾宋明月，叫她知道什麼叫孝順。
只是她一向心裡只有自己的，得到了自己滿意的回覆，就搖搖擺擺地帶着苦苦哀求，這一次無比老實的宋明月離開了忠靖侯府。
宋明嵐知道成國公夫人來這一趟的時候，正坐在太夫人的上房外喝茶。
她奔波了一整天，如今也有些累了，因此宋三太太也不敢打攪她。
見宋明嵐垂着眼睛不說話，宋三太太心裡畏懼，可是卻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明嵐，如今該怎麼辦？”
宋明婉壞了宋家女孩兒的清譽，乾元帝封賞的位份，是壓不住那些醜事的傳播的。
她與宋明嵐還不同。
雖然宋明嵐同樣和晉王不清不楚，可是晉王每日恨不能黏在忠靖侯府裡也叫人明白，宋明嵐和晉王之間，是晉王更殷勤。
更何況宋明嵐頭上還戴着皇后宮中女官的頭銜，誰還敢說什麼？
可是宋明婉……
“無妨，三嬸不必擔心，流言不會傷及我們幾個姐妹。”
宋明嵐沉穩地說道。
晉王又不是死人，早就開始活動了。
宋明嵐如今完全地相信晉王會爲自己做一切的事。
有晉王在，哪怕宋明嵐真真兒的不是個好人，晉王都能給她洗白了。
果然，還沒等一會兒，外頭的風向就變了。
傳揚宋明婉和乾元帝風流韻事的傳聞中，又多了一條兒，說是宋明婉這種自薦枕蓆，其實跟宋家彷彿沒什麼關係，乃是母系的血脈延續而來。
君不見，曾經宋明婉之母李氏，也是這樣在閨中時就與忠靖侯不清不楚，最後逼死忠靖侯髮妻，自己上了位的嗎？
可見這都是來自母親的教導了。
宋家別的女孩兒沒有受過李氏的教導，自然不敢與之並肩。
一時之間，忠靖侯與李氏當年的風流韻事，還有各種全靠大家想象的傳言，就幾乎壓過了宋明婉與乾元帝之事。
曾經遮遮掩掩，恨不能把當年的事壓箱底再也不提，卻被重新解開，且還因這股子東風傳播得愈演愈烈的陳年舊事，重新引起了京中的側目。
因此，當忠靖侯知道，侯府自己也上了京中如今最出風頭的八卦劇本，被人議論紛紛自己當年情事，頓時氣怒攻心，再次嘔出了一口血。
這是……誰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