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傷害他們也就算了。
可是嘉泰公主卻也要捅他們一刀。
這麼多年,他何嘗不是將嘉泰公主當成親生妹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趙王靠在了椅背上。
“你走吧。”
“王兄?”嘉泰公主淚眼朦朧地擡頭。
“這一巴掌,是替明嵐給你的。日後,咱們之間再無瓜葛。”
趙王看都不看嘉泰公主一眼,聽她哽咽了一聲,就垂目輕輕地說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並不是你。既然我們兄弟無力與父皇抗衡,也絕不會遷怒到你一個幫兇的身上。”他臉上抽搐了一下,方纔繼續說道,“只是要我們再如同從前一般待你,那是絕不可能。嘉泰,日後你好自爲之。”
若皇后一脈不再庇護嘉泰公主,她又能去依附誰?
依附乾元帝?
那麼一個無情冷酷的男人,相信他還不如相信死人能活過來。
“王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嘉泰公主見趙王已經有決絕之意,可是卻彷彿是放過了自己,不知心底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既然晉王與宋明嵐都沒有出聲阻攔,就顯然趙王的這個處置,晉王與宋明嵐也覺得足夠了。她的心裡冰涼,又覺得自己彷彿失去了最後的依靠,充滿了惶恐,顫抖地辯解道,“我知道母后與王兄都在惱怒我。可是王兄,之前魘鎮之事,我是真的無辜啊!”
她用力抓着趙王的衣襬流淚道,“你們不見我,我無從反駁。可是王兄,我真的從未想過傷害母后。我只是,只是……”
“行了,你不必再說。”
“還有明嵐。父皇只不過是想要嚇一嚇明嵐吧?她不是並沒有什麼事嗎?”嘉泰公主本想要再說,卻只感到自己的身後突然爆發了強烈的殺氣,那鋒芒入骨,令她頓時顫抖着不敢說話了。
驚恐地看着眼前趙王越發恐怖的臉色,她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長長的裙襬拖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顧不得別的,轉身就踉踉蹌蹌地逃走。
見她走了,趙王許久方纔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道,“早知道她是這樣的東西,當初就不該叫母后撫養她。”
“這一次,你受委屈了。”
他對宋明嵐溫和地說道。
宋明嵐遭遇的這件事,真是說不得,也鬧不得。
不然,誰會相信宋明嵐與寧王之間清清白白。
在遇到宋明嵐之前,寧王流傳京中最廣的傳聞,就是風流。
他一向都不缺少女人,也一向不會忍耐自己的慾望。
一個絕色美人躺在眼前,對於寧王來說做可能會做出的舉動,只有一個。
就是寵了她。
這樣的一個流連花叢,左擁右抱過的皇子,誰會相信他不會寵愛宋明嵐?
可若是一旦有了這些傳聞,宋明嵐的名聲就完了。
怎麼可以叫宋明嵐爲了一個莫須有的名聲受到傷害呢?
趙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眼角,露出幾分疲憊。
他真是沒有想到,乾元帝會這樣喪心病狂。
乾元帝也沒有想到,一向喜愛美色的兒子,竟然會成了軟腳蝦。
他本以爲這事已經成了,賜婚的旨意都已經預備好。
畢竟宋明嵐若成了寧王的人,還能嫁給誰?
他沒有去捉姦鬧得人盡皆知就不錯了,想來宋明嵐不敢聲張,得吃了這個啞巴虧。
一想到愛子會娶到自己心儀的女人,還會令皇后母子無比痛苦,乾元帝就興奮得渾身發抖。然而寧王的迴應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了他的頭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寧王,突然將自己面前只差蓋上玉璽的聖旨一把摔在兒子的面前怒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雙目赤紅,額頭上的青筋亂跳,駭人無比,寧王垂頭不敢看他一眼,只低聲說道,“兒臣求父皇,不要再對明嵐出手。”
“不對她出手,她怎麼可能是你的,嗯?!”乾元帝壓抑地問道,“你覺得她會喜歡你?”
只有用這樣的辦法,才能得到一個本不會屬於自己的女人。
寧王心裡苦笑,伏在乾元帝的面前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聖旨。
忠靖侯府三小姐賜婚於寧王爲正妃。
這聖旨,彷彿是夢裡纔會看見的一樣。
“可是她不願意。父皇,就算有朝一日她願意嫁給我,我也希望她是心甘情願,是清清白白不會被人構陷名譽貞潔。”
寧王跪坐在乾元帝的面前輕聲說道,“父皇,這多可笑?兒臣,兒臣從未在意寵幸過那些女子之後,她們的名聲與兒臣還有什麼關係。可是,”他攤開修長的手喃喃道,“兒臣也想要得到她,她從沒有那樣柔順地躺在兒臣的面前。可是最後兒臣卻下不去手。”
那個昏暗的,帶着幾分奢靡香氣的寂靜的房間裡,他掙扎着將她被自己脫下的衣裳,一件一件重新給她穿好。
嬌嫩的雪膚,隱沒在了層層疊疊的華裝之中。
明明只差最後的一步,她就完全地屬於他。
可是他沒有辦法。
“兒臣感激父皇對兒臣的心。可是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寧王央求道。
乾元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許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是一個女人。”
“她不僅是一個女人。她是我心愛的人。”寧王側頭,只覺得眼前發暈,笑了笑,目光帶着幾分溫柔。
“兒臣希望她好好兒的。而且父皇,兒臣願意等。她並不是對我無動於衷。”寧王搖了搖頭,懇求地看着慢慢恢復了平靜不再猙獰的皇帝說道,“父皇如此擅動干戈,只怕也會令皇后娘娘與兩位王兄不滿。若是日後宮闈生變,只怕得不償失。”
他的確對皇位充滿了野心,可是卻遠遠不是目光短淺的李貴妃那樣愚蠢。他如今要依附乾元帝,自然也要小心翼翼地保持這微妙的平衡。
見乾元帝不甘地點頭,他就勾了勾嘴角。
“那丫頭莫非敢將這件事告訴他們?”乾元帝其實吃定了的,就是宋明嵐不敢告訴別人。
不然她與寧王同處一室,晉王還真的會相信她的清白不成?
乾元帝的臉色有些微妙,寧王莫名地感受到很古怪的氣氛。
這位父皇此刻的惱怒與陰沉,彷彿並不是因今日這一件事而來。
只是他對那些從前的宮中過往並不大知道,因此就忍着心中的疑慮沒有吭聲。
這一場宮中的風波彷彿無聲無息地過去。
可是宋明嵐卻覺得輾轉反側。
她今日睡在皇后的宮中,因乾元帝早就把皇后的宮中冷淡成了冷宮,因此也並未十分在意。到了晚上就要安歇的時候,她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起身,就見寬敞的大殿之中,皇后披着一件單薄的披風緩緩而來。
見到宋明嵐,她勉強笑了笑,也不叫宋明嵐起身,就叫她躺在牀上,自己坐在牀邊疼愛地說道,“我擔心你害怕,因此過來看看你。瞧見你還好也就放心了。”
燭火之下,皇后的臉溫柔貞靜。
見她怔忡地看着自己,宋明嵐就紅着臉道謝。
“叫娘娘爲我費心了。”
“這沒什麼。只是我也睡不着,因此過來瞧瞧你。”
皇后伸手摸摸宋明嵐的臉,笑了笑。
宋明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覺得今天的皇后心事重重,彷彿懷着無法排解的傷感。
“娘娘有心事?”
“叫你看出來了?只不過是……看見你與飛羽這樣好,彼此信任,覺得羨慕極了。”皇后就柔和地說道,“怨不得都說患難見真情。能共富貴的,未必能同甘苦。順境之中的恩愛,或許很容易就碎裂掉。”
她喃喃自語,看宋明嵐一頭霧水地看着自己,就坐在她的身邊,目光有些悲涼地說道,“想當年……明嵐,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她顯然是有一段很傷心的過去,這件事宋明嵐早就知道。
可是唯恐令皇后傷心,因此宋明嵐從不開口詢問。
也不試圖去探聽那些舊事。
“你是個好孩子,多謝你。”宋明嵐的謹慎,也叫皇后欣慰,她笑了笑就和聲說道,“不過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話。不過是孩子們擔心我,恐我總是想着往事傷懷罷了。他們小心翼翼,竟叫我也被影響,變得越發不敢提及。其實又算什麼呢?”
她拍着宋明嵐的手,美麗柔和的眼睛裡泛起了一點追憶的光彩,輕聲說道,“當年,我也曾經與陛下夫妻恩愛,琴瑟和鳴。那時他才娶了我,我才嫁給他。一直都很好。”
雖然他那時尚未登基,王府之中也已經有了許多的姬妾,可是他和她之間卻格外恩愛。
早起一起彈琴,書畫,吟詩作對,他在一旁看一些政事,她就無聲地給他磨墨。
那是她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光陰。
也是因他的珍愛,她纔會在他滿府姬妾之中,爲他生下了嫡長子。
宋明嵐用力地張大了眼睛。
她沒有想到,乾元帝與皇后還曾經是一對恩愛夫妻。
可是如今怎麼反倒成了一雙怨偶?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