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彩漆龍紋雕桌上,擺放着各種做工小巧又精緻的金質簪子,被呼啦啦地往地上一推,立馬傳來一陣兒清脆的聲音。身後齊齊站着七七八八的丫鬟家丁,個個目露膽怯的低着頭,默不作聲兒。
一個丫鬟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衝着一身華服背對着他們的女子說道:“你不是我們小姐,你是誰?”
一干人等聽此,個個纔像打了雞血一樣,蜂擁上前將那個僞裝的假人拉過來一看,竟然是個負責灑掃的丫鬟。
連鞋底還未走熱乎的管家,門還未敲便聽到了剛纔的話,一把推開房門,只見一個丫鬟手正揪着穿着華服的陌生女子,怒目圓瞪,斥聲質問。
“怎麼回事?小姐呢?”
“柏叔,小姐她,恐是逃了。”
明王府的管家柏叔聽此,老臉一黑,止不住的往後退了幾步,被身後一個家丁扶穩後,頓了頓才吼道:“那還不快追!”
一干下人一大羣卻沒一個肯動步子,“柏叔,我們在這裡等很長時間了,恐怕追也追不上小姐她人了······”
柏叔猶如遭受天打雷劈,疲老的心臟猛然跳漏了幾拍,總歸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物,柏叔後腳一扯急忙往前堂奔去。
看着明王府內張燈結綵喜事兒掛頭,此刻全然沒了喜意,憂心忡忡的衝進明王柏明的房間,卻見屋內空無一人。
問了家丁才知,明王這個時辰已經早先喜轎子一步,提前進宮面見聖上了。
柏叔一時沒主見,跺着腳搓着手立在廊後,盯着不斷涌進府內的賓客一籌莫展。
今天是明王府小姐與大陶王朝太子的成親之日,當今聖上指腹爲婚,但這婚事乃國事。如今新娘子逃婚,太子來接不到人,明王府又交不出人來,那麼明王府就等着誅九族吧。
雖然他家小姐平日裡嬌養慣了頑劣了些,之前成天賭氣絕食不嫁,沒想到卻是認真的。小姐定然是趁着大家都忙作一團的時候,才逃走的。
柏叔喚來家丁,問道:“小姐的貼身丫鬟睿兒可在?”
家丁搖了搖頭,回道:“沒見着,應該是跟着小姐一起走了。”
“下去吧。”柏叔眉間的川字越來越明顯,這可如何是好?
正這時,急急忙忙跑來一小廝,氣兒還沒喘勻便張口說道:“柏叔,大事兒不好了,從宮裡傳來的小道消息,說,說!”
“說什麼?快說!”柏叔急的真想將這小廝撕碎。
“說太子殿下他不見了!”
“什麼?”柏叔一聽,一拍巴掌,喜上眉梢,激動的說道:“太好了!”
“啊?”
小廝不明白柏叔爲何叫好,說的好聽是太子人不見了,難聽點不就是逃婚嗎,太子逃了他家小姐嫁給誰去?這不明白着不喜歡他家小姐,嫌棄他家小姐,寧可逃婚也不娶,讓天下的人恥笑?
“咱們小姐也不見了。”
柏叔見小廝剛從宮裡出來,定然不明白自家府裡出了什麼事兒,當即大笑,明王府有救了。
月黑風高夜,黑暗的叢林中,忽忽閃閃地飄過兩個晃晃的白點。
半夜打更的小廝連連不斷打着哈欠敲着手裡的鐘,迷迷糊糊間遠處飄來兩個白點,當即嚇的一屁股跌倒了地上,也不管前方是何妖魔鬼怪,拾起地上的鐘跌跌撞撞跑遠。
“哎小姐,你看他怎麼走了呢?”
睿兒扶着身前的柏小妍,一步一步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寧城大街上,一臉愁苦的看着跑遠了的男人,失望之極。
她和她家小姐好容易從府裡逃了出來,出來後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坐着馬車糊糊塗塗的來到了寧城,一路上都快把身子骨給顛散架了。
又好不容易在這陌生的地方見到了個大活人,不成想那傢伙不知道犯病了還是咋地,竟然跑了。
“睿兒,我臉髒嗎?”
睿兒擡頭,趁着今晚明亮的月光細細瞧了瞧柏小妍那絕色無二的精緻小臉蛋,搖了搖頭,“不髒,那可是睿兒的臉髒了?”
“也不髒。”
柏小妍瞧也沒瞧,嗯,她的臉不髒就行了。只是不過,那個傢伙怎麼連問都不問她們是誰就跑了呢?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啊?今晚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柏小妍扭頭看着一臉欲哭無淚的睿兒,伸手捏了一把她小臉蛋上的肉,安慰說道:“放心好了,有我在何愁會沒地兒給咱倆住!”
說罷,柏小妍便拉着睿兒一路走去,這麼晚了,街上的店鋪該關門的關門熄燈的熄燈,走了許久纔看到了福祥客棧四個大字。但客棧早已經關門熄燈了,恐怕是掌櫃的也早已經睡下了吧。
睿兒擡手在門上敲了敲,半天不見有人出來,柏小妍推開睿兒,‘咚咚咚’地敲個不停。
此時坐在二樓窗邊嗑了半天瓜子的小軒子,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的失手打翻了手裡捧着的香瓜子,正巧站在窗口正對着的睿兒,便好死不死的被灑了一頭的瓜子。
睿兒以爲是蟲子,嚇的連跳帶叫捂着頭頂猛抖着衣服,被睿兒這麼一叫,靜謐的夜晚像是被剪刀‘刺啦’一下剪碎,客棧內寄宿的人紛紛亮燈起牀。
柏小妍急忙上前捂住了睿兒的嘴,才發現睿兒頭頂上正插着慢慢的瓜子,猛然一擡頭,便看到震驚着立在窗邊的小軒子,手裡還端着空空如也的盤子。
“喂!你給我下來!”
小軒子膽小,見惹了麻煩,立刻轉身將窗戶緊緊關上,生怕樓下的兩個婆娘會飛上來將他暴打一頓。
客棧內的燈被點亮,掌櫃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開門便看到了兩個狼狽的小女孩站在門外,一時間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這麼晚了兩個姑娘可是要住店?”
見柏小妍點了點頭,掌櫃有些苦惱,“可是店內已經住滿了,實在沒有多餘的牀鋪提供給二位姑娘。”
“可是我們也沒地方去了。”
柏小妍端着架子,她堂堂的小姐,竟然跟她說沒地兒給她住。
睿兒從頭頂捏下來一粒瓜子細細瞧了瞧,而後便火冒三丈的衝着掌櫃吼道:“你不讓我們住店也就罷了,爲何還要與我們過不去,用瓜子潑我們?”
“姑娘可是冤枉我了,我何時犯得着要用瓜子潑你們?”
不知所措的掌櫃對睿兒的這番質問弄的雲裡霧裡,正時從樓上走下來一個渾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氣息的男子,衝掌櫃的說道:“讓她們進來吧,我騰出一間房來給二位姑娘,算是爲剛纔的誤會賠罪了。”
小軒子從寧陶的身後露出一隻腦袋來,而後便將手中的空盤子對睿兒晃了晃,滿帶歉意的說道:“剛纔是我不小心從二樓將瓜子灑了下去,沒想到被你接住了,真是不好意思。”
本來睿兒憋着一肚子的火氣,但聽到這倆人願意將房間讓出一間來,看看柏小妍也沒有要責怪的意思,便只好忍氣吞聲,打算日後再找罪魁禍首理論。
“那我就不客氣了。”
柏小妍說着,便擡腿邁進了客棧,跟着掌櫃一路上了二樓,讓睿兒付了錢之後才進了房間。
睿兒從掌櫃那回來,顛顛地跑到柏小妍面前,問道:“小姐,你可覺得剛纔的那個人有點奇怪嗎?”
“有什麼可奇怪的?就因爲人家灑了你一身瓜子?”
柏小妍頭也不擡,斜靠在牀榻上,翹起二郎腿。
“睿兒說的不是那個下人,而是他家主子,嚴肅寡淡氣度不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貴族的氣息怎麼解釋?”
柏小妍一聽,擡起頭,但是她剛纔一心都在睿兒和掌櫃身上,對剛纔那個男人沒有多大的留意,但確實也感覺到了這個人確實實力不凡。
不過想來身份好像也高不到哪裡去,什麼富貴人家會住這種破爛地方?不過她們如今也算是落魄貴族了,不也照樣是住到這裡來了嗎。
柏小妍心裡想的十分矛盾,便不管睿兒自己在那冥思苦想,一拉被子便躺下。睿兒見此,一看自家小姐睡覺就睡覺吧,還獨自一人佔了大半個牀,被子也全蓋在了她身上。
“小姐!你給睿兒留點地方啊,被子也得給睿兒留點啊!”
睿兒七手八腳的上了牀,將柏小妍往牀榻裡擠了擠,又扯了一點被子過來,愁眉苦臉的睡去。
小軒子將茶杯口扣在牆壁上,彎腰將耳朵貼在了杯底。寧陶看不下去了,衝小軒子說道:“你這麼做不覺得自己有點流氓嗎?”
“主子,您可不能這麼說小軒子,我這都是爲了保護您的安慰,那兩個姑娘深更半夜的來住店,誰知道是什麼人呢!”
“你想多了,父皇要真的派人來抓我回去,也不至於派兩個實力這麼弱的姑娘來。”
小軒子一聽,走到寧陶身邊,問道:“主子是不是看出來那領個姑娘是什麼修爲了?”
寧陶瞪了一眼小軒子,側身躺下,一拉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小軒子見自家主子佔了一大塊地兒,想來也沒有他睡覺的地方了,哀怨的瞅了一眼椅子,抱着被子掃興的蜷縮在椅子上,就此睡去。
此時已經過了午夜很久,靜謐的客棧再次進入了夢鄉,高掛的月亮繼續將月光灑向大地,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了客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