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嬪夫人的孩子,有何用?”想了想,顏暮問道。柏小妍與原依雅又大仇,以他這些時日來對柏小妍的瞭解,若不是有大用,她豈會留着這孩子。
“能爲本宮心中之人謀得其所想。”柏小妍想了想,落落大方地說道,“木大夫過會兒隨本宮去頤華宮一趟,今日趕得急,似乎有些咳嗽。本宮昨日在古書中找到一偏方,也不知有用否,不如木大夫帶出宮去,尋人問問。”
柏小妍叫住那兩個士兵,從袖中摸出一塊繡帕放進原衍的朝服中,輕輕地拍了拍。“兩位,這是本宮身爲人女所能盡的最後一份孝心,可否就讓此帕,伴着父親,入土爲安?”
說着,淚水落下,兩位士兵看着柏小妍這幅悲慼的模樣,想着不過一條帕子,也就答應了。
兩人才走,柏小妍就抹乾了淚,繡帕沒什麼特別,只不過繡着一個“雲”字。她就是要讓黑無常知道,原衍死的時候,她在旁邊,而至於他們會怎麼浮想聯翩,就是他們的事了。
不多久,胡太醫就神情輕鬆的走了出來。想來是無礙了。
柏小妍滿意小妍,讓胡太醫暫時封住她的嗅覺。正如顏暮所說,半月將至,內殿的血腥氣又那麼重,她怕自己受不住。
進了內殿,柏小妍看了一眼笑薇,說道:“本宮要同貴嬪夫人說會兒話,諸位先退下吧。”
“你下去吧。”原依雅虛弱地說道。此前,顏暮已解開她的穴道,可原依雅卻始終未曾開口。
“是。”笑薇這纔不放心地退下了,臨走前,還慘兮兮地看了柏小妍一眼,眼中滿是乞求。大概是希望柏小妍莫要刺激她的主子吧!柏小妍輕輕頷首,看着原依雅說道:“你這侍婢,倒是忠心的很。”
“笑薇不夠聰明,但忠厚老實,護主得很。因而進宮的時候,比起機靈的柳絮來,我還是帶上了笑薇。如今想來,這的確是我這短短十幾年中,爲數不多的正確決定之一。”
“你我之間的帳,該算算了。”柏小妍看了眼被合上的門,拖過一旁的凳子坐了下來。
原依雅點頭,虛弱地問道:“是啊,該算算了。你想如何算?”
“那整整下了兩年的毒,我雖無事,卻也不能輕算了。”柏小妍手指輕叩着桌子,發出“嗒嗒”的聲音,時重時輕,“所以我讓容意忠污衊於你,也不算下手太狠。”
“原來我一開始的懷疑是對的。這麼說來,那兩封信也是出自你之手了?”原依雅自嘲地笑了兩聲。
“雖然忠心的侍婢不錯,但有時也需要一個機靈的,不是嗎?”
原依雅若有所思,目光裡多了些寒意,“那麼,多出來的紅花呢?也是你的意思?”
“那可不是我,我可還在頤華宮禁足呢!”柏小妍忙搖頭,蹙眉說道,“我可還一直擔心你呢,就怕你心太急,會被人抓住把柄,不想擔心真就成了現實。”
原依雅聽完,閉上了眼,過了許久才沉沉地問道:“是皇后,還是皇上?”
“答案對於你來說,是殘忍的。”
“好,我知道了。你的帳可算清了?”原依雅睜開眼,牀頂那副多子多福的雕刻,打從昨日起,就變成了一個諷刺無比的笑話。
柏小妍點頭,下巴一揚,示意原依雅隨便說。
“你想殺父親,今天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羅子元說了?”柏小妍雖是問着,心中早已肯定,“是啊,原依雅,你與我爭鬥了這幾年,該明白的,若非事出有因,我是絕不會回來這個地方的。”
柏小妍的手指頓住,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端坐着回憶起來,“白夢告訴我,原衍,不是我的父親。”
原依雅只是一愣,卻沒有太過激的反應,這讓柏小妍不得不懷疑,是否她早就有所懷疑。柏小妍又說道,語氣平平淡淡,可掩不去心底濃烈的恨,“我的父母全死在原衍手裡,你說,我該不該報仇?”
“怪不得,每每與你爭吵時,母親總勸我不要急,說你爭不過我。”原依雅笑出了聲,有些懷念,也有些感傷。
“明日,原家怕只剩下你一人了。若是想報仇,就把孩子生下來。”柏小妍不想去管柏小妍的心情如何,直說着自己的目的。
“報仇?”原依雅笑着,“殺了你?”
這便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吧,柏小妍無所謂的點頭,“如果你殺的了我的話。不過,若是你將孩子生下來,我可幫你,殺了皇上。”
“殺了,皇上?”原依雅難以置信地看向柏小妍。“難道你一開始動的就是這個心思嗎,先是父親,再是皇上。你想讓誰當皇帝?”
“這個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了,你只需要回答我,會不會好好地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柏小妍走到牀邊,低頭湊近了原依雅,很是認真地問道。
“好。”靜靜地看了柏小妍許久,原依雅才應道。
柏小妍這才直起身,慢慢地向殿外走去,“放心吧,會有人好生守着你的,只要你平心靜氣的,這孩子絕對能活着出來。”
羅子元以原衍的屍身,換得了盛京一時的安寧。只是兩千黑無常並未盡數回到臨水城,而是留下了一千人依舊駐紮在盛京城外,就如同猛虎,對着盛京虎視眈眈。
只要出一點紕漏,就會撲上去,一擊致命。
丞相府裡,陶安泰看着跪在地上的勁裝男子,不緊不慢地問道:“原禹呢?”
“屬下們按主子的吩咐,給了原禹逃命的暗示,並且暗中解決了幾個皇帝派去的人,原禹已經順利逃走。”男子穿的利落,答得也利落。
“很好。”陶安泰滿意地點頭,“繼續跟着原禹,不要讓羅子元的人發現他。另外,告訴臨水城的守將,秘密放原禹進城,讓他與賀楠見上面。”
“是。”男子領命後,飛快地除了丞相府。
陶安泰端起茶盞,嗅着上好的茶香,眼睛微眯。細細地品着茶,餘光卻是一直放在門上,只兩個呼吸間,門就被粗魯地打開。
優雅地蓋上杯蓋,陶安泰看着站在門口一臉不滿的顏暮,挑眉淺笑。“我聽說,原衍的胸口被紮了個稀巴爛。”
顏暮看着陶安泰很是愜意的模樣,陰陽怪氣地地說道:“看起來,明天就不用給你送藥來了,身體好像已經大好了啊!”
“傷筋動骨一百日。怎麼,木大夫連這都不知道?”陶安泰語氣輕飄,挑釁地看着顏暮。
“看來餘大人並不待見我,好啊,我走,那昭儀的信,我也就帶走了。”顏暮咬牙,忽而嘴角一勾,笑的得意。
“把信留下。”
顏暮吧唧着嘴,看着陶安泰不容反抗的眼神,把信扔給了陶安泰。而後,便是再一次地對自己的懦弱進行了鞭笞。
陶安泰看完信,嘴角微勾,“她倒是想的長遠。”
“她爲什麼一定要保住原依雅的孩子?”顏暮沒送完信就走,就是想知道這點,既然柏小妍不願多說,他就問陶安泰。
“正如我們一定要保住原禹一般。”陶安泰拿起一旁的火摺子點着了紙,“柏小妍給了羅子元承諾,哪怕日後這孩子爲奴爲婢,她也不會再多加干涉,但這孩子若真的生下來了,可就由不得羅子元了。”
顏暮聽得直搖頭,“我還以爲有什麼獨特之處呢!羅子元可不傻,我們能想到這一層,他自然也能想到!即便今天他默許留下這個孩子,可誰知道這是不是搪塞之舉呢。只要應付過今日這危急的局面,明日他隨隨便便動下手指頭,就能讓這孩子消失的合情合理。”
陶安泰鬆開手,最後一小塊紙角也被火焰吞噬個乾淨,在空中飄蕩着落地,變成灰燼。
“原衍麾下可不都是有勇無謀之輩,賀楠就是個聰明的。羅子元想用孩子和他們周旋,他們自然也會留下人,保證孩子的安全。”
“羅子元會同意?”顏暮很是懷疑,羅子元的多疑他可是見識過的,那段時日,爲了不被試探出自己會武,可是費了好大的心力的。不想柏小妍一句話,自己還得上趕着把自己的老底給揭了,也不知道之前爲何又要他裝作不會武。
“大軍壓迫,容不得他不同意,不然,這盛京算是毀了。”陶安泰一腳踏在灰燼上,慢慢地碾着。
顏暮點着頭,突然想起,這不是自己所問吧!咳嗽兩聲,顏暮又問道:“這個孩子,真能幫你奪得皇位?”
“顏暮啊,你仔細想想,爲何黑無常願意退兵,又爲何只退了一半?目前的情形對雙方都不利,原衍原本是想先奪了權,待外孫出世,就扶外孫爲帝的。可原衍死了,若是黑無常強行攻打,那隻會落得個篡位的名聲,不過只要孩子還在,他們就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你是說,產子之日!”顏暮迅速地說道,可又有些不確定,“也不對啊,羅子元可是對覆滅黑無常自信的很,你確定黑無常能支撐到孩子出生那日?”
“你怎麼不想想,羅子元爲何會這般自信?”陶安泰看着顏暮糾結的模樣,笑道。看着顏暮張大了嘴指着他的模樣,陶安泰點頭,“對,就是我。我對黑無常可是瞭解的很,羅子元可不就覺得我會全盤告知嘛!”
在原本的計劃中,是不會有胸口這一劍的,只是羅子元的人久久不願出手,陶安泰無法,只得讓人刺了自己一劍。爲了謀得羅子元的信任,這傷可一點都不輕。
而當那些人救下陶安泰後,以爲陶安泰意識不清,不會知道,就狠狠地在陶安泰背心踹了一腳,幾乎踹去陶安泰的半條命。可陶安泰都知道,知道的很清楚,“要不要挑了他的手筋?”踹他的那人問道,莫名地洋洋自得起來。
“手筋就別挑了,免得徒增懷疑。”另一人冷着聲音制止住,“再說了,傷成這樣,即便救活了,身子骨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嘖,原衍的狗,看看,之前多少囂張,現在還不是像狗一樣地趴在我面前!”
“你也收斂着點。他仗勢欺人是錯了,可你哥強搶民女難道就沒錯?”
“你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