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脣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努了努嘴,道:“師傅,你不要安慰小妍了,你說的這些,小妍能明白的。只是如今,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上接受不了。等小妍相想通了,自然也就能接受了。最開始我就知道,只有做一個有用之人,纔不會成爲棄子。只是,這段時間的祖孫情深,讓我以爲……”
一邊說着,柏小妍就紅了眼眶。
羅子元到底還是不捨得的,伸手將柏小妍摟入懷中,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後背,認真道:“你還有爲師。在爲師的心目中,小妍是獨一無二的。哪怕給一座金山,都不換!”
柏小妍心頭滑過一抹甜蜜,卻緊接着就皺了眉頭,帶着幾分感傷的嘟囔道:“師傅如今當然會這樣說了。若有一天,師傅有了師孃。就只會將師孃捧在手心裡了。那時候的小妍,就是一個蹲在牆角沒人要的小可憐。”
柏小妍如此說着,羅子元眼前就浮現出了柏小妍可憐兮兮的蹲在牆角的畫面,只覺得心頭一陣鈍痛,將柏小妍摟的更緊,疾聲道:“不會的,不會有這樣一天的。師傅向你保證,肯定不會的。沒有師孃,不會有師孃……只有你……師傅有小妍一個,就夠了。”
這已經是羅子元第二次這樣表態了,不禁讓柏小妍心頭浮現出了幾分幻想,仰着尚且帶着淚珠的小臉,問詢答案:“師傅此言當真?”
“自然是真。”羅子元信誓旦旦的保證,似乎生怕柏小妍不相信,還將柏小妍的小手拉着靠近自己左邊胸膛的位置,道:“師傅說這話的時候,心跳是正常的速度。你摸摸看。”
柏小妍的小手不老實的摳着羅子元的衣裳,嘴裡恨恨的道:“若有一天,師傅說話不算話,小妍的手依舊放在這個位置。然後就這樣摳啊摳的,給你的心摳出來看看,當初騙我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柏小妍齜牙咧嘴的模樣看在羅子元的眼睛裡實在是可愛極了,忍不住笑道:“你這是要將爲師剖腹剜心了?”
“當然!”柏小妍嘟嘴道:“師傅若是欺騙小妍,那小妍的心肯定會碎了。師傅自然是要賠小妍一顆心的。別人的心,小妍纔不要呢。只要這一顆……”
柏小妍噘着嘴,嫩白如蔥的手指頭戳着羅子元的胸膛,一副霸道至極的樣子。
若是旁人如此動作,如此言說,只怕被羅子元瞬間滅殺了。
可柏小妍這樣做,就是透着一股不做作的可愛,讓羅子元忍不住的想要將自己的真心捧給她,任她蹂.躪。
關於柏湘琴的事情,柏小妍也不必刻意的去打聽,這麼大的事情,侯府肯定會惹出滔天大浪的。
可柏小妍再怎麼都想不到,老夫人的做法竟然這樣決絕。
還不到落日時分,侯府就已經敲響了喪鐘。
柏小妍本來躺在牀上休息,聽到這聲音猛然坐了起來,大聲道:“菊香,發生了什麼事?”
丁嬤嬤聞言進來,臉上帶着一股哀傷的道:“回小姐的話,菊香被老夫人賜了三十大板,調去了浣衣坊,以後都不能在金鳳樓伺候小姐了。方纔的喪鐘乃是沉水軒傳來的消息,四小姐突發重疾,不治身亡。”
“怎麼會這樣?快扶我過去瞧瞧。”柏小妍的心一瞬間被提了起來,直接忽略了菊香的事情,一心惦記着柏湘琴。
她知道老夫人會放棄柏湘琴,卻沒有想到放棄得這樣徹底,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菊香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梅姨娘就走了進來,哀聲道:“三小姐莫慌,四小姐突發重疾,不治身亡。大夫說,很有可能會有傳染性。故只對外放出死訊,即刻發喪!老夫人惦記着三小姐身上有傷,擔心三小姐哀傷過度,說讓三小姐不必去了。就在金鳳樓遙寄哀思罷!”
“即刻發喪?”柏小妍不可思議的看着梅姨娘,搖頭道:“如此倉促,不說風光大葬,豈非是連葬禮也不會有?”
梅姨娘心頭嘆了口氣:“小姐實在是太善良了。這周家發生的事情,小姐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四小姐這樣的情況,能葬入祖墳,已經是老夫人格外開恩了。聽說,二夫人已經哭得背過氣去,命人務必一個時辰之內爲四小姐挖好墓穴。”
梅姨娘話裡有話,柏小妍自然是聽得出來的,一時間許多問題都在腦海裡面打轉,如同魚兒一樣跳來跳去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瞥了梅姨娘一眼,沉聲道:“有勞姨娘親自走一趟告訴小妍實情。若姨娘要去送四妹妹,有勞姨娘替我多給四妹燒一些紙錢。”
梅姨娘微微欠了欠身,道:“妾身省得,回頭過去的時候,就會替小姐辦妥當。另外菊香的事情,老夫人說了,讓小姐不必難過。回頭妾身就請了牙婆過來,另外替小姐挑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頭使喚。”
柏儲蓄就詫異的歪着頭,眉頭微皺的道:“府裡的丫頭,不都是二嬸那邊撥的嗎?怎麼這次要直接找上牙婆呢?”
梅姨娘微微笑了笑,道:“府裡的丫頭,小姐用着也放心?若小姐覺得妾身這是多此一舉,那妾身就回了老夫人吧。”
柏小妍笑道:“小妍多謝姨娘爲小妍操心,牙婆送丫頭過來的時候,有勞姨娘多費心了。”
梅姨娘走後,柏小妍神態疲倦的躺在牀上,吩咐丁嬤嬤上大門,沒有特別的事情,不許來吵她。
想着前世自己的遭遇,再看看今生柏湘琴的遭遇,柏小妍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羅子元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柏小妍那淚流滿面的樣子。
羅子元一進門,柏儲蓄就就感覺到了,不顧自己的腿傷起身,撲入羅子元的懷中,嗚咽道:“師傅……”
羅子元拍着柏小妍的背,柔聲道:“爲師聽見喪鐘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就是擔心你會受不了。如今看來,你倒是真的如此難過。沒事了,乖,爲師在這裡陪着你。”
羅子元一面心疼柏小妍,又要顧忌着她的腿,再三的安慰着柏小妍,道:“不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柏小妍嘟囔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能顧得上漂亮嗎?師傅,會不會有一天,祖母也覺得小妍毫無用處了,直接放棄了小妍,或者親手殺了小妍?”
“你怎麼知道柏湘琴不是自願赴死?”羅子元的確是想要讓柏小妍看清楚高門大院的一些爾虞我詐,卻不想她因此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柏小妍很肯定的道:“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在事情發生的第一瞬間,湘琴沒有死,那她就不會再自己找死。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祖母逼的!”
羅子元嘆了口氣,揉了揉柏小妍的頭髮,道:“你呀,這麼聰明做什麼?你只猜對了一半。”
柏小妍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又驚又喜的看着羅子元,道:“師傅是知道另一半真相嗎?”
羅子元屈指彈了彈柏小妍的額頭,笑道:“你對這件事情這樣關心,若不知道來龍去脈,你會甘心嗎?爲師擔心你不顧自己的身子去查訪真相,自然只能辛苦一回,親自去替你查訪真相了。”
柏小妍激動的眼含熱淚的摟着羅子元的胳膊,若非是極力控制,肯定都一口親在了羅子元的臉上,一如之前那樣。
“多謝師傅,小妍就知道,師傅是最心疼小妍的了。”柏小妍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讓羅子元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只覺得,自己的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歹,也看到了柏小妍臉上燦爛如花的笑容。
在柏儲蓄就的催促中,羅子元說出了柏湘琴“死亡”的秘密,然後道:“你家祖母,並非是鐵石心腸的人。她要顧忌侯府的顏面,也要顧忌孫女的幸福,着實不容易。”
柏小妍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有幾分愧疚的道:“如此說來,倒是小妍誤會了祖母了。只是,如此嚴苛的條件,包家會同意嗎?”
羅子元冷笑道:“包家不過是商戶之家,全靠着侯府纔有立足之地。柏湘琴嫁給包家那是下嫁,更何況,這一次,是包不平先捅了簍子。包家這一回,是不答應也得答應,答應也得答應。”
柏小妍唏噓道:“包氏此番行爲,根本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若她知道這一番佈局只是讓我受了一些傷,卻害的自己的女兒和侄子如此悽慘,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羅子元好笑的搖頭道:“爲師說你心地善良,你還不相信爲師。你可知道,包氏母女非但沒有改過自新的想法。還將一切都怪在你的頭上。”
柏小妍訕訕笑道:“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若非是我們事先識破了他們的計謀,若非是有師傅幫襯着小妍。她的女兒和侄子都不會如此悽慘。這麼說起來,到的確是我錯了?”
柏小妍一本正經的說着,說到後來,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羅子元笑眯眯的拍了拍柏小妍的後背,道:“你慢點。”
柏小妍倔強噘嘴道:“柏本吧,我對柏湘琴還是有幾分同情的。如今看起來,我倒是那個最傻的人了。我在同情別人的同時,別人還在毫不客氣的詛咒我呢。這柏湘琴假死,以村姑的身份嫁入包家。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回來侯府,這約莫也是最大的懲罰了吧。而包不平以鄴城首富之子的身份,娶了一個村姑,還要奉爲正妻,並且絕不會娶妾,也是對他的懲罰了。”
羅子元意猶未盡的搖頭道:“這就是你們家老夫人仁慈的地方了。若爲師去處理,根本不會給包不平留任何活路。”
柏小妍知道羅子元說的是包不平對她意欲不軌的事情,忙道:“如今這兩個人已經很可憐了,師傅就大發慈悲,放過包不平吧。”
羅子元心疼的看着柏小妍,道:“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柏小妍撒嬌的搖晃着羅子元的手臂,輕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嘛。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羅子元在心頭嘆了口氣,認真的看着柏小妍,道:“傻丫頭,你可知道,你爲別人着想,別人不會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