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明鑑,可見趙姑娘也無法確定,在其與尹姑姑分開後,尹姑姑都做了什麼!”果不其然,安然立馬就揪住了這個漏洞。
因爲祖宗規矩,柏小妍是不能直視皇后的,不過這時候,她也能感覺得出來,皇后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膝蓋早已沒了知覺,腦袋中也開始嗡嗡作響,柏小妍張了張總要垂下來的眼皮,行禮說道:“小女的寢殿略微近些,故而早幾步抵達,不過當時,安姑娘已在殿中同羅姑姑哭訴小女的罪行了。至於小女有無說謊,將瑤華宮裡的宮人都尋來問問,便知曉了。”
“尹女官說的有理,但此事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而各宮宮人都有其日常的職責。”皇后說的委婉,可意思卻是不宜興師動衆,柏小妍需要提出新的證據來。
“是小女想岔了。”柏小妍連忙道歉,苦苦思慮後,這才嘆息着說道:“小女身爲教引女官,實在是不想說出這事的。不過直到了現在,安姑娘仍不肯認錯,甚至還步步相逼,小女也只能實話實說了。啓稟皇后娘娘,小女懷疑,真正的打人者,正是安姑娘!”
“這麼說來,是安姑娘賊喊捉賊了?”皇后喟嘆一聲,搖起了頭,“這般說來說去,卻是又僵持起來。尹女官,本宮只問你一句,你可是確定?”
其實這件事,皇后一看便知道是安然做下的,畢竟這安然的膽子太小了些,瑟瑟縮縮的虛心不已。不過皇后也有她的打算,她是想借此事敲打敲打衆位心裡不安分的官家女的,此外,也想試探試探柏小妍手段的深淺。
顯然,安然這點手段在柏小妍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
皇后瞧着柏小妍頗爲自信的模樣,心中對安然的不中用滿是不屑,看看,不自量力的人就是這樣,不僅扳不倒對方,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柏小妍的確自信的很,似乎她果真是精通醫術一般,“小女略懂岐黃之術,方纔在瑤華宮的時候曾瞧見三位官家女手腕上的紅痕,當時小女便有所懷疑。方纔,皇后娘娘已瞧見安姑娘的傷,不知另外兩位姑娘,可否揭起袖子,將傷痕露給皇后娘娘看看。”
兩位官家女怎麼也想不到,柏小妍居然會將關心起她們二人來,本就慌張的兩人這個更是急了,顫抖着手就將袖子扯了起來。
嗬,果然。
她們二人手腕上的紅痕不僅沒有同安然的一般消退,反而愈發紅腫了,甚至隱隱泛着青紫之色。
“啓稟皇后娘娘,以安姑娘所言,小女最後不喜她,那爲何她手腕上的傷痕較之這二人,輕了那麼多?”柏小妍眯着眼瞪向看向她的安然,語氣了然。
“這……這小女怎麼知道!”安然嚥着口水,理直氣壯地說道,“說不定,這就是你早已想好的藉口,想以此來推脫,甚至誣陷於我!”
“安姑娘此話也不是不無道理。不過,安姑娘,你再瞧瞧,你的傷痕同她們二人的,可一樣?”柏小妍不慌不忙地補充道。安然手腕上的傷痕是橫着的,而另兩人的傷痕卻是斜豎着的,分明是自己所打與他人所打的區別。
這讓安然一下就漏了氣,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似乎她再怎麼說,柏小妍也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
這事孰是孰非一目瞭然呢,皇后重重地呼了口氣,厲聲說道:“本宮以爲凡是能入了宮的官家女,個個都是好的,就如同趙姑娘一般,品貌端莊,規矩有禮。不想安姑娘竟是個心思狠毒的!來人,將安姑娘叉出宮去!”
“是!”站在殿外的兩名手持長槍的侍衛高聲應道,立馬就大步走進了殿中。若是真被叉出了宮,那安然這輩子可就毀了!柏小妍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但也有些惋嘆,這就是皇宮可怕的地方,一步之錯,便會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慢着!”正當安然滿臉淚水,乞求皇后網開一面的時候,陶安泰按住了兩名侍衛的長槍,對着皇后歉然小妍:“既然她已有了悔意,便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柏小妍在挪動膝蓋的一瞬間,幾乎要撲倒在地上,險險的以手撐地,這才避過了御前失儀的窘態。無意間一擡頭,柏小妍就瞧見了陶安泰那溫柔又帶着幾分焦急的眼神,正深情地望着哭的梨花帶雨的安然。那骨節分明的手掌慢慢從長槍上挪開,安撫地拍了拍安然的肩。
“嗯。”陶安泰淡淡地應道,視線從安然身上移開,直直地就看向了皇后,似乎從不曾看見還有六個人正跪在他的面前,“皇后,這安姑娘是個耿直的,年紀又小,一時不察做了錯事也是情有可原。索性沒有犯下大錯,朕以爲,尹女官身爲教引女官,比起嚴懲來,若尹女官以德報怨,也必將使得安姑娘更爲明白這爲人處世的準則。”
陶安泰這一字一句間,哪容得了柏小妍說不。
“陛下,現在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安姑娘雖未犯下大錯,但其心狠毒,若是不好好懲戒一番,如何服衆?妾身只是怕,這會使那些官家女們都目空膽大起來!”皇后並未給柏小妍開口說話的機會,急切地反駁道。
“皇后,朕只說給其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並未說不懲戒。只是殿選在即,不如就禁足三日,餘下的日後再說。”陶安泰沉着聲音說道。
這話中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一是顧全了皇后的顏面,只要不是將安然叉出宮去,這懲戒還是隨皇后的意,不過要押後。而這押後,便是第二層意思了,陶安泰這是在告訴所有人,安然是一定會通過殿選,成爲后妃的。
皇后看了眼安然激動的不知所以,一臉的興奮,早忘了身處何地又身負何責的模樣,眼睛微微睜大。罷了,就這樣的,留下便留下吧,日後還能成爲自己手中的刀也說不定。皇后可沒覺得陶安泰有多喜歡這個安然,不過是他那喜歡十全十美的毛病又犯了,這第一次選納,是怎麼也不希望出現不利的傳言的吧!她方纔竟把這個忘了。
“陛下都發話了,妾身豈敢不從!”皇后嬌嗔着。
“是,是朕爲難婧怡了。”陶安泰邊說着,邊走到了皇后的身邊,親暱地喚着皇后的閨名,一臉的討饒,直把皇后逗得笑了起來。
“還有外人在呢,陛下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話!”皇后若有似無地瞥了眼幾位官家女,目光又在柏小妍的身上打了個轉,關心地問道:“尹女官的臉色怎的這般蒼白,可是病了?”
“有朕在,誰敢看婧怡的笑話,你們都退下吧!”陶安泰順着皇后的目光看了眼身子搖搖擺擺的柏小妍,就又移開了目光,似是有些不耐煩。皇后的話本就是爲了讓陶安泰將這幾個礙眼的人給屏退的,不過最後還是不放心地上了眼藥。
柏小妍這幅模樣,知道的是她跪久了,體力不支。不知道的,怕是覺得她這是在爲皇上包庇安然的事情而不開心呢!
不管皇上對柏小妍是不是有過一瞬的動心,防患於未然,總歸是不會錯的。
“是。”衆人應了聲,紛紛起身欲往外走,柏小妍也是。因爲越千未在身邊,她的指甲已有些時日未修了,此時倒派上了用場,深深地扎進了手心中,刺激着她不斷模糊的神智清明起來。
“羅姑姑。”陶安泰卻突然喚住了羅姑姑,吩咐道:“雖然朕罰了安姑娘禁足三日,不過殿選在即,羅姑姑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是,婦人明白。”羅姑姑連忙彎下腰說道,見陶安泰再沒有話要說,這才帶着瑤華宮的衆人離開。
路還是同一條路,不過這一來一回間,走在這路上的人心裡,卻都生出了鉅變。
安然的心裡美滋滋的很,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過因爲方纔的一陣嚎啕大哭而弄花了臉,此時看着引人發笑的很。
趙初菡的眼神在安然與柏小妍的身上來回打轉,看來傳言不可盡信的很,皇上對柏小妍無意,反倒是看上了安然那個沒教養的。耿直、年紀小,皇上都這般說了,趙初菡哪能不知道,皇上與安然是早就相識了的,怪不得這安然敢這般囂張,原來是心裡早就有了底了。真不知安家的祖墳上是不是冒了青煙!趙初菡低下頭,眼神裡滿是算計。
不過柏小妍沒想這麼多,雖然心裡膈應的很,但她知道,陶安泰是一定要保下安然的。這事本不過一件小事,柏小妍也沒想着要鬧大來,只是也不知這羅姑姑是怎麼想的,居然要稟報皇后。柏小妍無奈極了,離開瑤華宮的時候看了餘芊一眼,既有安撫的意思,也是想讓她趕緊去請陶安泰。
可是想起陶安泰方纔的樣子,柏小妍的心裡就是塞塞的。
回到瑤華宮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皇上喜歡安然的消息就傳遍了,一個個的,對安然的態度就不一樣起來。而陶安泰的那句“羅姑姑應該知道要怎麼做”,讓羅姑姑直接就喊了餘芊去安然住的地方,只指導她一人。
原先柏小妍還覺得皇后是與羅姑姑通過氣的,要不,羅姑姑怎麼就想着要把事情捅到皇后那裡去,這樣豈不是顯得她無能了。而在景賢宮的時候,雖然皇后說的不多,但柏小妍感覺的出來,皇后是有些針對她的。然而纔回到瑤華宮,羅姑姑就對安然百般殷勤起來,按理說,皇后不喜歡安然,羅姑姑也不該表現的這麼上趕着纔是。
柏小妍想着搖了搖頭,什麼爲人守禮,做事有分寸,在羅姑姑身上,柏小妍可是一點也沒看出來。
直到夜深了,餘芊纔回到寢殿,一臉的疲憊。桌上的菜是柏小妍特意吩咐以荷去御膳間取來的,可惜這瑤華宮沒有小廚房,放到現在已經有些微涼了。
不過餘芊是真的餓極了,也顧不得涼不涼,味道好不好,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柏小妍看着忙打發了已經看直了眼的侍婢,順手又給她斟了杯茶,“慢些吃,你都把那兩個侍婢給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