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時辰沒有算錯,若是再多蒸些時間,怕是要過猶不及了。
小心翼翼地替餘葉穿上紗衣,又將錦被蓋在了她的身上,柏小妍這才鬆了口氣,手腳發軟地站了起來,撐着牆壁急促地呼吸着。幸而是封了餘葉的睡穴,也讓她服下了減慢呼吸的藥物,不然是難以在這藥蒸房裡待上一個時辰的。
扶着牆壁挪到了門畔,柏小妍不管不顧地拿腳踹開了門,沒有說話的精力,只是點了點頭告訴胡太醫一切順利後,眼前一黑就一頭栽了下去。
“呀——”有人驚呼起來,這臺子並不到,柏小妍倒下後大半個身子是在臺子外面的,立馬就頭向下地掉了下去。恰巧站在臺子下的陶安泰幾個大踏步,及時地將柏小妍摟在了懷裡,“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將長公主擡出來。”
“是,是。”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尹姑娘之事進去這麼會兒就承不住暈倒了,那長公主……就是這麼一驚慌,場面一下就變得混亂起來,幸好胡太醫還沉着氣,有條不紊地指揮起衆人來。既然柏小妍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而且胡太醫也相信自己所診的脈象,長公主定然是無虞的。
不同於胡太醫的沉穩,陶安泰這下是真的急了。
讓柏小妍靠在餘芊的身上,陶安泰抓起柏小妍的手腕把了把脈,在確定只是暈過去了並無大礙後,不顧餘芊眼神的阻止,一把從餘芊手裡奪過了柏小妍,打橫抱起。
餘芊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疲累,眼下有着兩抹烏青,柏小妍也就沒想着叫醒她,而是輕手輕腳地下了牀。
她想去看看長公主。
柏小妍看着掛在屏風上的衣裳,又看了眼熟睡的餘芊,想着天色已經頗晚,依照規矩,現在應該是沒有外人在芝熹宮的纔對。於是就隨意地取過了一件披風裹在身上,又小心地看了眼餘芊,這才踮着腳出了寢殿。
然而沒走幾步,柏小妍的嘴巴就被人給捂住了,而後雙臂被反握住,腰間一緊就被人攬着強行帶到了一個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裡。心臟的劇烈跳動在柏小妍聞到那股子墨香後,慢慢平緩了下來,只是放鬆下來後,柏小妍就注意到了自己那被夾在兩人軀體之間的手臂,心臟就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越是不敢動手臂,手臂就越是不受控制地顫抖,於是柏小妍就感覺到身後胸膛的顫動和打在頸間的急促的呼吸。陶安泰這是在笑她?柏小妍在心裡暗罵着自己不中用,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用手指頭狠狠地戳着陶安泰的肚臍,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陶安泰手掌上的一塊肉。
“嘖,屬貓的?”陶安泰的嘴脣似有若無地掃過柏小妍的耳朵,低沉着聲音說道。摟着柏小妍腰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正順着柏小妍的腰線滑到了背後,引得柏小妍一陣顫慄,手指一下就沒了力。而陶安泰則是抓準時機,一下就握住了柏小妍搗亂的手,一拉一扯,將柏小妍的身子轉了過來。
“咳,還請皇上……自重。”捂着嘴的手終於鬆開,柏小妍在眼睛略微地適應了黑暗後,就在一片漆黑中準確地看見了陶安泰的眸子,這才發現兩人的臉靠的極近,溫溫熱熱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臉上,讓柏小妍的心愈發狂跳不止。
“我擔心你。”陶安泰說着,慢慢地低下了頭,額頭相抵。
雖然不是什麼動人的情話,但聽在柏小妍的耳中,卻是讓她的心猶如浸了蜜糖一般,甜甜的。柏小妍想了想,主動地伸出手抱住了陶安泰精瘦的腰,頭微微後移,迅速地在陶安泰的臉頰上輕了一口,就低下了頭。耳邊傳來陶安泰低沉的笑聲,他的手一下一下地順着柏小妍腦後的髮絲,讓柏小妍有種小時候被祖母抱着哄入眠的感覺。
等柏小妍幾乎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的時候,陶安泰嘴角輕勾,雙手捧住柏小妍的臉,深深地吻住了柏小妍的脣。好一會兒後,就在柏小妍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陶安泰擡起了頭,聲音略有些暗啞,“長姐已經無事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
“我……”柏小妍只感覺嘴脣燙燙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許久才找回了理智,“我還是要去看看。”
“別去,聽話。”陶安泰抓着柏小妍的手,將人死死地摟在懷裡,“有太醫們在,你不必擔心。再者,你現在這副模樣,也去不得。”
“我、我這就去寢殿。”柏小妍這才記起,自己只穿了中衣,連忙激動起來,想要推開陶安泰的鉗制。
柏小妍的這點力氣在陶安泰面前哪夠看,輕而易舉就被鎮壓住了,陶安泰的手掌貼在柏小妍的腦後,將那顆倔強的小腦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乖一點,嘴脣都腫了,就回去好好休息。”
大概是被陶安泰這太過直白的話給嚇到了,柏小妍一下就停止了掙扎,整個人就僵硬着,許久後帶着哭腔說道:“餘芊還在我屋裡。”
“沒事,她已經離開了。”陶安泰聽着這委屈的聲音,有點手足無措了,忙拍着柏小妍的後背,輕聲安慰起來,“在你被我挾持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了。”
柏小妍怔了怔,一下又不難過了,反而有些生氣,餘芊那小霸王,居然就那麼沒有義氣棄她於不顧了?
幾天後,身體大好的餘葉非要帶着柏小妍去騎馬,說這幾天總見柏小妍憋在芝熹宮裡,就連之前最愛去的太醫署都不去了。恰逢今日太陽不大,又有些風,實在是太適合去馳騁一番了。
柏小妍找了不少理由推拒,生怕這是陶安泰設下的陷阱,怎麼都不願出門。
是的,那日柏小妍捂着紅腫的脣回到寢殿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陶安泰騙了。看着餘芊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柏小妍就打定了主意,短時間內絕不想見到陶安泰和餘芊這兩個人。其實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陶安泰抱了她的事情,在宮裡傳的沸沸揚揚的,饒是餘葉嚴令不準宮人提起,柏小妍也沒能在芝熹宮裡尋到個清淨的地方。
“放心,只我和你。”餘葉向柏小妍保證道,她不知那晚的事情,只是覺得會有這樣的傳言,也是跟她有着一些關係的。餘葉明白柏小妍的顧慮,知道柏小妍這是在擔心沒有自保之力,不過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迎頭面對纔是解決所有事情的唯一途徑。
“您也知道了?”柏小妍突然就怪叫着喊了起來,直把餘葉嚇了一跳。
“我爲什麼不知道?”餘葉聽得是莫名其妙,總感覺兩人想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情,“行了,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不要再去想,想又不能想出什麼花來。這宮裡的人現在可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你呢!雖然你可以把安泰抱住你這事解釋爲安泰心善,可哪個人會信?你自己會信?與其如此,不如就藉着這個勢頭,先爲你日後想要的打下些基石。”
柏小妍怔了怔,聽完她才知道原來是她太過敏感,想多了。不過再回頭想想餘葉的話,覺得也頗有幾分道理。宮中關於她和陶安泰的傳言是一次比一次激烈,從最初的想以奇招勾引皇上,到後來的以找長公主之病爲要挾,企圖謀得充容之位,再是現在的近水樓臺,得到聖心。
沒有一次,柏小妍是正面面對了的,在她心裡,她始終還沒有這個能力去面對這樣的事。而餘葉的話就如當頭棒喝。
一開始的時候,柏小妍是在怕,她才進宮,沒有自己的勢力,面對這樣的流言蜚語只能避開,只能忍氣吞聲。可之後呢,似乎是習慣了,也再沒有去考慮過,如果這一次也是避開了,那下一次呢?究竟什麼時候纔會有還手之力?
“長公主說的是。”柏小妍想着,點了點頭,“不過長公主可知道,餘芊去了何處?”
餘葉勾了勾脣角,淺淺地笑着,只是這笑容裡有着些擔憂和思念,“她那野馬一般的性子,還不是到處亂跑去了,不過我也猜得到,她這回是去找亦軒了。芊兒那性子,就和父親一樣,說風就是雨,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所以我看的出來,這回她並不情願。”
聽起來這裡面又是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柏小妍靜靜地聽着,大概是她的身份比較特殊吧,餘芊和餘葉都喜歡將一些不想讓對方知道的事情告訴她。
是覺得她不會說出去,還是覺得這宮裡,只有告訴她是不會產生太大的利益糾葛的?
“尹姑娘,你有時候就該多說幾句話,就這麼安靜的聽着,總讓我忍不住要將心裡的話都給說出來。”餘葉自嘲地搖了搖頭,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長公主的意思是,小女還有着引誘人說心事的本事?”餘葉這話可輕可重,不過柏小妍也不擔心,反而打趣起來,在餘葉養病的這幾日,兩人幾乎朝夕相對,這讓柏小妍覺得似乎沒有像之前那般害怕餘葉了。
“尹姑娘說是什麼,便是什麼吧,這都要日上三竿了,我們還是快些動身吧。”餘葉大笑着催促起柏小妍來,終於是將人給帶出了芝熹宮。
兩人策着馬在馬場上跑了一大圈,正如餘葉說的,只有她和柏小妍,就連一個宮人都沒有帶上。
這個馬場不同於一般的馬場,本是替皇家豢養名駒的,後來逐漸就建起了跑馬場,深得王公貴族的喜歡。柏小妍不知道餘葉是否提前同馬場的人收起過,以至於這馬場上除了她們兩,是一個人都沒有。
雖說柏小妍曾以原衍女兒的身份活了十五年,但或許是天性使然,她對騎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慢慢地就架着馬尋了一個樹蔭地,將馬繮繩拴在樹上後,就不顧儀態地席地而坐,背靠着樹,眯着眼看着餘葉馭着馬一圈一圈地跑。
“尹姑娘?”春乏夏困秋打盹,柏小妍掩嘴打了個哈欠,就聽得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循聲而望,就模模糊糊地瞧見了英姿颯爽的駱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