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有幾分窘迫的捏了捏自己的錢袋,小心翼翼的道:“公子師傅,這些衣裳,都是給我的嗎?”
羅子元挑了挑眉,看着清一色的女式衣裳,沒好氣的道:“不是給你的,難道要讓爲師穿着這些衣裳去綵衣娛親嗎?”
聽到“綵衣娛親”四個字,柏小妍差點笑出聲來,沒心沒肺的道:“公子師傅還會唱戲?”
羅子元的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將手中的紅色衣裳扔給了柏小妍,道:“去,試衣服。年關在即,你若穿的那樣寒酸,也是丟爲師的臉。”
柏小妍略有幾分茫然的接過衣服,窘迫的低聲道:“可是公子師傅,小妍今日出門,並沒有帶許多銀子,只怕是付不起……”
柏小妍的話還沒有說完,羅子元的臉就沉了下去,手中茶杯重重的擱在了茶几上,寒聲道:“難道爲師就不能爲你付銀子了嗎?不說區區幾件衣裳,你就是買下整座霓裳居,也是使得的。”
霸氣無邊的話,讓柏小妍的心裡再次升騰起暖流。
沒有女子不愛紅妝,更何況是柏小妍這般急需用華麗的衣裳和首飾來包裝自己的女子。
霧氣瞬間在柏小妍的眼眸中升騰,羅子元眸間閃過一抹心疼,起身走到柏小妍身邊,從她腰間將手帕抽了出來,遞給她,道:“羅子元的弟子,流血不流淚。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哭!”
羅子元的話,深切的刺痛了柏小妍的心。
柏小妍知道,羅子元這一番話,既是說來勸慰自己,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溫潤帶着幾分粗糙的指尖掃過柏小妍的臉,柏小妍只覺得全身都有一股電流竄過,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讓她蹭蹭蹭的後退了好幾步。
眼看着後背就要撞倒那個一人高的雕花白瓷雙耳大花瓶,羅子元臉色一變,身形帶出一陣殘影,迅速掠到柏小妍身邊,疾聲道:“小心。”
就算柏小妍手中抱着衣裳,也如同一隻乖巧可愛的小白兔一樣依偎在羅子元的胸膛,聽着他胸腔裡強而有力的心跳,臉上迅速浮現出一抹紅暈。
手忙腳亂的將他推開,勉強露出一抹笑容道:“謝謝師傅,小妍這就去換衣服。”
看着柏小妍如同受驚的小鹿一樣竄入旁邊的換衣間,看着那鮮豔欲滴的臉和脖子,羅子元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在柏小妍的身後,信誓旦旦的呢喃道;“小妍,你就這樣想逃離我的身邊嗎?不可能了,這一次,任何人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倩倩……”
不知不覺,羅子元口中唸叨着的名字就已經從“小妍”變成了“倩倩”。
羅子元臉色猛然一變,想到夜魅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不管你怎麼去努力,柏小妍也永遠不可能變成倩倩。你這樣,對柏小妍不公平,對倩倩也不公平。
聽着裡面悉悉索索的換衣服的聲音,羅子元強迫自己不去想。
不管柏小妍會不會變成倩倩,就衝着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羅子元也會竭盡全力護柏小妍周全。
只是,不知道柏小妍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妮子知道自己一直是作爲另外一一個女人的替身存在,會不會難過。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羅子元心裡就有一種很強烈的負罪感,一股鈍痛在心底蔓延而開,仿若有人拿着一把生鏽的刀,一刀一刀的在對他施以凌遲之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撐起脣角,讓脣角的笑容變得真實一些,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一樣的道:“小妍丫頭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對,我不會讓他知道真相。”
儘管是這樣信誓旦旦的說了,可天不怕地不怕的羅子元公子,第一次在心底有了不確定的想法。
他是個重諾的人,他不確定,自己這一次允下的諾言,是否能夠實現。
柏小妍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別人的影子,還在羅子元對她的好糾結,在爲了自己對羅子元的利用而愧疚。
也幸虧兩個人都有很沉重的心事,才讓兩個人都忽略了時間。
等柏小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穿着那一套火紅色的衣服出現在羅子元面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羅子元心事重重的模樣。
開門的聲音到底是打擾到了羅子元,羅子元睜開眼睛的瞬間,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聲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對着那一抹紅色的身影張開雙臂。
然,等來的確不是那一抹身影興奮的投入懷中,而是柏小妍帶着幾分怯怯的聲音道:“師傅?”
師傅這兩個字,如同一盆兜頭涼水一般傾瀉而下,讓羅子元迷亂的情緒瞬間清醒了不少,尷尬的揮了揮手,做出誇張的動作,道:“嗯,不錯,自然是不錯的。爲師親自替你挑選的。”
但凡女子,在牽涉到情緒的時候總是分外敏.感。
即便羅子元自認爲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柏小妍還是感覺到了羅子元方纔那一瞬間眼神的迷離以及情緒的尷尬。
只是她到底是沒有往最不好的那方面去想,也不知道是不肯,還是不願意。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就試了試這一套火紅色的衣裳,確定各方面都合身之後,就讓掌櫃的將剩下那些衣裳全部按照火紅色這一套衣裳的尺寸進行修改。
天上飄落着風雪,柏小妍坐在馬車中,透過琉璃窗戶看着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羅子元坐在柏小妍的不遠處,出聲打破沉默,緩緩道:“聽說,侯府出現了黑螞蟻。”
“恩。”一提到黑螞蟻,柏小妍心頭就有幾分煩躁,包氏母女還真的是包藏禍心。
羅子元對柏小妍情緒的變化視而不見,揚聲道:“查的如何了?”
“柏筱靈做的,她承認了。我沒有證據指控她。相反的是,她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來佈置這一個局。她有足夠的能力將禍水東引,若我堅持要查,最後只能是給自己找麻煩,還有可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好在她爲了幫包氏拿到能解黑螞蟻之毒的藥膏,答應這件事情就此結束。”柏小妍言簡意賅的把事情的主要部分說了,臉上透露着一種深重的無奈。
羅子元眉頭微皺,不可思議的道:“她說你就相信?”
柏小妍眉尖微蹙,搖頭道:“我自然是不相信她的。關於黑螞蟻的事情,我正在查。不過我想,查出來的最終結果,也只能是防止她用黑螞蟻再次陷害我。想要找出她做的痕跡,估計可能性不大。這一次,我也僅僅是爲了自保而已。”
一種深切的無力感將柏小妍籠罩着,就好像一張看不見的網,讓她窒息,無法呼吸。
羅子元關切道:“我幫你。”
柏小妍擡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臉,堅定的搖頭道:“多謝師傅,不過這件事情,小妍自己可以處理的。若師傅果真想要幫我,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羅子元幾乎是沒有任何考慮的就開口,還隱約帶着一抹期待。
柏小妍情緒調整的很快,只是一瞬間就對着羅子元露出了呆萌到了極致的笑容,聲音也軟軟糯糯的好聽:“這不是誇下海口了嘛,說要手抄血河經一百捲去供奉嘛。師傅也知道的,女媧廟的牆上銘刻着有血河經。雖說我手中也有血河經,可我既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誇下海口,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完成這件事情。”
羅子元不可思議的看着而柏小妍,如同看着一個傻瓜一樣的道:“你不會是想要每天風雨無阻的去女媧廟,直到抄完血河經爲止?”
柏小妍帶着幾分羞澀的道:“師傅你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羅子元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看着柏小妍的暮光帶着深切的擔憂,道:“告訴我,非得這樣做的柏因。”
柏小妍笑得狡黠:“師傅之前不是說了嘛,擔心有人會對我孝女之名加以誹謗。如今我每天都親自去女媧廟抄寫血河經,直到一百卷寫完。是不是更讓孝女之名深入人心?雖說,以孝爲名去爲自己博取一個好名聲的做法違背了孝的初衷。可若我母親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希望我能過得很好。”
羅子元默默的看着柏小妍,許久才輕聲道:“你若不是真心孝順,你的別院裡也不會有上千卷的血河經。”
羅子元聲音陡然壓低,讓柏小妍的鼻子有些酸澀,裝作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師傅你是願意每天護送我呢,還是不願意護送我呢?”
羅子元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向來有柏則的自己在遇到柏小妍之後就變得沒有柏則,不管是她要求的,還是她需要的,他都想變着法子的捧到她面前,看着她歡喜得如同一個孩子一般的笑。
看着柏小妍那帶着戲謔的笑容,羅子元柏本是想要拒絕的,可想着擅長使用暗器的姚夢婷,只能無奈點頭道:“小妍丫頭,從未有如同你這般膽大妄爲的徒弟,膽敢如此使喚自己的師傅。”
柏小妍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一本正經的搖頭道:“小妍不會白白的使喚師傅的。若師傅累了,小妍可以用端王府獨門推拿手法爲師傅緩解疲憊。而且小妍保證,會窮畢生時光,做一個好徒弟。若師傅不支持小妍去女媧廟抄寫血河經,小妍一一定不會去。哪怕心裡會不高興,小妍也一定會遵從師傅的吩咐。”
羅子元苦笑道:“你都如此說了,爲師又怎麼會捨得讓你不高興。”
柏小妍只覺得鼻腔裡一陣酸澀,直接衝到了眼睛裡。
扭過頭去,不讓羅子元看見眼睛裡的霧氣,甕聲甕氣的道:“多謝師傅垂憐。既如此,小妍明天在府裡等候師傅。”
站在侯府門口,羅子元看着裹在一襲紅色狐狸毛披風裡面的柏小妍,只覺得美人如玉,歲月靜好。
柏小妍對着羅子元福了一福,轉身走進大門。
才一進大門,菊香就等在那邊了,一見到柏小妍就急急忙忙的道:“小姐回來了?老夫人請小姐回來了就過去一趟。”
柏小妍心頭猜得到是包氏等人說了些什麼,卻也不動聲色,大步朝着慈安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