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忽然覺得很渴,就對魚兒水兒說:“魚兒姐姐你們兩個去樓下大廳裡,走廊過道有些打開的箱子,拿來十幾個易拉罐的飲料,就是那些鐵皮的罐子。不好拿就倒出來一個空箱裝着,你們兩個擡回來。”魚兒水兒答應着去了,很快把易拉罐飲料和幾個瓷瓶裝的酸奶拿回來。雲兒拿起來一個瓷瓶,用貼在瓷瓶子旁邊的吸管扎開紙面的封口吸食起來,魚兒幾個人學着主子的樣兒照做不誤。水兒喝了一口就皺着眉毛說:“主子快別喝了,**酸了。”
一句話就把雲兒逗得笑蹲在地上,指着水兒斷斷續續地說:“你真是個棒、棒槌,這個是酸奶,自來就是酸的。”
“啊?還有出酸奶的奶牛啊?”水兒一句話就說到老根兒上了。
雲兒捂着肚子笑個不停。
“主子啊,這是您定的價格嗎?”魚兒的臉皺得象個包子。
“是啊,怎麼了?是高啊還是低了?”雲兒很納悶魚兒爲什麼這個表情。
“再低一點就不如白送人了!”
“你是說我把價格定低了?”
“這麼好看的首飾您五十文就賣了?”魚兒舉着一個被稱爲牛角材料的步搖憤憤地說道。
“你想賣多少?”
“最少也得一兩銀子吧?”
“你想當劫匪呀?我悄悄告訴你們兩個,這個東西本錢不是很多的……”
“您給我打住!”魚兒第一次自稱“我”,也是第一次在水兒面前對雲兒態度強橫:“您傻呀?有說自己的東西本錢低的嗎?咱們這裡是大清,不是異域!再說了,您和王爺買回來這些東西,不用想就知道有多辛苦了。買回來不是爲了賺錢的嗎?一文錢買的,再賣一文錢,您是不是有病啊?如果您不按大清的價格賣,是不是得把別的商家都給擠兌黃鋪兒啊?”
魚兒的強硬態度可把水兒嚇壞了,拉着魚兒的胳膊使勁搖:“魚兒姐姐!不可以這麼和主子說話!”
WWW⊙ttκǎ n⊙CO
魚兒這纔想起來自己說話的態度不對了,趕緊認錯兒:“對不起主子,奴婢失態了,請主子責罰。”說着跪下了。
“幹嘛說跪就跪的?趕緊起來!”說着就來拉魚兒。魚兒死活不肯起來,眼裡盈滿了淚水:“我家相公說您在異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還經歷了生死劫難,把自己家的古董賣了換錢買的一些貨物。不管在異域是多少錢,您回來就是在大清的這塊地方生活,要按這裡的規矩辦事。奴婢求求您再不要說買來的東西便宜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不是沒別人嗎?再說也不是所有的東西買的時候都便宜,我說的是今天咱們看的。”雲兒只能往回拉話。
“不管是什麼,再不要這麼說了好不好?奴婢求您了!”說着就要磕頭。
雲兒給水兒使個眼色,倆人一起把魚兒拉了起來。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怎麼會這麼大的反應?”
“您回來這幾天,奴婢就心裡就一直犯堵。大廳裡的、配樓裡的、還有蘇州宅子裡的、四合院的、府庫的,還有送人的那些禮物,奴婢不知道您和王爺花了多少錢、操了多少的心運回來的。不是爲了回來賺錢的嗎?怎麼能不當回事呢?奴婢跟您打個賭,您把這裡的東西每樣挑出來一點拿給福晉看,讓她給定個價,您對照一下,看看差多少?別總是用異域的眼光來看大清好嗎?”
“還是算了吧。福晉不熟悉異域的價格,如果定在十兩一個簪子怎麼辦?我怎麼反駁?”
“那不是更好嗎?”
“做生意是要賺錢,但是賺錢也得有個底線,不是越多越好,是適可而止。經商也是有規矩的,要賺錢但是不能唯利是圖。福晉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用什麼材料做的,肯定是用大清的標準衡量,可是你們知道嗎?一旦福晉定了價,我就再也沒有說話的權利!給異域商品制定價位的是我,我熟悉這些東西的本錢,這是那邊大姐和王爺給我的命令!”
“主子!主子奴婢錯了!您別生氣好不好?”魚兒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今天的衝動犯了主子多大的忌諱,趕緊跪在雲兒的面前:“奴婢無知!奴婢……”
“好啦!動不動就下跪!趕緊起來,我又沒有怪你!有些事你們不知道內情。如果說我定的太低可以稍稍提一點,但是說一個這樣的簪子賣一兩銀子就等於打家劫舍了!”
“奴婢錯了,請主子責罰。”魚兒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主子極少和自己這麼嚴厲,說明自己是真的氣着她了。
“趕緊起來好不好?”雲兒最害怕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伸手把魚兒拉了起來,嗔怪地說:“多大點的事兒值得這樣?不知者不怪罪。”
雲主子病好了以後,就沒見她發過脾氣,怎麼今天發了脾氣?其實魚兒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錯離譜了,既然經商就要賺錢,賺錢就是賺的越多越好,怎麼還生氣了?
水兒也嚇夠嗆,慶幸自己沒多嘴。其實她和魚兒是一個看法,雲主子帶回來的東西那麼好看、那麼精緻,肯定能多賣錢。大老遠的把東西帶回來不就是爲了賺錢嗎?
主子拿出來的那根簪子要是大清出產的,怎麼也能賣二三兩到五兩銀子,再少也不能少於一兩銀子,最低也得五百文吧?主子的意思是超過三百文都不行。這些可都是咱們大清沒有的新樣貨物啊,要是賣低了以後往上漲錢就不容易了。
雖然是心裡這麼想,說出來是萬萬不敢的,魚兒姐姐都碰釘子了。
看雲主子的意思是對福晉也有點不滿,也是啊,鬟兒一再挑事,福晉都沒有給主子出口氣,擱誰心裡也不痛快。不管怎麼說,雲主子也是王爺的女人,跟王爺是夫妻關係,還給王爺生了三個孩子,你鬟兒是誰呀?沒事就說三道四的,換一個人大嘴巴就呼上來了。
其實雲兒也沒有太嚴厲的言辭,但是在魚兒來說就是很嚴重地衝撞主子了,很害怕也很後悔。最後悔是說讓福晉給定個價,自己是主子房裡的人,怎麼向着福晉說話了?這不是背叛主子嗎?越想心裡越窩心。魚兒不知道主子說的那位大姐是什麼人,但是提到定價的事是大姐和王爺說由主子說了算,這裡邊就沒有福晉的事了。自己是把福晉擡來壓制主子嗎?這以後主子還能信任自己嗎?就覺得自己的過錯太大了!回家做飯也是一路哭着做完的,水兒怎麼勸解也不聽。她對雲兒沒有任何的意見,就是恨自己沒長腦子,其實是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
且不說各人懷的心思,晚上是水兒的班,老早就來陪雲兒了。揣着一百個小心服侍着。在沐浴後到睡覺之前,雲兒還是在看拼音,實際上是在看縫紉機,想仔細看看這裡都是做什麼用的縫紉機。她準備做一批燒賣包投入市場,做燒賣包非常簡單,最複雜的一道工序是用金線鎖邊。如果用碼邊機來鎖,那就簡單到家了,一個直徑七寸的圓形紗料一分鐘就能鎖完,用手針鎖怎麼也得半小時,還不可能有碼邊機鎖的那麼針碼完全一樣大小。
縫紉機全都在堂屋這堆貨物裡,就在靠最外面一層貨物的第二層。雲兒吩咐魚兒水兒把外邊的一層箱子挪走了最上面的一層,去拿那個碼邊機,紋絲不動!雲兒用天目去看,怪不得,一個箱子裡面裝了四臺碼邊機!還有其他的附件、安裝工具什麼的。
那就明天再說吧。田亮和納蘭每天早上都來報到,讓他們來拿。
再說魚兒,回家以後把飯做好了,服侍田亮、田蕊父女用過晚膳,然後幫田蕊和田亮沐浴。剩下的時間接着做丈夫的千層底布鞋。
天黑下來,蕊兒困了,抱着娃娃先睡了。魚兒收拾一下鋪被準備睡覺。田亮從魚兒身後抱住她,附在她的耳邊小聲問:“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相公!魚兒做錯一件事,惹主子生氣了。”說完抽泣起來。
“別這樣、別這樣。咱們躺下說好不好?我家魚兒嬤嬤一向乖巧,怎麼能惹主子生氣呢,跟我說說?”
“跟你說有什麼用?你的身份能去勸她嗎?”
“我可以給你支招兒啊,說吧。”
魚兒就把白天的事跟田亮說了。田亮琢磨了半天才說:“你犯了主子的一個忌諱,就是不該讓福晉來定價。雖然主子和福晉之間已經很和氣了,但是有些事還是別過於近乎了。福晉通情達理,她身邊的人就很難說。你也知道,這些貨物都是陳先生的古董換的,異域那邊大姐和王爺都說將來賣貨的價位由主子來定,買東西的時候,是什麼本錢她也知道,人家自己的錢買的東西憑什麼要別人說了算?這是一個讓主子不痛快的原因。主子已經夠有涵養了,自己的錢買來的東西給大家吃喝品嚐,還分給大家帶回去,被鬟兒說三道四的,擱誰心裡也不痛快。福晉卻放任鬟兒,訓斥也是在背後,沒有給主子主持公道。你卻撞到槍口上讓福晉定個價,她能不生氣嗎?你到底是誰的人?”
“相公那我該怎麼辦呢?告訴我、教給我好嗎?”
“你們女人都是小心眼,這算多大的事兒啊,還掉貓尿了。”
“你才掉貓尿。”魚兒破涕爲笑。
“明天你找個沒人的機會,給她道歉認個錯兒就行了。”
“這麼簡單?”
“不這麼簡單你們還能反目成仇啊?”
“魚兒也是好心想讓主子多賣點錢。”
“她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賺錢也得有個底線,不能超過這個底線。”
“什麼是底線?主子也說了底線的話。”
“怎麼說呢?就是一個標準吧。比方說賣一個包子,所有的包子鋪都是兩文錢一個,這就是個標準,一樣的包子餡、一樣的大小,吃起來味道都差不多,可就是有一家包子鋪賣到了五文錢一個,這就朝過標準超過底線了。還有啊,王爺、福晉、主子、陳先生、陳夫人和我都是甘霖大師的弟子,大師在異域說過,做生意是要賺錢的,但是不能漫天要價,不能唯利是圖。也就是說不能貪得無厭,要適可而止。這也是一個標準,是道德的標準。什麼事都不能過分。”
“相公,魚兒省得了,你們都是甘霖大師的弟子,說話辦事都得比塵俗中的人要好,難怪主子生氣呢。魚兒是觸犯了主子的底線。明天魚兒給主子賠禮。”
“那你今天先給我賠禮。”
“去!我也沒惹你生氣,賠什麼禮?”
“你耽誤了我的造人時間。”
“討厭討厭!”魚兒的粉拳鑿在田亮的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魚兒就在雲兒的房門口自己罰跪。雲兒也聽見了門響,以爲是陪夜的水兒出去打水,睜開眼睛一看,魚兒跪在門邊,連鞋都沒穿就撲過來了,拉起魚兒,心疼地嗔怪道:“你作死啊,大早晨的地上這麼涼,多大點事兒隔了一夜還念念不忘?咱們兩個用着這樣嗎?”
“奴婢真的做錯了,沒有明白您的意思。”
“錯了以後就改,不用這樣的!我也有錯兒,就是太急躁了。”
“不!是奴婢的錯兒!奴婢沒有體諒您的感受……”
“好了好了,也沒那麼嚴重。人活着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順心。就當一股清風過去就算了好不好?我也該穿衣服了,然後你和水兒給我打扮一下,咱們就用早膳,再給福晉請安,回來繼續給納蘭東貴找貨物,他那個小店賣得還不錯。”
“可是賣光了不就沒了嗎?”魚兒還是心疼這些東西。
“沒了就對了,老是放在手裡不就見舊了嗎?這些東西買回來就是賺了錢送進國庫的。相比之下,咱們大清比異域那邊貧困很多。咱們是在王府裡生活,不缺吃不少穿的,市井間的平民百姓還是很苦的。這是咱們兩個人說啊,大清的漢人有幾個對滿人當皇上心服口服的?江南的百姓,尤其是讀書人,給殺了那麼多。咱們王爺的心裡是希望老百姓都安居樂業的,也很愧對江南百姓,畢竟他是皇室成員。你也看見了,我們帶回來的東西很多都是適合平民百姓的。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這些東西的本錢不是很多,都是針對平民百姓的。如果賣多了他們買不起,可是他們也是大清的子民,不管是誰統治他們,他們也是要過日子的,女人也喜歡漂亮,女孩要出嫁,幾十兩、十幾兩的首飾她們買不起,也不能腦袋上戴個樹枝當裝飾吧?我不是跟你發脾氣,是你沒有理解我的心情。別往心裡去好不好?咱們兩個跟親姐妹有什麼不同?”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先前那麼說,不是心裡向着福晉,就是覺得您定的價太低了……”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你對我什麼樣我心裡有數,也知道你覺得我把這些東西帶回來不容易,想多賣點錢。可是賺錢這件事不是越多越好,要適可而止。再說了,咱們也不光賣這些東西,不是還有那些布匹嗎?還有你知道的那些線類,咱們還可以自己做一些,王爺也學會了好幾種種地、種花的本事,亮子還學了企業管理和使用器械,都是能賺錢的。”
雲兒的和風細雨撫平了魚兒心上的陰霾,徹底放心了主子姑娘沒有記恨自己,十幾年的友情啊,因爲一句話就斷送了,魚兒怎麼受得了?沒有主子的一家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晚上回家的時候,田亮就知道雲兒原諒了魚兒,也知道根本沒事。在異域的一年裡,田亮對雲兒的脾氣秉性和人品比以前明白得太多了。以前他還爲雲兒嫁給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身份還是側室而抱不平,現在看,雲兒嫁給王爺是最合適不過了。換一個人她的才華都會被埋沒,也知道了婚姻是天定的。
沒有比較就沒有鑑別,田亮在異域的時候,看見異域的某些女孩就覺得自己的媳婦魚兒是非常好、特別好的女人。不但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和女兒,還很會過日子,心地善良、心靈手巧,模樣也俊俏,真是無可挑剔的。自己對她不好,還水中月、鏡中花地想別的女人,也太對不起魚兒了。所以沒有回來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對魚兒好,要關心她、體貼她。不管是什麼朝代,丈夫都應該是女人的依靠和庇護人!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犯了什麼邪!一定要改邪歸正!
魚兒不知道,自己和主子鬧了一點小小的矛盾,還讓丈夫對自己的態度大有改變,真是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