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聽說安親王還想娶個會寫詩、會畫畫的貴妾呢。他自己本人有文采,想有個能和他志同道合的。”
“行!我服了他了。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小姑娘,他是怎麼忍心下手的?”
福晉笑起來:“您這是什麼詞兒啊?什麼叫下手啊?”
“就是覺得夫妻兩個的年齡相差太多很彆扭。咱們兩個在一起說話、聊天的就好像很自然、很和諧,順理成章的。跟雲兒說話就象一個老頭子在哄一個孩子,現在可好,沒的可說了,最近一段還行。雲兒畫畫、寫字都沒說的,就是不能下棋,一點耐性都沒有,趁着我回頭拿茶盞的時候偷我的棋子,被我打了手背。”
“您也是的,又不是贏房子贏地,偷個棋子還打人家?夠霸道的。”
“你又向着她了,都靠偷棋子贏人家算什麼?你怎麼樣,還噁心?”
“好多了,沒事的,好像臣妾沒有云妹妹反應得重,都說男孩鬧的兇,臣妾倒是盼着生個女孩。”
“不管是什麼,你生的就好。”
“煊兒不好?”
“誤會了不是?煊兒是個好孩子,聰明伶俐的。但是你進宮的時候,不要當着太后的面兒誇煊兒,懂得我的意思嗎?”
“明白、臣妾明白!”
福晉有喜的消息雲兒很快就知道了。一開始她還挺高興:這下煊兒可有了伴兒了,王爺多了一個孩子,府上又熱鬧了些。可是很快就被另外的想法佔據了大腦:福晉要是生了孩子那可是嫡出的,煊兒的世子之位不就危險了嗎?她的兒子當了世子,那自己還算個什麼了?小妾一名嘛!越想越害怕。腦子裡忽然有了個想法:不能讓她生出來!讓她流產,讓她滑胎!
沒人能知道雲兒的邪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邪念是從哪裡來的。本來這些日子她還算是比較正常了,和王爺的關係也有所緩和,可是這種無理智的狂想、處心積慮地要付諸實施的妄爲,使她陷入沒有正常思維的混亂情緒之中。外表上看,她還是雲兒,實際上精神已經被青兒給控制住了。如果她的身體也被青兒佔據,那麼雲兒就已經死了,青兒會像白骨精利用人的**一樣,利用雲兒的身體來吸取王爺身體的精華,使王爺成爲行屍走肉,永遠也回不去天國世界了。
這天中午,雲兒若無其事地來到大廚房,面案負責人席嫂剛剛把要發酵的面和好,見側福晉東張西望地來了,忙笑着向她問安:“側福晉吉祥!”
“唔”,雲兒很有譜兒地答應了一聲,繼續東張西望。
“您,要什麼?奴婢給您拿。”席嫂不無討好地問。幾年來,她對王爺的這個小媳婦的事早已經如雷貫耳了,能欺負到福晉的頭上,逼得福晉差一點出家當尼姑,這個本事可是太可怕了,不能不小心應對。
“你這裡有紅小豆嗎?”雲兒問。
“紅小豆?有,有!還有黃豆、綠豆、芸豆、蠶豆、豌豆……”席嫂詳細介紹。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給我拿點紅小豆。”她把手裡的一條紗帕子遞給席嫂“包兩把就行了。”
席嫂不敢怠慢,忙接了帕子去糧食倉庫包了一兜紅小豆:“您要它做什麼用啊?”
“不該問的不要問!”雲兒瞪了席嫂一眼,拎着帕子包走了。
席嫂嚇得伸了一下舌頭。
雲兒十分高興地上了福晉住的翼然樓。她知道,這會子正是中午,福晉有個睡午覺的習慣,這大夏天的,連姑娘嬤嬤們也跟着借光打個盹兒,機會實在難得。樓裡很靜,果真姑娘嬤嬤們睡得東倒西歪。雲兒歷來手腳麻利,輕輕來到福晉牀前,把紅小豆抓了兩把均勻地撒在福晉牀下的腳踏板上,腳踏板和紅小豆幾乎一個顏色,剛睡醒的人一般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小心,等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自然提前出生,雲兒也就大功告成了。聽人說流產有個習慣性,第一次懷孕流了產,以後就很難保得住,又不是今天流了明天就能懷上的,等三年五載的月信斷了,再懷孩子就得等下一輩子了。雲兒看看冷眼確實看不出來,很滿意,匆匆下了樓,回到住處,趕快躺下。王爺因福晉懷孕已經來雲兒房間住了,見王爺還睡着,雲兒放心了。
福晉房中。福晉醒了,感到口渴,坐起來,攏了攏頭髮,剛要下地,不小心碰醒了靠在牀頭的髻兒。睜開眼看見福晉正往地上伸腳找鞋,忙攔住:“您別動,奴婢給您倒茶去。”
“也好,我正懶得動。”
髻兒站起來,雙腳落在踏板上,還沒邁步就像腳底安了車軲轆滑出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起不來了:屁股給墩得好疼好疼!年輕女子又不好揉着屁股叫。那會子的人很講行動坐臥,尤其王府裡的下人們更是規矩多,不可大呼小叫的,更不能說什麼“屁股”之類的粗話,髻兒坐在那兒都起不來了,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
“怎麼回事?怎麼還滑倒了?年輕的小人腿腳這麼不利索?快起來。”福晉笑着埋怨:“幾位嬤嬤怎麼也不扶一把?”
站在一邊看着正好笑的劉嬤嬤,這才趕緊過來扶髻兒。說:“髻兒姑娘不是一向身子靈便的嗎?今兒是怎麼了?”
正這時,鬟兒端着茶水進來了,見嬤嬤們在扶髻兒,還打趣她:“呦,這是夏天裡,過年還早着呢,就磕頭啦?”說着,把茶水端給福晉。誰知一上踏板,身子就朝前傾去,茶盞都出了手,扔在牀上。嚇得她忙去擦牀上的茶水。剛要站起來,又滑倒了。手按在踏板上,硌得生疼。
福晉就奇怪了,這兩個丫頭平時是最機靈的了,腦子反應快身子也十分靈活,這會子怎麼一個跟頭接一個跟頭的?鬟兒羞得臉通紅,剛纔還笑話髻兒呢,自己比她摔得還重。她看着手上粘着的紅豆,奇怪地問:“這踏板上怎麼還有紅豆呢?怪不得我們都滑倒了。”
髻兒也湊過來看,兩個人在踏板上劃拉到大約兩小捧紅豆,給福晉看。福晉問大家:“你們誰弄來的豆子?”
大家都搖頭。劉嬤嬤說:“大家都吃現成的飯,弄些生豆子幹什麼呢?”
福晉說:“鬟兒,你去把廚房的席嫂叫到這兒來,別聲張。”鬟兒去了,很快席嫂被叫來了,問了安,就侍立一邊等待主子問話,心裡撲騰撲騰的,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過錯。
“席嫂,今天,有人到你那裡要豆子或者這幾天有人用紅小豆嗎?”
席嫂放心了:“您問紅小豆啊?中午的時候,側福晉到廚房去向奴婢要了一點紅小豆。”
“她沒說幹什麼用?”
席嫂搖頭,“奴婢倒是問了,她沒說。”席嫂還真是老實人,照本宣科,沒一句添油加醋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福晉說:“好了,你回去吧。”
席嫂施了一禮出去了。福晉對鬟兒說:“如果今天是我摔了又怎麼樣?”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啊!”了一聲,明白了。其他的人誰也沒敢開口,只有鬟兒說:這不是明擺着要害您嗎?這樣的人還留着?”
鄭嬤嬤使勁掐了一把鬟兒,心說,這是主子們的事,當下人的摻合什麼?側福晉神經都不正常了,王爺也沒說休棄回家,還不是因爲人家給王爺生了一位世子嗎?如果福晉將來也生了兒子,世子之位歸了福晉的兒子,那個時候王爺可能會收拾側福晉,可是跟咱們當下人的有關嗎?
此時福晉已經氣得心裡突突亂跳了,胸口發堵。但是她從來都不是疾言厲色的人,也不會大吵大嚷地罵人,她的身份、地位讓她十分理智、有涵養。平靜了一會兒,福晉對鬟兒說:“你去後院看看王爺午睡醒了沒有,醒了請他來一趟,順便把側福晉也叫來。”說得輕描淡寫,好象什麼事也沒有一樣。
王爺睡醒了午覺,下地洗了把臉,拿起大扇,準備往福晉那邊去了,剛好鬟兒過來找,“王爺,福晉請您和側福晉都過去呢。”
王爺答應着,對雲兒說:“你快點兒,平時不是最麻利的嗎?今兒怎麼磨蹭起來了?”
雲兒有些心虛:“雲兒就不過去了吧?看耽誤福晉休息。”
鬟兒不動聲色地笑着說:“福晉已經醒了,是她讓奴婢來請您二位的。”
王爺拉了雲兒一把:“走啊!”雲兒只好跟下樓去。
福晉房中,福晉依然如平日一樣面帶微笑。王爺進來,朝福晉笑笑,習慣地坐在八仙桌的另一側,搖起了大扇。雲兒也進來了,向福晉道了個萬福,站在王爺身邊。髻兒上茶後,退下去。福晉仍然微笑:“王爺休息得可好?”
“還好,還好,你中午這一覺,睡得可塌實?”
“臣妾今天這一覺睡得可太好了,明白了一個大道理。”
“哦?睡覺還睡出道理來了?說來聽聽?”
“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是什麼意思?”王爺還以爲福晉在開玩笑。
雲兒渾身不自在,見福晉安然無恙地坐在那裡,沒有一點流產的跡象,紅小豆也沒了,心裡說:“完了,被發現了!”
福晉笑着對雲兒說:“妹妹書讀得多,想是比姐姐更懂得這個道理吧?”
雲兒忙說:“是,是。”
福晉:“劉嬤嬤,讓側福晉看看你手裡是什麼?”
劉嬤嬤把手展開給雲兒看:“您認識這個嗎?”
雲兒故做鎮定地說:“認識,認識,是豆子。”
“做什麼用的啊?”福晉仍然在笑。
“蒸飯、蒸乾糧的。”
“不是放在踏板上讓人滑倒的吧?不是讓姐姐把肚子裡的孩子摔掉的吧?”
雲兒的臉唰地就白了,一下子跪在福晉面前:“福晉!原諒雲兒吧,雲兒錯了!”
王爺開始聽福晉說什麼“防人之心”就覺得不大對勁了,大中午的又說什麼豆子、踏板的,現在才明白了。只見他把大扇往桌上一摔,彎腰揪住雲兒的領子,舉手就要打。被福晉一把攔住:“王爺息怒!今天,臣妾當着您的面兒,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是要雲兒受到多大的責罰,給自己出氣,是不明白,要問清楚:我們都是您的女人,爲什麼她給王爺生孩子可以,臣妾就不可以?”說着忍不住哭了起來。
王爺趕緊勸道:“誰說不可以?你們大家說有這個道理嗎?雲兒,你說!”
雲兒慌了:“不是的,不是的!雲兒沒有那個意思!雲兒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糊塗,雲兒真的沒有想害您,雲兒……”雲兒語無倫次,怎麼也說不明白了,只有哭的份兒了。
王爺手指着福晉對雲兒吼道:“你說,你自己說!福晉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是她和王爺我先成親結爲夫婦的,要生孩子也是她在先!她盼了二十年,二十年哪,好不容易懷了一個,你,你還要……你真是蛇蠍心腸的女人!”說着又舉起手來。福晉死死攔住,王爺也不敢撕扯怕碰到福晉。
福晉說:“王爺,我們府上下人都不打,好歹她還是個主子!
“她是什麼主子?有這樣不知好歹的主子嗎?行了,沒的可說了,陳小姐請回家吧!”
雲兒嚎啕大哭:“啊!王爺!王爺您不要拋棄雲兒,不要啊!看在煊兒的面子上,好不好?雲兒不當側福晉,雲兒當丫頭,給您洗衣服、做飯……”
“行了,行了!說這些沒用!福晉需要靜養,你回家去吧!不好意思,魚兒水兒還在新婚之中,委屈你們些天,陪一陪陳小姐,讓她情緒穩定了,你們就回來,去準備吧。順便告訴那總管備車,過會本王、田侍衛和你們一起去送陳小姐!”
“王爺,王爺!這樣不好吧?送回去算怎麼回事?她還有煊兒呢。一日夫妻……”福晉又心軟了。
“打住!想不想要你這條命了?想要,請她回家,不想要,咱們大家同歸於盡!”王爺起身就出了門。
福晉對跪在地上的雲兒說:“你就回去住幾天吧,等你想明白了,王爺也消了氣,再回來。魚兒,扶着你家姑娘去吧。水兒,你且留下,我有幾句話。”
府門外,當魚兒把哭哭啼啼的雲兒扶上車的時候,王爺和田侍衛也上了馬,水兒挎了一個包袱追出來,被魚兒拉上車,氣喘吁吁地說:“福晉給側福晉拿了幾件衣服和一點銀子,就出來晚了。”
田亮聽着雲兒在車裡高一聲、低一聲地哭,心裡十分難受,可又不能問王爺,這是人家的家事,一個小小的侍衛有什麼權利過問?就連問魚兒也不可能。心想:這是又出了什麼事啊?好好過日子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