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只親到黃虹一下就被她扭開頭去,心中不由得臆測起來:“她爲什麼這樣?難道她的心裡真的已經沒有我了嗎?莫非有了那個什麼蕭檐嗎?” 想到這裡,他心裡的一把火燒了起來,
他喘着氣,壓低聲音道:“黃虹,你爲什麼不相信我呢?”手裡的力道就一下子加重了。
離別多年的兩人本應甜甜蜜蜜相擁相依,說不完離情別意,道不完情深意切,可是兩人之間,尚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溝通,就因爲黃虹懷孕這件事橫亙在中間,導致平陵疑心頓起,黃虹不想解釋,兩人的隔閡加重。
此刻,黃虹覺得自己拼力抗拒的不僅是史平陵,還是自己的心,那顆一直裝着史平陵的心:“你既然不願意好好聽我說,爲什麼又來招惹我?”
“我現在願意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我錯了,黃虹,你就原諒我吧,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不原諒你……”
平陵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黃虹哭過了,從黃家娘子受傷病臥在牀後不久,他就沒見她再哭過,不由得慌亂了:“黃虹,你別哭,我輕點。”他小心地伏下身來。
黃虹哽咽不已:“你就只會這樣欺負我。”
平陵摟緊黃虹的身子,想起了兩人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那時也是自己強行佔有了她的身子,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怎麼還是一點也沒變。
他慌亂地去親黃虹流下的眼淚,去親她的臉,她的脣:“黃虹,對不起,對不起。”
“這些年過去,一見面,你不但不問問我是怎麼過來的,倒質疑我的人品,難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你都還不能相信我?”
“你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苦……”
平陵堵住她的嘴脣:“我都知道,剛纔我聽娘說了。”
“不,有些事娘也不知道,我不想讓她擔心。”
黃虹被平陵壓着,熟悉的身體的重量讓她突然感到一陣心安,那抱緊了自己身體的雙臂的確就是一個安全的港灣,她好像終於可以輕鬆地喘口氣,歇一歇了。
平陵摟緊黃虹,聽她講述着這些年來那些深藏在她心裡的往事。
她的講述更加詳細,那些不足爲外人道的恐懼憂傷,那些從不間斷的貧窮騷擾,那些身心雙方面的壓力傷害,平陵聽得血脈賁張,劉家小、舅舅、凌佐、唐嘉、費媽媽,其他七七八八的人,這樣的日子,她一個人是怎麼挺過來的。
這樣看來,自己還得感謝郎又一,沒有他,黃虹說不定早已淪落風塵,黃家人和娘說不定早已貧困潦倒而死;還有那個蕭檐,那個滕小懷,他們也是幫助過黃虹的好人。
剛纔的蓬勃慾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黃虹依偎在平陵的懷裡,眼淚漸漸浸溼了他的前胸,幾度哽咽得喘不過氣來,平陵唯有把她抱得緊一點,再緊一點,恨不能將她護在懷裡,化入自己的血肉。
黃虹講了很久,終於疲倦地睡去,平陵卻沒有睡意
,眼見着蠟燭燒到盡頭,搖晃着漸漸熄滅。
黃虹突然醒來,覺得眼睛艱澀難以睜開,她嚇了一跳,凝神一想昨夜的事,恐怕是昨夜哭得太多太久,她手往身邊一摸,身邊空空如也,她立刻恐慌起來:“阿榴呢?”
黃虹慌亂地坐了起來,天色已經微明瞭。
站在窗邊抱着阿榴在哄的平陵聽見聲音,回過身來:“你再睡會兒,我替你哄着孩子。”
平陵低頭看看懷抱的孩子,那孩子吮着手指,烏溜溜的黑眼睛正望着自己:“他很乖,才哭了一聲,我一抱起他來就不哭了。他叫什麼名字?”
黃虹匆忙地穿着衣裳:“他叫阿榴。”
“阿留?”
“是石榴的榴。”黃虹解釋着,麻利地穿好衣裳,昨夜發生的事使自己整夜都沒有去看娘一次,現在趕快得過去瞧瞧。
平陵抱着孩子,看着黃虹跑出房去,隨即隔壁傳來模糊不清的說話聲。
平陵低頭看看懷裡的孩子,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看樣子自己這輩子註定要養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了。
阿榴,好名字。
這時,她從自己舉着的菱花鏡裡看着女兒的臉,問道:“黃虹,昨晚平陵沒有回去?”鏡中的女兒羞澀地笑了一笑,只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黃家娘子算是徹底地放下心來。
黃虹做好早飯,去叫平陵來吃,卻見平陵抱着孩子,歪倒在牀上又睡着了,她抿嘴笑笑,輕輕掩起門讓他多睡一會兒。
滕小懷早早起來,想着又有兩天沒有回黃家看看黃虹和阿榴了,便提着昨夜就煨在火上的老母雞湯到黃家去。
黃土土見滕小懷出門,也忙不迭爬起來跟着去。
黃虹已經照顧着娘吃了早飯,餵了雞,正在洗着娘和阿榴的尿布,聽見敲門聲和弟弟的聲音:“姐,姐。”就忙着打開院門。
接過滕小懷手裡的瓦罐,她順口問:“滕師傅,吃早飯了沒有?”見兩人都搖頭,便到廚房裡去,端了粥和包子出來,順便給滕小懷和弟弟各打了碗雞湯。
滕小懷生氣說:“黃虹,現在你喂着阿榴,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怎麼倒把好東西拿來給我吃?”
黃虹笑着說:“滕師傅,這麼一大罐雞湯我怎麼喝得了,這天氣熱得,雞湯放壞了可惜得很,別浪費,大家一起喝。”
這時,屋裡的孩子哭了起來,黃虹顧不上再和滕小懷講話,站起身就要進屋去。
平陵抱着孩子開門出來,一邊說:“我已經幫他換了尿布。”一邊就把阿榴遞了過來,黃虹想着昨晚喂着阿榴他就睡着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再餵過,孩子肯定是餓了,於是接過孩子,就到孃的屋裡哺乳去了。
平陵看見坐在檐下的一老一少,剛纔他們進門時也聽見黃虹打招呼,於是便客客氣氣衝老者叫了一聲“滕師傅”。
滕小懷正鼓起眼睛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黃家的不速之客,
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怎麼一大清早,黃虹的屋裡就冒出一個男人來?”
就聽旁邊黃土土親熱地叫了一聲:“平陵哥。”沒想到黃土土竟然還記得史平陵。
滕小懷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男主人回來了,他上下打量着平陵,用挑剔的眼光評判地看着平陵:長相,沒說的;氣勢,很像郎又一,又因爲比郎又一更年輕一些,所以更有一種銳利的感覺;打扮,像是有錢人;最後,就衝他剛纔抱着阿榴的不嫌棄的模樣,平陵勉強通過了滕小懷的“審查”。
平陵在黃家呆到近午了才離開,匆匆就回自己的家裡。
他要換下身上那套昨天穿的衣裳,下午要去跟一個客戶談生意。
眉生驚慌失措地從他屋裡跑了出來,差點跟平陵撞了個滿懷,平陵站定腳步,不悅道:“你這是怎麼了?”
眉生張嘴剛要說話,就見花新也快步跑了過來,諂笑着說:“大官人,你回來了。昨夜你一夜未歸,叫小的好生擔心。”回頭就叱責眉生:“還不快去侍候老夫人。”
平陵無暇顧及花新的態度,只說:“快準備好轎子,我馬上就要出門。”花新忙着跑去了。
傍晚,平陵回到府裡,雖然昨夜到今天幾乎沒有睡着覺,但他的心裡有了從他恢復記憶起就沒有過的踏實,一邊擦着臉,他就一邊想,差不多該把自己和黃虹的婚事提上議事日程了。
換了衣裳,平陵徑直來看娘,下人們都知道自官人只要在家,都是要和老夫人一起吃飯的,不待吩咐,就把飯菜端進史娘子的屋裡。
“你們下去吧。”平陵說着,親手喂娘吃起飯來,小華和眉生都下去了,只有鳳姨還站在那裡。
平陵奇怪鳳姨的舉動,她也算是一個老資格的下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知道進退?轉念一想,明白了:“鳳姨,還有什麼事?”
鳳姨回頭看了一下門外,上前一步,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自官人,我有話要跟你說。”見平陵沒有責怪的樣子,便低聲說:“自官人,那個花管事……府裡再不能用他了。”
平陵揚起了眉,鳳姨見主人沒有駁斥自己,於是接着說下去:“自官人,按理說同爲家裡的下人,我跟花管事也共事了很多年,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是主人你要是再用花管事下去,早遲一天會步上苗官人的下場。”
鳳姨說着,偷偷觀察平陵的臉色,那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她心裡頓時沒底:“到底這個主人是屬於哪一類人?”
想想自己也開了頭,不如就豁出去了:“原來在苗府,花管事整天變着法子帶苗官人消遣,吃喝玩樂,到最後走上賭博的路,也怪苗官人意志薄弱了些,就這樣被他矇蔽了眼睛,以爲這個人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結果弄得差點家破人亡,還好老爺子不糊塗,最後拉了苗官人一把,所以這個府邸整個出售,我們這幫下人被苗家視如蛇蠍,一個也沒有帶走,這都是拜那花新所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