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不懷疑唐雲瑾會騙她,所以很痛快地直接先把銀票給她了,同時也是爲了避免自己事後後悔,十萬兩,的確是超出她的預算很多,原本她以爲最多也就是五萬兩,特別是她還把秦梟也一塊兒叫來,在秦梟面前怎麼說唐雲瑾看在她和秦梟的情分上也不會太獅子大開口才對,誰曾想……唐雲瑾居然毫不顧忌。
只是一個短故事就要十萬兩,真是好大的胃口,偏偏,自己又不能不要。
這戲本是她自己要用來當壽禮送給她爹的,也就是說買戲本用的錢都是她自己的,她一個女兒家,哪怕在安家很受重視,在之前爲了買到唐雲瑾的戲本以及楊家班的戲本花了數十萬兩以後,她再想單獨拿出十萬兩的私房錢也很是困難,可爲了她在安家的地位更加鞏固,也只能咬牙花了這筆錢。
等到她能徹底把戲班子握在手裡,區區十萬兩便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想到這裡,安凝的臉色總算好了許多,辦完了正事也有了問候一下唐雲瑾和秦梟的心情。
“秦大哥,我聽說秦伯伯身體又出現了些問題,不知道現在可還好?”安凝一臉關切,“本來我想去看看秦伯伯的,可是想到現在秦家可能很亂,我去了怕是隻會添亂,便沒去。我聽人說秦伯伯到現在還沒醒是嗎?”
唐雲瑾睨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不以爲然。
因爲秦家亂而沒去,還是因爲秦家門口堵着很多人沒去上?秦家現在可是在風頭浪尖上,看安凝今天特意把她找過來花十萬兩買個戲本也猜得出,她是爲了安家內部的事情,比如她和安信的爭鬥。她都自顧不暇了,還能真的不怕會不會把自己也牽累進去到秦家看老爺子?
秦梟道:“是沒醒。”至少他們出來的時候還沒醒,現在……半個時辰早就過去了。
“秦伯伯的身體以前還是很不錯的,可最近卻一臉兩次病倒,如此反覆怕是對身體極爲有害。”安凝臉上滿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爲她這是關心自己老子呢。
“秦大哥,我知道你最近都沒有回秦家,和秦伯伯也有一些不愉快,但是如今是特殊情況,秦伯伯身體抱恙,他心裡一定是希望你能回家的。”安凝說完又看向唐雲瑾,“唐姑娘,我知道我說這些話可能不太合適,但是我實在是不忍心。我也聽說了最近那些事情都和秦家二夫人有關係,不過二夫人是二夫人,秦家是秦家,現在整個秦家都因爲二夫人的事情焦頭爛額,秦伯伯又病倒,我想這肯定不是你所希望的,你看……自從你是浮雲先生的事情讓人知道以後,你在凌城的影響力就已經不小,不如你找機會和那些守在秦家的人說說,不要繼續守着了,至少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該把整個秦家都扯進去。”
現在凌城因爲秦家和唐雲瑾這些事情鬧得如此大,要說其中沒有唐雲瑾和她身邊的人的煽動,可能嗎?不是說那幾個地痞是暈過去了以後出現在秦家門口嗎?是誰能把他們弄暈了扔到秦家去?他們不是去害唐雲瑾去了嗎?換言之,最後見到他們的人就是唐雲瑾,或者是她身邊的人不是嗎?那麼這個答案也就很明顯了。
“是啊,冤有頭債有主。”唐雲瑾悠悠道:“招惹我的人我不會放過,沒招惹過的我也不會牽累。”
“那……”安凝眼睛微微亮起,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只是……”唐雲瑾淡然一笑,“像安小姐自己說的,你說這些話的確不合適,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說這些?”
安凝神色僵住。
唐雲瑾道:“秦家其他人縱使沒有害我什麼,但也是有着包庇縱容之罪,在我看來也算得上是從犯,當初謠言四起的時候如果秦家做點什麼措施,又怎麼會演變到後來那般滿城風雨的程度?害得我還得親力親爲地給秦家人自己造的孽擦屁股,把自己是浮雲先生的事都抖出來爲自己正名。的確,如你所言,我現在在凌城說話似乎是有些分量,不少人都因爲喜歡我的戲本,爲我最近的遭遇憐憫,也願意盡力地爲我討公道,但也正因爲他們有這份心,我也不可能辜負了他們,在他們爲我討公道時卻跑過去說,‘你們別堅持了,反正事情已經出了,我咬咬牙忍了便是,你們沒必要替我出頭’這樣的話嗎?安小姐不覺得這樣是辜負他們的心意,會讓他們失望嗎?”
安凝憋半天才道:“可是,以你和秦大哥的關係,你這樣……恐怕秦家的人會對你有所誤解。”
“誤解啊。”唐雲瑾莞爾,“安小姐多慮了,方纔我們來這邊之前就已經去過秦家,秦家的人除了陸芸以外,下人們也好管家也罷,可都是很明事理的人,沒有一個把這些事情怪罪到我身上,反而是陸芸這個禍首看起來很不受人待見呢,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三日之內她就要滾出秦家了。”
“什麼!?”安凝大驚,反射性地看向秦梟,“秦大哥,這是怎麼回事,二夫人要……被趕出秦家嗎?是秦伯伯說的嗎?”
秦梟神色微冷,冷淡道:“老爺子被氣暈之前就已經說過讓陸芸滾出去,可是之後就不省人事,陸芸也厚着臉皮繼續留在秦家,我方纔回去她竟還不知悔改地想打雲瑾,這種人當然不能繼續留在秦家。所以我讓她滾了。”
安凝遲疑道:“可是,她畢竟是秦牧的娘,秦伯伯還沒醒過來,秦大哥你這樣決定,萬一秦伯伯氣消了以後改變了主意,豈不是又會怪罪與你?”
“怪我什麼?”秦梟嗤笑,“他在明知道陸芸就是散播謠言的人之後毫無作爲冷眼旁觀,讓雲瑾受盡了委屈,事後也沒說給點補償,他有什麼資格怪罪我?我保護自己心愛之人難道還有問題嗎?”
安凝因那句‘心愛之人’心再一次狠狠地糾緊,臉色也有些發白,眼神略微暗淡了下來。
“我把三番四次找雲瑾麻煩的人踢走有什麼不對?更何況,陸芸那種女人繼續留在秦家,秦家早晚要惹更大的麻煩。”
安凝的情緒明顯因爲秦梟毫無掩飾地對唐雲瑾的在意而有些低迷,但仍然把自己想說的話表達了出來。
“我知道秦大哥是心疼唐姑娘,不過……就怕秦伯伯如今昏迷不醒,等過些日子醒過來的時候氣勁兒消了,再加上你在他沒醒的時候擅作主張,反而會生氣。若是等秦伯伯醒了你提前和他說一聲,或許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秦家老爺子性格很倔,秦家上上下下的事情也必須由他親自做主,越是和自己唱反調的人他越是不喜,越會動怒,正如秦梟當初拒絕安家結親,以及擅自把唐雲瑾領回來,那時老爺子對唐雲瑾的態度就不冷不熱。
她就是怕本來這次的事情都是因唐雲瑾和陸芸而起,最後卻反而讓秦梟父子倆鬧矛盾。她如今已經很難讓秦梟真心地愛上自己,心甘情願地娶她,那麼唯一還能做最後努力的,無非就是討秦伯伯的歡心,若能讓他們父子倆日漸單薄的感情重新變好,日後不論是秦梟和秦老爺子一定都會記着她的好。
相比之下唐雲瑾卻已經連着兩次給秦家制造麻煩,怎麼想秦老爺子都不可能對她有什麼好印象,所以,她還沒有徹底輸掉。
就算……秦梟真的要娶唐雲瑾爲妻,大不了,她願意和唐雲瑾當平妻,甚至如果連平妻都不可以,她也已經有了當側室的心理準備,反正她有安家做後盾,等事成定局,秦梟一定會真正意識到誰纔是能幫助他的人,從側室成爲原配,她相信以自己的能力,秦梟會有正確的選擇的。
秦梟冷眼看了安凝一眼,捏了捏唐雲瑾的指腹,懶得再看安凝並不算特別高明的演技。
若說以前安凝在他,天白麪前還算是表裡如一,那麼,似乎在唐雲瑾出現以後,安凝的表現卻越發令人失望了。當然,有了安宏的所作所爲,以及安信那種人以後,他對安家人也不報以期待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安凝說這些話,做這種姿態是爲了什麼,他心裡也有數,只是不在意罷了,比較安家其他人,安凝也算是不錯了。
“老爺子的氣勁兒可沒那麼容易消。”唐雲瑾慵懶地笑道:“安小姐想來是聽給老爺子診治的大夫說了老爺子要十天半個月才能醒,纔會這樣說吧。”
“難道不是嗎。”安凝不動聲色地笑道。
唐雲瑾聳了聳肩,“安小姐的消息怕是有些落後了。安小姐是否忘記了雲記有不少我親自釀的藥酒?”
藥酒?安凝不解,怎麼忽然提起雲記來了?
“我和梟方纔特意去了趟秦家,安小姐覺得梟就只是特意爲了給陸芸一個找我麻煩的機會,然後他再把人趕走嗎?”
安凝瞳孔一縮,思路被唐雲瑾說的有些亂,擰着細眉仔細揣摩着唐雲瑾話裡的含義,猛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擡起頭驚詫地看着唐雲瑾脫口道:“難道——!”
唐雲瑾用自由的那一隻手隨意地敲了敲桌面,輕笑:“其實我的醫術也是不錯的。”除了沒誇張到能活死人肉白骨,還有什麼病什麼毒是她治不瞭解不了的呢?至少目前還沒碰見過。
紫袍男子可以說是及病體和毒體於一身,命懸一線,不也被她救活,如今怕已經恢復到全盛時期,秦老爺子不過是有心臟病,還是這回被連着起了兩次才發作的,能難治到哪兒去?
“你說的很對,我的確不該針對秦家,不管老爺子是否放任陸芸對我的所作所爲,到底……他都是長輩,是梟的父親,就算做錯了什麼事,我這個做小輩的都該原諒他一次。畢竟,上了年紀,誰都會犯點錯誤。”
安凝愣愣地看着唐雲瑾,顯然沒有想到唐雲瑾居然敢這麼說,她這意思是……把錯都怪到秦老爺子身上去了嗎?雖然聽上去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真正去研究是非對錯的啊!
唐雲瑾涼涼道:“哪怕他放任陸芸,連秦牧砸梟的鋪子都沒好好懲治,甚至還想罔顧梟的意願逼他做不喜歡的事,我也該是當地給予一些理解,誰讓有些事情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能幫到梟呢,安小姐你說對不對?”
安凝的臉色已經有點難看了,秦梟不喜歡做的事是指什麼?和安家結親嗎?
秦梟無聲地勾起了脣角。
的確,和安家結親看似是秦安兩家強強聯合,可在安家家主安宏,安凝的好爹爹想弄死他的大前提下,和安家結親就不是好事,而是他自尋死路,給安家制造更多能害他的機會了。他看上去有那麼蠢嗎?所以,安凝覺得有了唐雲瑾的出現才導致他拒絕娶她這個想法本身就錯了,就算沒有唐雲瑾,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娶安家的人。
“不管怎麼說,既然是梟的父親,我有這個能力,也該略施援手。”
“唐姑娘的意思是,秦伯伯……”
“我們離開的時候還沒醒過來,不過我的藥效果還是不錯的,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唐雲瑾反問安凝,“你說,老爺子這麼快就醒了,眼下秦家仍然亂的很,你說老爺子能放任罪魁禍首的陸芸繼續待在秦家嗎?他讓陸芸滾,陸芸就必須滾,哪怕他因爲身體問題一時糊塗了又動搖了,梟也不會讓陸芸繼續留在秦家。安小姐說,在老爺子心裡,是梟重要,還是那個女人重要?”
安凝沉默了,這個答案根本毋庸置疑。
“所以安小姐的擔心完全是沒有必要的。”
過了半晌,安凝才扯起一抹笑容道:“聽唐姑娘這麼說我就安心多了,有唐姑娘在,秦伯伯的身體以後也不用再擔心了。”凌城名醫都說要十天半個月才能醒過來的病情,唐雲瑾卻能只給老爺子喂點什麼藥就能讓他立即醒來,果然不簡單。
“不過,秦伯伯大病初癒身體怕也弱得很,秦家那麼大的家業,秦大哥不回去怕也無人能主持大局,秦大哥,趁着這個機會你不如回秦家吧?一方面可以照看着些秦伯伯的身體,又能替他分擔,不然要是讓秦牧抓到這個機會,恐怕以後他還會找機會把二夫人找回來,秦大哥和唐姑娘應該也不希望如此吧。”
秦梟道:“我暫時還沒打算回秦家。”回去以後做什麼都束手束腳,尤其是老爺子總想替他拿主意,只會妨礙到他想做的事情,還不如在外面自在,何況,好不容易能和雲瑾住在一起,他又豈會輕易地搬出去。
“這……”安凝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唐雲瑾道:“唐姑娘,你也勸勸秦大哥,秦家是不能沒有秦大哥的,最近秦家出的這些事情也爲由秦大哥沒有被人責難,有他坐鎮,秦家必然能很快恢復平靜。”
唐雲瑾直勾勾地看着安凝,突然問道:“安小姐是以什麼立場來讓我勸梟回秦家?”
安凝一怔,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發現唐雲瑾的目光不知何時變得格外銳利,像是要將她從內到外完全看透一般,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安凝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很快聽出唐雲瑾話裡暗示的意思,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起來。
唐雲瑾這是在說,她根本沒資格對他們的事指手畫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