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瘦商人面面相覷,很快禁不住大笑起來,吸引了鄰桌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唐雲瑾不奇怪他們爲什麼笑,要不是她有空間,後來又有那人把安家產業給她,她終有一日能發展到目前身價,但的確沒這麼快,少說也得再有個二三年,換做是她也不會相信這種聽起來頗爲荒謬的話。
聽起來是很誇張,京城裡的商戶大概也沒多少能誇這種海口。
上萬兩,十幾萬兩,幾十萬兩,聽着好像是信手拈來的數字,但起樹木只龐大,這麼說吧,一般來說一個國家每年國庫的收入也就是在幾百萬兩左右,而她目前身價就已經有好幾百萬兩了。
一般的商人賺的來這些嗎?就算賺的來,那是一年半載賺的還是世代積累下來的,且大多還都是屬於‘不動產’是價值,而不是有現銀?官府是不會放任隨隨便便一個人就擁有足以和國家匹敵的財富的,哪怕是在古代也不例外,她這身價也是因爲情況特殊纔沒被察覺,面前這倆?把家底拿出來和他們比?給她添鞋她都嫌不夠格!
這瞧不起外地人的姿態可比當初她初到凌城的時候還誇張,而且更加讓人不想忍。
“很好笑嗎。”秦梟的目光猶如刀子一樣看着笑不可遏的兩個人。
唐雲瑾道:“你們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彷彿聽見笑話一樣的態度只會顯出他們的無知。
小聲戛然而止,二人面帶不善地瞪向唐雲瑾和秦梟,胖商人冷哼道:“跑到京城來說大話,該說你們無畏還是無知好?十幾二十萬兩?這種一聽便知是假話的話竟也說得出口?是不是外地人都像你們這樣?”
十幾二十萬兩或許對京城的商戶來說確實不算太難賺,小半年的功夫努努力還是賺得到的,哪怕是規模比較小的鋪子,再笑也多少有點關係不是?但賺到以後還得花出去啊!成本啊,還有再投入什麼的,所以賺到以後真要在手裡留下那些銀子卻很難。
外地人在京城爲什麼那麼難混,還不是因爲沒有關係?那麼京城本地人呢?除了一些本就是管家出身或有點掛個的,還不是靠着手段一點點攀上關係的?而這種關係通常都需要長期不間斷地維繫,怎樣維繫?靠什麼維繫?還不是要和錢掛上鉤。
所以京城當官的多,有錢人多,但同時更多的人其實吧他們的錢都用在了維繫官商之間的關係上,所謂的財富,大多都是鋪子或房產,再就是各種金銀首飾雷硬通貨,大筆大筆的銀票官府那邊還是有意限制着的,免得有人別有目的地堆積財富。
唐雲瑾這種懷揣巨資,硬通貨又都是極品中的極品的,還真是很少見。
“二位又如何知道我們是說大話?”唐雲瑾理了理衣袖,不緊不慢道:“我們來到京城的日子還很短,可是近幾天卻發現,這京城人士似乎有不少人都有一個毛病。”
瘦商人雖然不爽她的語氣,可還是脫口問道:“什麼毛病?”
“自以爲高人一等,總說別人目光短淺沒有見識,卻從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這裡是天子腳下能人輩出是不假,但我國也不是隻有京城纔有能人,放眼望去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現讓京城的能人們都要佩服的人不是嗎?當然我不是說自己就是那樣的人,只是對這裡的人沒有自知之明一味地輕視外地人的可笑行爲感到更引人發笑罷了。”
胖瘦商人的臉色開始難看了起來,偏偏唐雲瑾還煞有其事地又補充了一句,“我指的只是那些看不起外地生人最後卻落得自己顏面盡失的無知之輩罷了,我想二位一定不是那樣的人對吧?”
爲什麼每次唐雲瑾和秦梟一起的時候更多的都是她出面,還不是她嘴皮子厲害的關係?秦梟這樣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人可不屑浪費諸多口舌。
唐雲瑾道:“不過聽二位的意思,似乎你們並不能滿足我選擇合作對象的條件,看來是沒機會合作了,若是二位有熟識符合條件的話,倒是可以介紹給我們,我們自當認真考慮以後決定是否與之合作。畢竟,聽你們的意思,似乎哪怕是幾萬兩的生意對一些商戶而言也是不小的數目的樣子。”後面半句語氣顯得格外憐憫。
胖瘦商人被她反將一軍臉都要綠了,卻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周圍有不少商人注意到了他們,也聽見了唐雲瑾說的幾句話,其中有一部分人和胖瘦商人差不多,臉色都不太好看,面上也有着不喜,但同樣有部分人因唐雲瑾的話沉思起來,眼中也含着幾分謹慎,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把心思都壓在了心底,這一部分人還算是聰明的,他們想的也比胖瘦商人一流更多,雖然也考慮到唐雲瑾說的有些道理,但更多的確實在想,唐雲瑾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進出的是什麼人,有什麼背景?敢在京城商會大廳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番話,難道她就真只是普通的外地來想在京城發財的商人嗎?
外地來的商戶大多吃癟而歸,但同樣的在京城,陰溝裡翻船的事也時有發生,但凡行事謹慎些的都不會在沒弄清楚對方實力之前輕易把人得罪了,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的道理並不難懂。
可胖瘦商人卻是犯了這個忌諱,平白惹到了這兩個人,也難怪這個姓唐的女子會如此不留情地嗆回去。不過,她說的那些話,比如要談生意只談十幾萬兩衣裳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故意說出來激胖瘦商人的?還是確有其事,若是真的,這二人倒是有結交的價值。
“好利的一張嘴,你就是唐雲瑾?”就在各路人馬心思各異時,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心思。
“嗯?”唐雲瑾早就感覺到有人向他們這邊走過來,只不過氣息陌生,又沒感覺到多大的威脅就沒理會,沒想到這人居然先開口了,而且話一出口她不用特意感受都能從這口氣裡聽出來者不善。
他們纔來京城多久,怎麼隨便走到哪兒都能碰見看他們不順眼的?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什麼人物?
“啊!胡大人!”
“是戶部侍郎胡大人!”
“胡大人今天怎麼來了!?”
戶部侍郎?胡大人?唐雲瑾回頭一看,是個看起來年月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下巴上留了一撮兒鬍子,衣着考究,面色微慍地看着她,目光裡的打量審視毫不收斂。
此人身後還有個管家模樣的人,同樣不客氣地打量着她和秦梟,目光幾乎可以用肆無忌憚來形容。
若前面這人真是戶部侍郎,豈不正是之前提到的趙靈的舅舅?還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
胡德雖然算不上是商會會長,但周洺的爹事務繁忙很多商會的事情都是扔給胡德處理,所以胡德也算是代會長,他已初現,原本只是官網的,或者乾脆沒注意唐雲瑾這邊的商人們也停止了各自的話頭紛紛對胡德行禮打招呼。要說在商會最該巴結套關係結交的人,當屬胡德,入了胡德的眼還怕沒機會通過商會得到更多的好處和便利嗎?
蘇啓也是該巴結討好的人,可惜蘇啓的難逃好也是出了名的,你主動湊上去他只會感到厭煩,很少有人能成功,所以比起經常來商會的蘇啓,胡德的出現更讓人感到驚喜。
同時之前注意到唐雲瑾的人聽出胡德口氣裡有些不對,看着唐雲瑾的目光裡多了份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意味。
不過,還有些人注意到了之前被他們忽略到的事情。
“唐雲瑾?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千萬別誤會,這裡可不是凌城,不會有人一聽唐雲瑾的名字就知道是雲記老闆,是‘浮雲先生’,京城的人能對唐雲瑾的名字感到耳熟,目前來說只有一種可能性!
“姓唐的女子,外地來的,咦?該不會是前兩天在酒樓和將軍府二公子起衝突的那幾個人!?”
“不會吧!難道真的是?可是不對啊,他們只有兩個人,而且也沒帶着那個據說能比得上杜二公子身邊護衛的打手啊。”
“也許他們今天沒帶着呢,我看八九不離十!要不哪有這麼巧又來一個外地來的女子正好也姓唐的。”更有說服力的是,戶部侍郎胡德胡大人是什麼身份,會沒事理會一個無關緊要的外地人?可要是聯想一下侍郎大人的外甥女,工部侍郎之女趙靈和唐雲瑾這一夥人的瓜葛,很多人瞬間就悟了!
看上去胡大人這還是認出了人才特意開口的,這是要有更精彩的好戲要上演啊!前兩天在酒樓裡的熱鬧真正親眼看見的人不算多,商會裡這羣人大多都只是聽別人說起,沒親眼見到,今天趕巧碰上唐雲瑾和秦梟兩個人來上回,又那麼巧還撞上了趙靈的舅舅戶部侍郎胡大人,要說什麼都不會發生,誰信啊!
本來都打算離開商會的一小部分人等捋順了這些事情以後也不打算走了,屁股跟黏在椅子上了一樣動都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唐雲瑾那一桌。
胖瘦商人打從胡德出現以後就立刻站起來讓座,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從周圍的議論聲中知道唐雲瑾和秦梟連將軍府的人都敢惹,更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收起臉色之餘還慶幸,幸好他們今天沒帶打手,不然他們一個不高興直接讓打手對他們動手怎麼辦?他們自然不知道唐雲瑾只是覺得黑炎的衣着特徵太容易被人認出來,所以讓他隱在了暗處,並不是沒帶着他,黑炎跟在她身邊就是爲了保護她,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就算不在明處他也會在暗處注意她周圍人的一舉一動,一旦有可能對她造成威脅,他自然會現身。
胖瘦商人雖然多少有點忌憚,可當中落了面子二人也的確覺得面上無光,這會兒見侍郎大人沒上樓反而真的坐下來便知,這怕是要替他的網剩女趙靈小姐出氣了,心裡還是期待着胡大人能給唐雲瑾一個下馬威,讓她不要太過囂張!
將軍府二公子要是拋開將軍府不算,自身也沒個一官半職,所以唐雲瑾等人就算真把他怎麼樣了,面上還真不至於有什麼,但戶部侍郎就不一樣了,一來他是朝廷命官,二來還是商會代理會長,哪一個都穩壓唐雲瑾一行一頭。就不信她面對胡大人還能那般言辭犀利指桑罵槐?
胡德仔細打量着唐雲瑾的穿着,身段,還有容貌,怎麼看都覺得處處不如趙靈,就這麼一個女子,那一日那什麼蘇塵就爲了她讓靈兒負氣而去?簡直可笑!
“唐姑娘初來乍到就如此高調,就不怕給自己帶來麻煩嗎?”胡德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
唐雲瑾不緊不慢道:“那要看是什麼麻煩,若是自己解決得了的,便算不得麻煩。”而解決不了的,她也不會去招惹,真招惹了,也總會有解決之法。
胡德冷哼一聲,這口氣倒真是不小,就因爲有蘇家撐腰嗎?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蘇家護短是不假,但人家護的是姓蘇的,她是嗎?
“話隨時這麼說,可唐姑娘你畢竟只是個商人,在京城像你這樣的商人,還是低調些好,我這可是好心提醒你。”以他的身份,願意花些時間應付唐雲瑾,她該感到榮幸了。
“我這樣的商人?這話我怎麼聽不太懂,胡大人這是何意?我這樣的商人怎麼了?而且我哪裡不夠低調胡大人倒是說說看,我一沒偷二沒搶,是不該在有人找麻煩的時候自保,還是不該有人諷刺輕視自己的時候反嗆回去?我是來京城遊玩順便找些合適的生意對象,可不是爲了看人臉色的。胡大人既然是京城上回的代理會長,我還想給胡大人一些建議,對於某些自視甚高之輩,還需多敲打敲打。”唐雲瑾說這話時毫不避諱地看向站在胡德後面的胖瘦商人,其中意味很是明顯。
胡德卻是沒想到唐雲瑾面對自己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還真反了她了不成。
原本根本沒打算親自出馬的胡德這會兒也有些火氣,一時也沒想起來別的,直接道:“唐雲瑾,本大人提醒你,你就該聽着,在京城,你這樣的商人是混不出什麼名堂的,京城也不是你兜裡有些銀子就能肆意妄爲的地方。”她不就是仗着花大價錢請了個能打的打手嗎!真要是想教訓她,在這京城,想找幾個能打的人還不容易嗎?偌大的商會裡如此多的商人,難道還出不起錢嗎?
“這話我可就更聽不懂了,我肆意妄爲?我自己怎麼沒發現?”
“你也不必裝蒜,這幾日你來京城以後都做過些什麼,你心裡該很清楚。”胡德道:“在這京城,光有銀子可不成,你招惹官家子弟,以爲這是小事嗎。”
“我不知道什麼官家子弟,我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論是何身份,先招惹了我,我總要反擊回去,這和對方是何身份無關。”要是身份更高的人惹惱了她,她照樣會想辦法找回場子的,這是原則問題。
“口氣還真是大得很,你一介商人難道還想和官家的人對立不成?你以爲自己有那個資格?”胡德的口氣越來越直白不留情面,聽得周圍的人心裡也不免唏噓。怎麼說他們也是商人,聽胡德這麼說心裡其實還是頗不是滋味,可奈何現狀如此,他們又都無可奈何。
“談不上資格不資格的吧,官家人如何,普通商人又如何?”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難道官家人就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胡德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彷彿看見鬼一樣,她居然還問官家人如何,商人又如何這種愚蠢之極的問題?這當官的靠着些手段可以讓手底下的人做些營生賺錢財,或者什麼都不做也自有人暗地裡交上供奉,不缺錢不缺身份,可商人呢?能隨隨便便當官嗎?到頭來想安安穩穩做生意還不是要他說了算?若是有官家人封殺,她以爲自己還做得成生意,賺得到錢?民不與官斗的道理難道還用他教嗎?
“我大概明白鬍大人想表達什麼了,不過相比較之下我覺得當個自由自在的商人比起官員可好多了。也賺的多了。”這胡德既然是代理會長,背地裡肯定拿了不少好處,腰包很鼓纔對,可他能攤開來說他不差錢嘛?他要是敢說,明日說不準這戶部侍郎就該換人當了。
“我是個俗人,對當官沒什麼興趣,也不認爲當官就高人一等,說到底官府不也是爲了百姓們服務嗎?難道胡大人不這樣想嗎?”
“你!”胡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說是?豈不是把自己和普通百姓放到了一起,太掉價!說不是?這話要是傳出去被他的對手聽見,還不知道要怎麼擠兌他趁機發難。
胡德怎麼也沒想到唐雲瑾居然真的敢連他這個戶部侍郎的面子都不顧及,說話如此肆意!
唐雲瑾像是沒注意到胡德的尷尬,自顧自地繼續道:“俗話說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不管是商人也越好,佃戶,小二或是官府的各位大人們,沒人是生來低人一等,也完全沒有必要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那不是欺負人嗎?
按胡德的思維模式,她做不了官,但同樣胡德也釀不出好酒,可這又能代表什麼?不過人各有志罷了。有些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有些人則就喜歡金銀俗物,有什麼辦法?
“我要是用我做生意的手段,釀酒的手藝和胡大人比,不是我自負,大人怕是遠不及我,同理,大人若要用官威來壓我,我自然也無從反抗。不過我想大人當然不會做那種落人話柄的事,對嗎?”
這話就是把胡德的路都給毒死了,他能說什麼?只能目光森森地看着唐雲瑾,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然不會。”
唐雲瑾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若是我說的某些話讓大人心裡不舒服了,還望大人不要見怪,我這人心直口快,有些話也是不吐不快,本就只是隨便聊聊,我想大人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不是說她嘴巴利嗎,那她就利給他看!要是還不服氣,她還有大把的說詞能徹底堵住胡德的最,當官了不起?不就是個戶部侍郎嗎,給他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