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內堂,中年男子臉上客套的神情便褪去,轉而露出恭敬的神情,從內堂唯一的一個書案上拿了幾個本子遞到唐雲瑾跟前,說道:“老闆請稍作片刻,我這就去把管事的人請來,這些是綢緞莊的賬本,您可以先看着打發時間。”
管事的人?應該就是那人派來的人吧?唐雲瑾瞭然地接過賬本,隨意地嗯了一聲。
男子急匆匆地離開,唐雲瑾則開始翻起手裡的賬本。
這些賬本還只是她目前所在這一家綢緞莊近幾個月的賬目,當然其中入賬銀子她能拿到的也只有她昏迷這一個月綢緞莊已經屬於她以後的收入,其他的也不過是能讓她瞭解一下以前安家經營的時候賺了多少。
安家的產業分爲綢緞莊和戲班子,根據秦梟所說,兩個不同產業所佔盈利比例大約是四比六,戲班子更多一些,所以她得到綢緞莊的三成和戲班子五成也就近乎相當於安家一半家產。
安凝和安信都曾想得到安家,結果最後撿了最大便宜的反而是她,呵。
唐雲瑾看賬本也就大概看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個穿着一身黑的青年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然後在她詫異的目光下恭敬地對她頷首道:“主子。”
主子?唐雲瑾愣住,她懷裡的唐唐也呆了一下。
這是在叫她嗎?唐雲瑾細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看年紀大概有二十七八歲,不會超過三十,樣貌端正,不算特別俊朗,但五官深刻,神情嚴肅,如果她猜得沒錯……這人應該是個練家子,功夫不弱。
“你是那人身邊的人?”唐雲瑾相信這人如果真是那位派來的應該聽得懂她的話,誰讓她根本不知道那位的身份或名字呢,也只能這樣問了。
好在黑衣青年聽懂了,點頭道:“是主人派我來此幫助主子。”
“你爲什麼叫我主子?”
“是主人吩咐的,主子若有任何疑問或需要我做的事情,儘管吩咐便是。”青年一板一眼地說道。
“嗯。”唐雲瑾沉吟一聲,用指尖點了點桌面,問道:“他身體現在如何?好了嗎?”
“主人的身體已經痊癒。”黑衣青年停頓了一下,才道:“但外界並不知情。”
唐雲瑾一挑眉,換言之,那人身體痊癒的消息只有身邊伺候的人或是親近之人才知道?這個青年既然知道,那麼顯然肯定也是在那人身邊伺候的信得過的人。
那人身份想來很不簡單,不讓外界的人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隱藏自己的底牌也在情理之中。
“他怎麼跟你吩咐的,關於這裡的事情。”
黑衣青年從懷裡拿出一疊東西送到她面前,唐雲瑾一看,除了有一些銀票還有不少契據,都是其他城裡的綢緞莊以及戲院的契據證明,銀票大概是這段時間這些地方的盈利吧。
黑衣青年道:“這裡一共有八家綢緞莊,三個大戲院的契據,主人說這些東西隨您處置,想繼續開便開,不想開可以交給我處理掉。您身邊沒有個能保護您安全的人,主人讓我跟着隨行保護,若您不喜歡身邊有人跟着,我可以暗中保護,不出現在您面前。”
“暗中保護?”唐雲瑾驚訝,沒想到那人居然還打算讓這個青年留在她身邊保護,但想想自己這次昏迷了一整個月,雖然蘇塵他們說是瞞着外面,但那人肯定是知情的,會擔心也不奇怪。
雖然她有黑焰和唐唐,這次和精神力經過空間洗滌恐怕還得了不少好處自保能力也再一次加強,但……暗中有人保護可以使喚倒是不失爲另一個很不錯的底牌,至少有些不方便讓黑焰出面,或者光靠黑焰解決不了,或不能用精神力引人懷疑的時候,可以直接讓這個人出面。
唐雲瑾翻看了一下那些契據,八家綢緞莊只有一家是在凌城,安家在凌城一共有兩家綢緞莊,另一家現在應該已經成了秦梟的,至於其他七家,都是在北方的其他一些城鎮,有大有小,三個戲院倒是都是大的,其中最大的自然就是凌城本家的安家班所在地。
“我不想開綢緞莊,處理掉四家。剩下的……”剩餘四家算上這一家剛好是在四個不同的城裡,生意再好恐怕也不如雲記賺得多,全部處理掉,不太划算,但留着……她也着實對綢緞莊沒有興趣。
黑衣青年不知是否看出了唐雲瑾的心思,道:“主子如果不想分精力,可以交給屬下處理。”
唐雲瑾心思一動,“我若是把除了這一家意外另外三家綢緞莊都改成雲記的分號,你也能處理好?”
黑衣青年沉思了片刻,道:“只要主子能把會釀雲記果酒的人暫借屬下一些日子,屬下便能處理好。”
“這沒問題。”唐雲瑾滿意地點頭,不需要自己再去費心就能再增加三家分號,沒有比這更輕鬆的事了!凌城這邊有她在,酒水存貨方面根本不需要擔心,兩家分號都可以最大程度地賣酒,但交給這個青年的就沒必要如此了,各自在弄一個釀酒作坊,酒水就按照酒坊釀的出來的分量賣就夠了,反正她也沒指望靠着這些額外得來的東西給自己增加產業,只要給她更有效地打響雲記的名氣便足以。
黑衣青年又單獨拿出一張紙交給她,“還有這是凌城商會會長的任命書。”
“……商會會長?”唐雲瑾驚訝地擡頭看他,“我記得商會並不屬於任何個人,也沒聽說過有什麼會長,這是怎麼回事?”
黑衣青年道:“商會的確有會長,只以爲是商戶們不知情罷了,但商會背後實際上卻是由官府在把持着。”
“官府?”唐雲瑾看了下所謂的任命書,果然看見右下角有一個大紅色的官府的印章,而在印章旁邊便是她的名字,唐雲瑾。
這可遠遠出乎她的預料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商會背後居然有官府把持,她以爲這所謂的商會是類似北宋時的行會一樣,政府方面最多也就是間接地統管,沒想到卻是從根本上就掌握着商會,而且還瞞得滴水不漏,連秦家那樣的凌城最有影響力的大商家都毫不知情。
“商會裡的那些跑堂還有對外租窗口的那些人也知道他們背後的主子是官府嗎?”
“每個商會最多隻有兩個人知情,其他都只是各地商戶自發僱傭之人,與官府無關,也並不知情。所謂商會會長也只需要在當地商人間發生重大波動的時候與官府配合穩住局面,多數時並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
唐雲瑾揚了揚手裡所謂的任命書,“他給我這東西是打算讓我管理凌城的商會嗎?”無緣無故怎麼讓她做什麼商會會長?她可對這些虛名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想好好經營她的酒鋪。
“商會會長雖然不會干涉商會的運作,只爲保持平衡,監察的作用而存在,但同時也能讓主子你日後再開分號時可以通過其他城的商會更方面地將貨物運往其他地方,商會會全權負責運送。”黑衣青年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免費的。”
唐雲瑾瞭然,也就是說她以後如何生意做大了不只是和凌城的商戶合作,打個比方想和京城的某個酒鋪合作,如果靠自己運貨可能需要花上個把月的時間,中途還需要給路過的一些關卡(不同城之間)付一筆不小的稅錢,但她如果是商會會長,就可以直接通過商會運送,不但稅錢可以免去一大部分,速度也會加快很多,若是往各個城市同時鋪貨,也能做到最快,最省錢,最便利。
的確是好處多多。
“但既然商會會長還需要官府的任命書,想來也應該在享受某些特權的同時也有些義務吧?”她可從不覺得這世上還有光撿便宜不需要付出的好事,特別是像凌城這種商業非常發達,消費水平又高,相當於現代一線城市的地方在這裡也不超過五座的前提下,這應該算是個肥差吧?
黑衣青年道:“只需要每年特定的日子去京城總商會與其他會長碰一次面就好,主子儘管放心,不過是走個過場,並不需要做什麼,也不會惹任何麻煩。”任何敢惹上來的麻煩,他也自然會替她解決掉。
“主人的意思是,主子可以權當是去京城遊玩一遭,遊玩的費用直接從商會取便可。”商會那裡有成百上千的商戶登記在冊,每個商戶登記都需要交納一定費用,還有那些窗口的租憑,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會用於商會運轉,餘下的,自然是充公(會長)。
“遊玩……”唐雲瑾無奈地笑,看來那人給她這東西純粹只是想讓它日後做生意更方便順手給的,還真沒什麼她需要付出的,聽面前這人的語氣便知那什麼一年一度的碰面真的很不值一提。
“不過,既然商會會長的事藏得如此隱秘,必然是隻有官府那邊有關係的人才做的吧?我可只是個平頭百姓,掛着這麼個名頭不會有問題?”
黑衣青年道:“其他商會會長充其量不過是一些當地官員或京官的連襟,有主人給主子做後盾,主子儘管放心便是。”
唐雲瑾無言,意思就是你家主人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把這些人放在眼裡是吧?京官連襟都無所謂,那人怕是在京城地位也不低,但他卻說想見他去輝城找而不是去京城,如果真的是位高權重一般都會待在京城吧?想不通。
也罷,以後總會有知道的一天,現在沒必要想太多。
“你說的每年需要去一次京城,是什麼時候?”
“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主子不必擔心,不過如果主子最近想去京城遊玩,倒是可以拿着任命書去京城總商會登記一下。”
“登記?這是必須的?”
“您隨意便好。”
“……”那就是可有可無了。
“我知道怎麼做了。”唐雲瑾隨手把任命書和其他契據放在一起,“你家主人,他現在在輝城?”
“是。”
“他沒打算什麼時候去京城轉轉嗎?”
黑衣青年頓了頓,“屬下並未聽說主人要去京城,主子是否想見主人?”
“也不是。只是有些東西想給他,要不然你回趟輝城給他?”
黑衣青年點頭,“好。”
“嗯,那好,晚點我回去把東西取了給你,對了,說起來我還沒問你叫什麼。”
“回主子,屬下叫黑炎。”
“黑炎?”唐雲瑾莞爾道:“聽起來你應該和黑焰很合得來。”
黑炎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卻見唐雲瑾打了個響指,忽然感覺到一股危機感從身後襲來,猛然一回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後面居然出現了一隻渾身漆黑的豹子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黑焰,他是黑炎,以後會跟在我身邊暗中保護我,不要攻擊他。”唐雲瑾偏頭看着黑炎笑道:“這是我養的豹子,你沒來之前都是它保護我,我相信你們會相處得很好。”
黑炎和黑焰,一人一豹從彼此身上感覺到對自己的威脅,同樣繃着身體看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