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颯颯,馬蹄得得。
與出發時相比,氣氛明顯多了幾分輕快。除王瑀與十衛外,隊伍中幾乎人人帶傷,但衆人神情都是眉飛色舞,眼中嗜血的狂熱還未消退。戰勝了強敵,大家都很興奮。
自來青牛鎮後,雖然日子清閒,但自第一日起,王瑀就讓她們嚴格的執行軍隊操練。每日負重遠行、打靶騎射、刀槍棍棒……強度大到她們這些老兵都吃不消。
大家剛開始對王瑀還有輕視心理,堂堂世家女子像個男人一樣縮在戰場後方等着人來保護,簡直辱沒王家五爪金龍旗。
結果,有一天,夙夜她們幾個閒來無事,劃了個圈子下場比劍。王瑀本來笑語盈盈的看着,後來也挽起袖子下了場。
大家本想怕她輸的太難看,私下準備放水。誰曾想三兩下都被王瑀揍得鼻青臉腫扔出了圈子。
連地二最後忍不住手癢下了場,還是差點傷在王瑀層出不窮的怪招之下。
此事之後,大家都對王瑀心悅誠服,反而對王宸有些非議。此等女子,就該叱吒風雲,笑傲疆場。閒置在後方,簡直是龍困淺灘,蒼鷹折翼。
後來,大家就開始跟着王瑀上戰略指導課,她的想法讓最有經驗的老兵都傾佩不已。就連十衛也會在潛伏暗殺的技巧上請教王瑀。
短短數十日,王瑀已在親衛中建立起了極高的威信,並且把天地玄黃風花雪月十四衛融入到了王宸遣來的精兵裡面,打造出了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騎兵。
今日,纔有用武之地。
女人之間最真摯的感情往往是在戰場上得來的。生死之間,你能放心的把後背交付給對方的就是你的戰友。
經此一役,就連十衛都開始跟普通士兵勾肩搭背。
皇三拍着冰泉受傷的胳膊大聲說:“怎麼樣?沒廢吧!還能不能拎酒瓶?”
冰泉疼的齜牙咧嘴,“抱爺們都沒問題!回去之後咱就喝,誰先倒下就是孫子!”
旁邊的人鬨堂大笑。
待到鎮上,唯一的一條主道上已蜿蜒起兩道火把。
村口的巡邏兵一看到她們立刻就去飛奔傳訊。
王宜青極快的出現,一看王瑀無恙歸來,眼裡幾乎都要泛起激動的淚花。她是王府家將,若王瑀因她出事,都沒臉等着國公怪罪,自己先抹了脖子了事。
王瑀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王宜青。見鎮上五步一崗,三步一哨,巡邏兵機動有序。知道王宜青定是片刻也未曾休息,短時間能部署周全,此人頗爲精幹。
王瑀暗暗頷首。
軍營就紮在鎮中央十字道口的地方,已燃起了幾堆巨大的篝火。火上的烤全羊吱吱冒油,香味已泛出,里正帶着幾個粗壯有力的女人忙活。
士兵們全都環車而坐。傷員在最裡圈,挨着傷員的是糧草的押運士兵,最外圈纔是王宜青的隊伍。所有的兵器都未離手,即使坐着,右腿也微微蜷起,以保證在第一時間內彈跳而起。
見到王瑀等人安然回來,人羣中頓時一陣歡呼,有些年紀小的士兵已哽咽出聲。
王瑀望着一張張或稚嫩或滄桑的臉龐,無論是多麼堅毅的士兵,你能讓她含笑面對刀槍,卻不能抹殺她們對生的渴望。
誰人無老父?誰人無幼兒?哪個年輕人火熱的胸膛前沒有貼着精緻的香囊?
這一戰打下來,面前的這一張張笑臉,又能留下幾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王瑀回首,與王宜青低語幾句。
王宜青扯開大嗓門,激動的喊:“輔國公府的四小姐已經把賊人打跑啦!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吃飽喝足。明晨再上路。”
軍士們緊繃的身體頓時鬆懈下來,有人乾脆咕咚一聲躺在了地上,更多的人餓狼一般衝向烤羊。
王瑀見狀,抿脣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神色突然有說不出的寂寥。
夏雨人最機敏,見主子神色不對,悄悄地跟着王瑀回了住處。
喚人拎了熱水,幫王瑀褪了戰袍,夏雨低低的笑道:“這種事總是爺們做才細心,主子,要不要我去外面給你找一個?”
王瑀將身子泡進熱水裡,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聞言斜睨了她一眼,“找爺們兒小姐我的眼光可高。”
夏雨咚咚拍了兩下胸膛,一臉鄭重,“只要主子有喜歡的,小的一定把人找來!”
王瑀把頭靠在浴桶邊上,半眯着眼睛,“我想要……他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人的時候明澈的就像一湖春水;肌膚又白又滑,摸起來就像最好的絲綢;氣質溫潤,讓人一看就會想到無暇的美玉……”
夏雨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到最後已經快哭出來了,“主子,咱們現在又不是在盛京,我上哪兒給你去找這麼神仙一般的人物?稍微低一點兒好不好?鄉野的花雖然不夠善解人意,可勝在天然,保證又清新又幹淨。”
王瑀微微一笑,想起金環素衣的慕容曉,“怎麼沒有?豈不聞百步之內必有芳草。快去找吧,主子我,寧缺毋濫。”
地二剛上完如廁,就見一個人影抱着頭在牆角蹲着,喃喃自語。
潛到跟前一聽,什麼“如花似玉,天上神仙……”
嘿嘿冷笑兩聲,嚇得夏雨猛地跳起。一看是地二,氣的猛捶她兩拳。
地二斜睨着醉眼,打了個酒嗝,“神仙沒有,兩腿跑的男人滿地都是。蹲旮旯裡發什麼春?走,前面喝酒去。”
夏雨苦惱的撓了撓頭,“哎呀,不是我。”就把剛纔的事講了一遍,末了雙手一攤,“你說,我這不是自作自受?我上哪去找這麼個玉人兒?”
地二越聽眼睛越亮,咧開大嘴說:“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告訴你那裡去尋。”
淮水旁,中軍大帳。
慕容曉端着藥膳,正在往帥營走去。忽的“阿嚏”一聲,差點灑了人蔘銀耳湯。納悶的揉揉鼻子,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