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心碎是動詞,而非形容詞。
此時的顏九成便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碎成粉末,漂浮在這異國的戰區。
若她沒了,怎麼辦?
其實,雖然顧覓清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在沒有聽到這聲爆I炸聲之前,顏九成都覺得她不會死。她怎麼會死呢?這麼漂亮又堅強聰明的女人,連屎都應該不用拉,又怎麼會死去?
他腦海裡的顧覓清如此完美又可愛,雖然她每次都那麼嚴肅,甚至可以說兇悍,可是顏九成注意到,她對着鏡子的照相的時候,那一抹少女的嬌羞,還有拿着娃娃在手心的時候,竊喜的模樣。
說到底,她不過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女。
跟她同樣的年紀的少女,會出去看電影,逛街,談戀愛,玩遊戲,而她卻永遠一身訓練服,將所有的時光交給了冰冷的槍,和殺人的寒。
同住一起的時候,顏九成最喜歡顧覓清剛剛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身上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頭髮溼漉漉地,她總是用白毛巾邊擦邊走出來。
這個時候的顧覓清不會喬裝自己,不會把自己畫醜些,所以極美。哪怕她穿着的是最普通的寬大的短袖和睡褲,可依舊極美。
她那飄着淡淡沐浴露清香的曼妙身體又怎麼可能會變成腐肉一堆,倒在泥土裡變得臭烘烘的,被蟲子咬呢?
這一幕,顏九成難以想象。
再說了,他纔剛剛表白,昨天才表白,還沒有得到顧覓清的回覆,怎麼可以死?
這是顏九成的初戀,可能別人會覺得顧覓清又不喜歡他,頂多算一單戀。可顏九成卻不這麼想。
早晚追到這娘們兒,娶到這娘們兒,不算單戀,他是這麼打算的。
可此時……
這聲巨大的聲音將顏九成重重一擊,他突然意識到,自爆的話,顧覓清便不會變成一灘腐肉,而是變成粉末。
乾乾淨淨,像仙子死去一般。
這個死亡的方式才適合顧覓清這樣貌美的女人,那些個作家甚至能把這一段寫得跟成了仙一般騰雲駕霧的。
這讓顏九成意識到,或許顧覓清真的走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可此時的顏九成連心都碎了,都沒有了,他想哭都哭不出來。
欲哭無淚,纔是最苦的。
半跪在地上的顏九成,想着若她沒了,該如何祭拜?東方人都講一個落葉歸根,在這異國,她孤噩伶仃一個人漂浮着,連死了都要在這戰區擔驚受怕。
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顏九成撐着站起來躲到了一旁,倒並不緊張,因爲聽腳步的聲音,輕而密集,應該是一羣孩子。
“快走,幸福路來了好多記者!”
“他們會帶糖嗎?”
“搞不好還會帶巧克力呢!”
“來了三輛車,好多記者,我聽媽媽說,這裡出了大新聞。”
來了好多記者?顏九成探出頭,一羣衣衫襤褸的孩子跑了過去,爲首的居然是格桑。
只見她舉起手裡的玩具槍,雖然年紀小,卻絲毫沒了最初見她時的膽怯,而是緊緊地跟在大孩子的後面,眼睛裡迸發出爭搶甚至掠奪的兇狠。
是的,找記者要東西,有時候是要碰瓷的。得有幾個孩子衝到道路中間用身體擋住去路,旁邊的孩子在車輛急剎車的瞬間扒拉住車門把手。這是掠奪,這些天真的孩子變成了施暴者,他們用生命扒拉住記者的門,你得給過路費才放你過去。
久而久之,戰地記者都知道,糖,巧克力,一切能吃的,都是過路費。
你要是不給,輪胎會被扎破,當你在外面採訪的時候,他們有時候還會刻意把鼻屎甩你的身上,有時候會丟個蟑螂到你的杯子裡。
這是一羣令人討厭的小孩。
格桑的眼睛裡,再無以前的單純,她不再如同一隻受驚嚇的小鹿,而是冷着一張臉,堅定地往前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長,失去了成年人庇佑的孩子,要在這兵荒馬亂中活下去,便不能再像個孩子。
“來了好多記者?”隨着腳步聲的遠去,顏九成遲疑了一下。
不知是自己這邊掩護的人,還是他們那邊的人。
孩子們口中說的大新聞,自然是顏九成拍攝的肖爾克臨終前的新聞,這新聞一出來,勢必掀起國際新聞的軒然大波。
若是以前,顏九成能單獨採訪一個還不錯的新聞就興奮得不得了,居然能獨立署名,那更是開心到不行的事。從來沒有想過國際新聞會跟自己有關係,別說國際新聞了,國內新聞能拍得上號的都是些什麼角色?
是顏九成遙不可攀的角色。
而今,他拍攝的肖爾克的新聞在全世界播放着,而他拍攝的戰區的其他照片也被各個大報刊轉載,出現在全球民衆的手機上,附近的報刊亭。
可此時的顏九成卻不再關注這些,倒並不是上頭沒有署他的真名,而是他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人的能力,所能貢獻的可能性早已不再同一個階層。
而此刻,他最關心的是:顧覓清怎麼樣了。
最迫切要做的卻不是在這裡悲傷,或去山上尋找顧覓清,而是回到國際記者站,看看到底來了些什麼人。
絕對不會是科學家同行過來的人,因爲飛機還在天上,還沒到。但是不排除是他們派過來的間諜,畢竟間諜並不是非得跟科學家同一班飛機過來。
當然了,也可能是自己這邊的人,老者說過,這次行動有三撥人,其中有幾名記者會是助手,在關鍵時刻會挺身而出。
是敵是友,得探探。
顏九成站了起來,往國際記者站跑去,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在聽到那聲爆炸後,他能讓自己沒有任何表情,已經是竭盡全力,否則,一想到顧覓清很可能沒了,他的身體就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一到記者站,便聽到裡面熙熙攘攘的聲音。
“大新聞啊,世界各地都是頭條。”
“肖爾剋死得太慘了,代號九是哪位記者?”
“對,代號九是哪位啊?”
代號九,是顏九成發佈新聞的署名,爲了避免惹來麻煩,很多戰地記者來這地方採訪都會用別名,而非真名。尤其是人身在戰區的時候,更是如此。
“是東方大國一個小夥子。”一人回答道。
“東方大國?那跟我奶奶是一個國家啊。”一個女人的聲音透着驚喜:“我是華裔啊!”
顏九成推門而入,餘光率先鎖定到說自己是華裔的那位女記者身上,只見一個穿着藍色牛仔衣的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人靠在牆那,拿起一杯水喝着,看到顏九成進來,她的目光也立刻迎了上來。
顏九成的腦海裡快速地閃過他輸入的所有人的面孔,很快,腦子裡便搜索到了這位女記者的資料:南開洋日報的戰地記者,李學而。
據說她還有個妹妹叫李學之,取自學而時習之。
東方大國附近的某國公民,的確是華裔,在國際的媒體圈也是拍得上號的記者,這個女人非常厲害,除了跑戰區新聞,還跑野外的新聞,沉迷於拍攝野外動物,拍攝的一部野外動物紀錄片還獲得過國際大獎。
這個人的資料之所以會輸入到顏九成的腦子裡,是因爲她屬於顏九成一定要記住的名記者之一。身爲一個戰地記者,如果連赫赫有名的其他戰地記者都不認識的話,容易被人識破。
“這位就是代號九,顏記者。”顏九成一進門,一人朗聲介紹道。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每個人的眼神裡都投着敬佩,還有幾人夾雜着一絲絲嫉妒。
這讓顏九成頗有些不習慣。
從昨天到今天,顏九成一直在執行任務,遞交完稿件後便再也沒有關注,尤其是今天,剛從別墅區死裡逃生地出來,除了看到宣林發過來的告訴他新聞已經上了國際頭條的消息之外,他並沒有時間去搜自己發佈的新聞。
所以,雖然知道自己拍攝的新聞佔據了國際頭條,可卻並沒有真正地感受到什麼。周圍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戰區的民衆也並沒有對他有什麼其他的看法。
當這羣人的目光投到顏九成身上的時候,顏九成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麼多崇拜的目光,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的感覺。尤其是當他眼睛這麼一掃過去,發現這一羣人裡有五六個都是全球赫赫有名的記者之後,則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麼年輕?!”李學而率先開口,咧嘴一笑朝着顏九成走了過來,一走過來,她身上的氣息透着成熟女人才有的嫵媚,伸出手:“這麼年輕就做出一個世界頭條,太令人佩服了,您好,顏記者,我叫李學而,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李學而,你是邀請人去你房間裡喝一杯吧?”
“一看到年輕帥哥就挪不動腿,李學而,人雖然跟你是一個祖宗,但是人是東方大國長大的,你這麼開放,嚇着他了!”
李學而的專業能力鼎鼎大名如雷貫耳,而她的風情萬種也是被人津津樂道的:據說,她每次出去拍新聞或拍紀錄片,就會消失半年,全心全意地拍。而一旦收工,把素材交給上頭後,第一件事就是狂嗨。
是個遠近聞名的情種。
栽她手裡的男人個個都是精英,好幾個情場得意的,只要跟她有過魚水之歡,便離不開,還有兩個要死要活的。
雖然李學而身上那種女人的氣息很容易勾起男人的*,而她眼睛裡亮晶晶所代表的含義也是衆人皆知,可此時的顏九成卻沒有半點心情。
他擔心顧覓清。
“我剛拍了些東西,還得寫稿子。”顏九成淡淡說道,舉了舉手中的相機,隨後轉身離開。
“你應該跟李學而接觸一下,搞不好她是我們的同伴,是在暗示你。”宣林靠近顏九成,輕聲提醒。
顏九成知道宣林的意思,可他真的沒心情,他得緩緩,哪怕回到房間,抱着顧覓清的衣服緩上那麼五分鐘,都會要好一些。
此時的他,腦袋嗡嗡響,內心的悲傷快要讓他崩潰了。
他搖了搖頭,他做不到。
“稿子可以晚上再寫,我們剛到,一會兒一起喝酒,你也來吧!”李學而再次邀請,款款走了過來,伸出手攬住顏九成的胳膊。
這麼主動,不是同伴就是對手,當然了,也可能她就是看上顏九成了,畢竟李學而這個情種處處留情,也不稀罕。
“他是我男朋友,你爪子拿開點!” 門推開了,一個聲音冷冷地,充滿了醋意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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