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了穩心神的Heidi開始在屬於自己的區域工作了起來,她的眼睛掃過一排排的菜,菜散發的撲鼻香氣讓她的唾液本能地氾濫。
偷偷地吞了口口水,居然聽到了肚子裡傳出來的咕嚕咕嚕聲,還好周圍的聲音大,沒人聽見。Heidi看到了一個盤裡的菜少了一半,於是連忙走了過去,拿出掛在腰間的牌子,按下了這個盤子的代號。
廚房裡的人在接受到信號後,會在五分鐘內把這種菜系炒好,再由Heidi端出來,添加上去。這是一份相對來說並不困難的工作。Heidi卻反反覆覆確認了好幾次,生怕自己輸入錯了代號,這才按下。
“請讓讓。”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Heidi連忙轉過頭一看,立刻往旁邊退了退,因爲她在這反覆確定代號是否輸入錯誤,擋着前來夾這道菜的記者的路了。
往後一退的同時,她立刻看到了守在門口的桑達投過來嚴厲的目光。
滋……
掛在她腰間的那個點菜器震動了下,她連忙低頭看了一眼,隨後臉唰地一下白了白。她被扣了一分,一共就十個分的機會,剛來這裡不到兩分鐘,她就被扣去了一分。
扣滿十分,就滾蛋。
這的確是一份並不困難的工作,只是因爲這份工作關係到每一個像Heidi一樣的服務員的生死存亡,就變得不再普通了。
任何一個小細節,都可能扣分。
Heidi擡起頭,看向了桑達,而桑達的目光早已看向了其他服務員,依舊是那麼地嚴肅,透着冷漠。 Heidi深深地吸了口氣,她雖然害怕自己被淘汰,但是卻十分理解桑達的嚴苛,沒有一星半點的埋怨。
她知道,有更嚴格的人給桑達打分,對這一次招待打分,一旦分數不夠,桑達要滾蛋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
Heidi的目光離開了顯示扣分的點菜器,立刻投入了工作,圍着c區審查每一個盤子,如果還有菜要添加,得快速通知廚房以便一起拿來。
求生欲讓她沒有時間擔心和害怕,而早已經歷無數次死亡的她,也比常人在面對自己有可能滾蛋的時候更爲淡定。
餘光,卻看到顏九成朝着她的方向看過來。
Heidi的身子再一次僵硬了一秒。
面對自己的死亡並不會那麼激動的Heidi,面對顏九成的目光卻渾身微微發抖。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他認出我了嗎?!Heidi在心裡狂喊,擡起頭迎向顏九成的目光,沒有半絲躲閃。
跟神祈求了的,跟神交換了的!只需要顏九成看到現在一身乾乾淨淨的她,認出一身乾乾淨淨的她,就可以了。哪怕一會兒就被趕走,也足夠了!
“藍?”顧覓清把頭親暱地靠在顏九成的胳膊上,低聲問道,她的目光雖然看着旁處,嘴裡問的卻是Heidi身後一個穿着藍色襯衫的人。
顏九成放到她腰間的手微微緊了緊,表示點頭。
顧覓清盈盈一笑,朝着那人走了過去,而老吊也跟着走過去。穿藍色衣服的人似乎有些不對勁,得打探打探,老吊在這方面特別厲害,他擅長觀察人的細微動作並從對方的言談中,嗅到氣息,這種氣息很微妙,談不上證據不證據,就是一種危險的氣息。
這種氣息,在對方言談中,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那麼多年又擅長在人那一秒鐘鬆懈的瞬間偷人口袋的老吊能嗅到,這屬於他當偷兒的時候的一種天賦吧。
顏九成的目光移開了,他的腦海裡並沒有那個穿着藍色衣服的人的記憶,只是通過從昨天到今天看到的一切,每一個人對話,細微動作判斷出藍色衣服這個人,有可能有問題。
自此,他對這個人的任務完成了,其他的交給隊友。顧覓清配合,老吊判斷,判斷完畢,留給宣林進行追蹤。
他不是看的我。看到顏九成移開的目光,Heidi側過頭繼續看着菜,心一下跌落谷底。她只覺得從頭涼到腳。
明明看了過來,怎麼沒認出我呢?Heidi心想。
難道是我變化太大了,他認不出?Heidi又想。
應該是我太平凡了,沒有人能看到塵埃吧。Heidi邊想着,邊快步地朝着門口走去,是時候要去端菜了。
顧覓清正好走過去,Heidi再一次聞到了她身上淡淡地香味,似乎是從頭髮絲上散發出來的,讓人心醉。
Heidi不敢看顧覓清,醜小鴨是不敢仰望公主的。
當看到顧覓清挽着顏九成的胳膊的時候,她是那麼地羨慕,可是卻沒有一絲絲嫉妒。
醜小鴨,是不配嫉妒公主的。
見顧覓清走過來,Heidi連忙止住腳步,微微彎腰,讓她先行,不能當着記者的路,否則要被扣分的。
醜小鴨,是不能擋公主的路的。
Heidi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等顧覓清走過去後,這才繼續往前走,看到了桑達頗爲滿意的目光。
Heidi保持着微笑,快步走出大門。
“這裡的服務員很不錯啊,我感覺比我們國家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員都要好。”
“嗯,估計經過很長時間的培訓吧。”
“在這裡根本感覺不到是在戰區,她們的服務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你說,這別墅區裡頭的黑科,我們能不能拍到?”
幾個記者在一旁邊吃邊聊,任何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這裡的服務員服務特別好,可是他們不知道的事,在這背後藏着什麼。
正如小道消息都知道,這別墅區藏着黑科,卻沒有任何一家大媒體拍到過一樣。
正如,走出去的Heidi微笑着,可她的心卻痛得沒有了感覺,求生欲讓她什麼都不敢想,不敢怕,甚至不敢難過和傷心。
她們的任務是招待好,讓記者們吃的開心,讓客人們歡笑。
而一個能讓人歡笑的人,本身就是一個悲劇。
走到廚房,離那些記者們遠一些了,Heidi突然吸了一口氣,她捂住胸口,悶,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顧覓清的樣子,顏九成的目光,還有那些人對顧覓清的誇讚。
已經在眼前閃動的扣分,讓Heidi的手抖了起來。
“菜好了。”屬於她的區域要添加的菜,熱氣騰騰的,她連忙伸出手端住,手卻控制不住抖得厲害。
她的思想告訴她,不要失望,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因爲不配。
可是身體卻很誠實。
“命……命……”Heidi的嘴抖得厲害,她死死咬住,咬了幾秒鐘後,輕輕地說道:“命運的手掌,是會有漏網之魚的,會有的!會有的!”
在這裡的難民,是沒有未來的。
可年僅十六歲的Heidi卻渴望着命運,渴望着未來。
她不相信,天下那麼大,難道沒有一處由她容身?難道沒有一處,讓她活着,靜靜地暗戀着顏記者嗎?!
我知道他的名字了,我好幸運,我好幸運,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了!這樣,我以後都知道我思念的是誰!Heidi眨了眨眼睛,擡起頭。
“命運的手掌是有漏網之魚的。”她再一次說道。
這是媽媽臨死之前跟她說的一句話。
媽媽就那麼倒在了血中,*炸掉了她半個身體,Heidi哭喊着,絕望地哭喊着。媽媽在臨死之前卻笑着撫摸着她的臉。
“Heidi,你記住,命運的手掌是有漏網之魚的,網再大,網走再多魚,也會有魚從裡面逃脫出來,命運的手掌也一樣!要活着!活着!”
說完,便死了。
Heidi不再擡頭,她的眼淚沒有掉,不能掉,不配掉。
端着菜 ,闊步,走向記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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