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同行拍着自己受傷的地方,都在整理戰場上的照片。記者遇襲,國際記者站兩顆炸i彈,這一切都衝着記者而來。光這點,就夠記者們寫的了。幾乎所有的記者都把關注點放到了這一點上,唯獨顏九成。
“他們的新聞上去了。”宣林潛入外網,看了看。
“肯定大新聞啊,記者遇襲,而且是這麼多記者遇襲,這些記者又不知道實際上是殺手暗殺,寫稿子出來估計也嚇人得很。”老吊很是擔憂。比起記者遇襲,heidi唱個歌,能算得上大新聞嗎?
顏九成心裡也沒譜,只是心想着,先讓他們這一波新聞先刷一下,等這波過去了個把小時後,再發heidi的。他倒不是精心策劃,國際輿論哪有那麼容易精心策劃,而是覺得heidi的新聞不算大新聞,只能打情感牌。這麼多記者輕傷,是肯定會拍自己受傷的畫面的。
老百姓看了那麼多類似的新聞,會感嘆戰地記者的不易,也會爲這一方水土揪心。可如果遍地是這些新聞,讓人有些麻木了後,再放heidi的會不會好點兒?
尤記得,初見肖爾克時,他帶着頭盔,對外面的屍體遍地很是淡漠,說道:這地方除了死人,沒有什麼可拍的了,可死人在這裡又算不上新聞。
肖爾克拍攝的小女孩,跟拍的幾個苦難的家庭,一些零碎的畫面浮現在眼前,這地方打仗打了這麼多年,拍攝的各種各樣的死亡不計其數,民衆對這些死亡又會引起多久的悲傷呢?肖爾克的死之所以轟動,並不是因爲他死了,而是因爲他在鏡頭前真實地緩慢地死去,極大地調動了民衆的神經。那接下來這些記者紛紛發的自己遇襲的新聞,會引起民衆的再一次震驚,但會不會因爲太多,而讓他們反而麻木呢?
一些令人轟動的戰地新聞,往往令人心碎,民衆會埋怨戰地記者爲什麼不上去救人卻在拍攝。
可是卻忘記了,若上前拍攝了,又如何會出好新聞?
出不了好新聞,大家的注意力怎麼關注到這兒?
只有關注到這兒,纔有可能吸引更多的記者前來,而更多的記者前來,會帶來更多的自願者,自願者裡包括無國界醫生,無國界牧師,無國界的人道主義援助人士。
他們帶來的每一塊麪包,都能讓一個難民吃上了香甜的一頓。
正如顏九成發佈了肖爾克之死的新聞,瞬間聚集了這麼多記者前來,緊接着很多志願者也開始再一次前往這裡,就拿記者們來這裡來說,這兒的孩子就得到了比以前多得多的‘過路費’,他們的口袋裡塞得滿滿的巧克力和糖果。
這些,纔是最實在的。
“我跟其他戰地記者的目的不一樣,我發表這篇僅僅是爲了heidi,只要她有關注,她就有了安神的場所了。”顏九成看向了heidi。
此時的heidi其實並不太明白,未來的自己會發生什麼。準確地說,明天的她會經歷什麼,雖然她知道顏記者是個很厲害的記者,會給她專門寫一篇稿子,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其實是遠遠超過了heidi的認知能力的。
heidi不知道,她媽媽說得沒錯,命運的手掌裡是有漏網之魚的,而此時,她正是那條漏網之魚。
“發酵了!發酵了!先在東方發酵!heidi有救了!”宣林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本意是想說給heidi聽,可一激動用了普通話。heidi只聽到她的名字,惶恐地擡起頭。
“真的?!”老吊拖着一條殘腿連忙湊了過來。
而一向還算淡定的在牀上閉目養神的顧覓清也第一時間坐了起來,看向了屏幕。
每個人都想heidi有個好去處,雖然她不可能短時間內離開這裡,可這場暗殺將她捲入其中,她這一輩子太可憐了,真的太可憐了,若能有個好去處,該多好?
要在這個戰區有個好去處,難啊。
“怎……怎麼了?”heidi見幾人激動不已,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緊張得小臉發白。
“你有救了,準備接受採訪吧。”顏九成回過頭,溫柔地笑着,這是heidi第一次見他這麼溫柔地朝着自己笑,一時間呆在了那裡。
“記住我說的話,他們採訪你的時候,你要說想在這裡唱歌,想要一份工作。”
heidi的新聞發出後,原本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畢竟記者遇襲要更震撼。可新聞傳播到東方的幾個國家後,情況發生了逆轉,這個逆轉很膚淺:heidi的容顏符合東方審美。
她棕色的頭髮,棕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膚一亮相,先是吸引了一些小民衆的注意,他們注意到記者遇襲新聞下面一則小新聞。
漂亮的小姐妹!
這麼好看的小姐姐,看了令人好心疼啊!
顏值好能打啊……這麼好看的小姐姐,在戰區怎麼活下去呢?
一些頗有些沒心沒肺的評論出現了,這怨不得民衆冷血,而是這一塊的戰爭實在是太多太多,被說民衆了,就連去了現場呆時間久的記者,也麻木了。
前有肖爾克新聞的強大的刺激,在這樣的情況下,記者遇襲的新聞雖然大,可不夠入人心。heidi的容顏足夠驚豔,在一堆新聞花絮中脫穎而出,不多久,一羣小民衆的評論很快就將heidi的新聞頂了上去。
隨後,大家用心聽到了她的歌聲,與甜美容顏極其不匹配的粗啞的嗓音,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這唱的什麼啊?聽着好悲傷。”
“這個人叫什麼?她一開口,我的心都碎了。”
“你看她的眼睛……”
鏡頭拉近,heidi披着夕陽的霞衣,目光看向某處,歌聲突然挺直,她的脣劇烈地顫抖,可卻死死咬着,眼淚明明在眼睛裡打轉,可她卻忍着。
旁人不知道的是,heidi看向的是母親死去的地方。
這種悲傷和絕望是演員演不出來的,而這種悲傷和絕望是有血有肉的,是最能打動人心的。heidi的容顏符合東方人的審美,而她的故事卻能打動每一個善良的人。
“這纔是靈魂歌手,太慘了啊,戰爭太慘了,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看到她的目光,我的心都要碎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有戰爭!爲什麼我們就活該被人打死!爲什麼!”heidi撕心裂肺地吼叫了起來,她揮舞着拳頭。
仇恨從她絕美的容貌裡浮現出來,她的臉變得扭曲,看得人心疼。
這就彷彿一部悲傷的電影,灰色的天空,落山的夕陽,滾滾硝煙,還有一個很是悲傷的heidi,她從輕輕地充滿情懷地歌唱,到悲傷地停止,再到憤怒地吼叫。
噠……
一顆子彈的聲音,heidi的手臂瞬間流了血。
“啊!”
“媽呀!”
“子……子……子彈!”
看到這視頻的人被這一幕瞬間嚇到了,他們彷彿進入了真實的戰場,眼睜睜看到了一枚子彈從heidi的手臂擦了過去。若偏一點點,只要偏一點點,又會如何?!
這時,鏡頭輕輕抖了一下。
他們嚇到了,當時的顏九成也嚇到了,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
鏡頭拉近,落到了heidi的臉上,她回過頭看向顏九成,鏡頭拍到她的正面,顏九成永遠記得當時的heidi的目光,她永遠記得。
而鏡頭記錄下來了。
“你看她……”
“她居然一點都不害怕,我的天!你看她的目光多淡定!”
“就好像一隻蚊子咬了一口而已!”
要經歷多少苦痛,纔會有這樣的淡定?和平國家的人若是聽到槍聲,哪怕是遠遠地一聲,也嚇得四處逃竄,而heidi眼裡的淡定,還有伸出手這麼抹了抹血,甩了甩的冷靜,令人心碎。
“你們說,這是不是擺拍啊?在發生戰爭呢,她怎麼在唱歌啊?”一條評論出現在了熱門,後面跟帖者無數,
咚咚咚,咚咚咚,顏九成的房門被瘋狂地敲了起來。
衆人笑了起來,他們知道,heidi有救了。而heidi沒有笑,她對接下來命運之神的漏網之舉很陌生,只是呆呆地看着顏九成。
“別慌,是好事。”顏九成說道。
顏記者說不慌,她便不慌。
打開門,門外一堆的記者,都想涌進來,而顏九成則擋住門,看着他們,每一個同行的臉上寫滿了激動,他明白,這是嗅到新聞的表情。
“顏記者,heidi在裡面吧?我想給她做一個專訪。”
“對,我也想給她做一個專訪,現在我們的民衆都對她很好奇。”
“對對對,我也是!”
“我問一下她,你們稍等。”顏九成說完,關了門,回過頭朝着heidi打了個響指,一切都按照他的設想在運行,媒體涌上來了。
“heidi,你的事感動了很多人,現在很多記者想採訪你,一會兒呢,你接受一個羣訪,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專訪,明天接受兩家的訪問,後天接受兩家。然後就不要再接受了。”
heidi怔了怔,問道:“羣訪?是什麼意思?”
“羣訪就是好多人一起採訪你,問你問題。”
“那你在嗎?”
heidi看着顏九成,眼裡滿是驚慌。
“我不在,你得自己去面對。”顏九成的雙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輕輕地往下壓了壓,給她力量一般:“我報道的你,不需要羣訪。你記住,他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但是不要說我們是擺拍的你唱歌,你就說今天是你媽媽的忌日,所以你去那唱歌。還有,記住了,如果他們問你未來怎麼打算,你就說留在別墅區唱歌。”
怕heidi不記得,顏九成轉過身拿出紙和筆,寫到了紙上。
“去吧。”顏九成指了指門:“飛吧。”
heidi明白顏九成說的飛翔是什麼意思,她想要跳樓自殺的時候,就張開了雙手,想像鳥兒一般飛向自由的天空。她擡起頭看着他,他的眼裡滿是祝福。
她明白,可能命運的手掌真的漏出了縫隙,讓她溜了出來。
“嗯。”heidi點了點頭,朝着門走了過去。
她的手放到了門把上,有些微微顫抖,雖然她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卻能感覺到命運的手掌拂過,她明白,打開這扇門,迎接她的將是新的人生。
她回過頭看了眼顏九成。
也不知,這新的人生裡,以後還會有顏記者嗎?
【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