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的幾人,都溼了眼眶。
在戰爭裡,記者的鏡頭對準的多爲孩子和女人,因爲孩子純真,女人弱小。
尤其是孩子。
咔嚓一下,閃光燈一亮,格桑瞬間就扭過頭,臉上彷彿山谷襲來的雷雨,她小小的鼻子一下就皺了起來,蹲下來撿起一個東西就往肖爾克身上扔去,肖爾克站得遠,沒有被丟到。
這一次,肖爾克並沒有持續拍照,而是拍了這一張後就收了。
“來,給你這個。”顧覓清連忙上前,蹲了下來,將一個布娃娃遞給格桑,格桑一看,似乎愣住了,就這麼呆呆地看着,也不動彈。
“拿着。”顧覓清拿起她的小手,剛要把布娃娃放到她手心,她的小手卻突然往後縮,偷偷地在裙子上擦了擦,似乎害怕自己的手弄髒了娃娃。
這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娃娃,顧覓清安排人隨便進了個超市買的,十元一個。可在格桑看來,這是天底下最美的娃娃。
“送給我?”格桑歪着頭,她死死地盯住布娃娃,告訴了大家她有多喜歡多渴望得到這個娃娃,可她還是冷靜了下來,後退一步看着顧覓清:“你也要拍攝嗎?‘
說着,她指着肖爾克,眼裡充滿了厭惡。
不遠處的肖爾克轉過身去,隨後走遠,找尋其他可以拍攝的點。今天這張照片,是肖爾克爲格桑拍攝的最後一張照片。
從她在父母的懷裡,雖然面對炮火依舊幸福地笑,到目睹親人一個個死去的每一個讓人揪心的瞬間,再到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站在墳堆,面對黑夜微笑。
這一套照片已經記錄了一個普通家庭在戰火中所遭受到的毀滅性打擊。
“你是惡魔!惡魔!”格桑的憎恨從身後傳來,肖爾克的鼻翼扇了扇,淚水滑落了下來。這恐怕是一個戰地記者最無助的時刻吧,都說記者是無冕之王,可面對千千萬萬個格桑卻無能爲力。雖然拍下了格桑的故事,一旦發佈很容易震驚衆人,讓他們都關注這一片戰火紛飛的地方。
可是,戰爭會停止嗎?
戰爭若不能因爲記者的鏡頭而停止,那肖爾克們的價值又在哪裡呢?
“你爲什麼要拍一個黑人,你找一個白人小孩拍攝會更好。”當時,當第一張照片遞給雜誌社的時候,總編如是說。現代戰爭中,能引起大家同情的孩子的照片,白人居多。這種種族歧視其實存在在很多人的心中。
就好像你想起公主,公主是金髮白膚,想起王子,王子瀟灑倜儻。想起土匪,人們更願意相信土匪叫狗子,麻子,不願意相信他居然叫逸之。
白人小孩所得到的同情比黑人小孩要多得多。
肖爾克沒說話,只是繼續跟着格桑的故事,花錢請她身邊的人隨時提供信息,只可惜的是,每一次的信息雖然及時,拍到的卻都是悲劇。起先,格桑還會撲到肖爾克的懷裡哭泣,慢慢地,格桑對肖爾克越來越仇視。
肖爾克轉過頭,他走得不遠,可濃霧太重,雖然只有二十幾步卻也看不清格桑,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發皺的照片,照片上格桑一家人在破破爛爛的樓房裡,圍着一鍋土豆跳舞。
“你爲什麼這麼討厭肖爾克呢?”顧覓清將娃娃塞到格桑的懷裡,問道。
“因爲只要他拍攝,我就有親人離開我,他是惡魔。”格桑低着頭,黑色的皮膚似乎陷入到漆黑一片的地方。
小格桑不知道爲什麼會戰爭,爲什麼自己的親人會一個個被打死,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伴着子彈的聲音,每次害怕的時候,媽媽就會跟她唱歌,伴隨着子彈的聲音,編成跟子彈聲音一樣節奏的rap。
漸漸地,小格桑不怕槍聲,因爲槍聲的時候,媽媽唱的rap太好聽了。
可直到肖爾克一來,一切都不一樣了。
小小的她並不能十分理解記者的職責,她很簡單地把親人死亡的時候,肖爾克必然會出現咔咔兩張照片,聯繫到了一起,從而產生了最直接的恨。
她甚至不敢恨那些拿槍的政府軍,黑組織,她只敢恨肖爾克。
“給。”肖爾克快步走了過來,將照片遞給格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格桑卻把頭扭到一邊,流着淚不看他。
隨後,他看了顏九成一眼:“走吧,現在濃霧,好掩護,去礦眼那探探。”
顧覓清遲疑了一下,她有些擔心把格桑一個人留在這不安全,她只有五歲啊,留在滿是屍體的地方怎能讓人放心。可當她站起來環顧四周,十幾米的範圍內,很多小孩子跑來跑去,有的扒拉死人身上的鞋子,衣服,也有人是跟着親人過來祭拜。
“同情不過來的,難民太多了。”肖爾克看了格桑一眼:“她不願意跟我住記者站,她恨記者。”
記者到來,往往是因爲這片區域戰爭愈發激烈,愈激烈,伴隨的死亡就愈多。在新聞裡,這不過一段很短的描述:今早,三國政府再次爆發小規模衝突,x方強烈譴責c方攻擊平民區。
這句話的背後,是多少個家庭的生離死別,是多少個小格桑的悲傷。
“跟姐姐去記者站好不好?”顧覓清柔聲問道,她眨了眨眼:“姐姐那裡還有很多糖哦。”
格桑遲疑了一下,吞了吞口水。
“還有動畫片。”顧覓清繼續誘惑。
格桑歪着頭,一臉不懂:“什麼是動畫片?好吃嗎?”
顧覓清努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感情,與顏九成對視一眼,顏九成跟上了肖爾克的步伐,濃霧很快就會散去,該行動了。
“等天亮了,我就把你送回你叔叔阿姨那裡,現在跟着這個叔叔去記者站吧,吃個早餐,洗個澡。你一個人留在這太危險了,今天可能會有小規模的衝突。”顧覓清不再多話,她從袖子裡抽出一個監視器粘貼到格桑的身上,看了老吊一眼。
老吊點了點頭,抱起格桑。
“速度快一點。”
“好。”
顧覓清快跑跟上顏九成,手一直放在手槍的位置,她知道,一會一場硬戰。而宣林則跟在後面,把電腦包背到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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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眼在c區的最東邊,要達到礦眼需要經過兩個黑組織的地盤,而要經過黑組織的地盤不被刁難,跟着肖爾克是最好的辦法:他早已打通了些關係。雖然關係很是膚淺,但是至少不會一槍崩了他。
“這兩個黑組織手段很黑,你戴上這個。”肖爾克從口袋裡拿出來三個有老鷹圖案的胸章遞給顏九成幾人:“戴上這個,最起碼他們手下的人不會崩了你,但是,前提是不要做任何惹他們不開心的事。”
顏九成佩戴在身上。
“還有,女人不要下地下通道,你就在地面上等我們吧。”肖爾克看了顧覓清一眼。
“女人不能進?”
“對,這兩個民族都認爲女人會帶來晦氣。”
這句話一下打斷了顧覓清的計劃,她的手在槍柄上摸了摸,有些慌了。
“你和宣林就在車裡等我,別到處亂跑。”顏九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沉穩:“放心。”
這讓顧覓清怎麼放心,要知道,今天他們的任務是摸透c區。而摸透c區就意味着不但要到地下通道里溜達一圈,將這裡所有人的面孔記入腦海,以防這裡面有間諜,爲營救科學家做準備;最重要的是,必須把c區兩個黑組織摸透。
這就意味着,不但要進入地下通道,還得把監視器安插到兩個組織的中心,以及他們的首腦身上。
沒有顧覓清的保護,隻身入虎穴,等同於自殺。
“c區那邊有個缺口,我們可以在那裡拍攝。”肖爾克有些鬱悶地甩了甩頭:“雖然那裡可以直接拍攝到礦口的人員進出,可這羣人都蒙着臉,我拍了好幾次了,都沒拍出東西,不知道誰是誰。”
說着,肖爾克呸了一口,壓低了聲音:“這邊的戰爭要是跟那幾個大國沒關係,就見了鬼了!一邊在全世界喊着人權,呼籲着這個區域要如何如何,一方面暗中給予武器支持,武器支持我拍不到,拍這個礦的交易買賣應該能抓到關鍵人物,我一定要拍出這羣人的僞善!”
顏九成很是佩服地看着肖爾克。
他深深地知道,一個記者要冒多大的風險才能前來拍攝這些。
“很久以前,我們國家有個叫曹操的人,他做了一首詩,詩是這樣的:“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意思是爲身在戰爭中的民衆感傷。”
“那他是個好人,戰爭中最受苦的是老白姓。”
“可是,他發起了屠城,而且不止一次。”顏九成笑了笑。
肖爾克靜默了許久,眼裡愈發冰冷,道:“那不跟那幾個大國一樣嗎?干預別國,讓這邊戰火不熄,卻高喊世界和平。”
“我想拍一下黑組織,一會兒我去地下通道走一圈,你給我的這個老鷹的胸章有什麼忌諱嗎?”
肖爾克伸出三根手指頭:“第一,拍攝可以,但只能拍攝主幹道,到了地下通道必須把相機關機,否則死;第二,採訪可以,但只能採訪地面上的小囉囉,到了地下通道不允許採訪;第三,叫你滾,立刻滾。”
說着,肖爾克指了指顏九成的相機:“這個留車裡吧,對了,不要進他們的房間,他們前幾天還挾持了兩個國家的記者,割了喉,倒不是因爲要贖金,而是因爲這兩個記者用長焦鏡頭偷拍他們,嘍,頭就掛在那。”
顏九成順着肖爾克的手看了過去,只見兩顆頭顱懸掛在電線杆那,看不清模樣,卻恐怖極了。
“這事兒誰都沒敢報,誰報了,誰會惹來殺身之禍。”
“如果離開這裡再報道呢?這可是大事。”宣林問道。
“誰報道的,以後這個人同一個國家來的記者,都得死。”肖爾克搖了搖頭:“所以,這事兒就我們這的記者知道,出去了一個字都不能說,你不能害了自己的後輩。”
說話間,車開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到了,下車吧。”
“小林,你跟肖爾克去拍礦眼,我去下面找素材,小清,你……你在車裡等吧。”顏九成從顧覓清的手裡拿過槍,見顧覓清一臉擔憂,笑了笑:“你放心。”
“你找死啊?把槍放車上,你去地下通道不能帶槍。”肖爾克一臉嚴肅:“記住了,相機,槍,不能用,不能進他們的房間,不要惹任何一個人不開心,現在好多人都沒起來,要是打擾到了他們,他們叫你滾,你要立刻馬上迅速地滾出來。否則…… ”
他指了指遠處的頭顱,掛在,風吹過來,飄啊飄的。
“好。”顏九成點了點頭:“我進去轉一圈,寫個純文字稿子給領導交差。”
說着,他朝着宣林眨了眨眼睛。
今天的任務:潛入兩大黑組織老大的房間,安插監視器,並在整個c區要害位置安插監視器,另外,繳獲幾套黑組織的衣服。
無論是哪一項,都是把命提溜在手裡。
【第四卷精彩即將開始,前期的所有人都會在後面十幾章如同一張網一般,完成第四卷的劇情。每卷只有三四十章,雖然我更新速度慢,但是一章不水,要知道,已經有人拿了我的第三卷,要抄成幾百萬字的長篇……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