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門陷入了恐怖。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瀰漫着畏懼。
太陽剛剛升起,四樓一個幫派全軍覆沒,沒有聽到任何打鬥的聲音,居然一個個就好像中了巫術一般,栽倒,任人宰割。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殺了吸血鬼那個新人,把四樓的黃毛給撂了!”
“我也剛剛聽說,早知道一早上就有這麼精彩的戲碼,我就不應該睡覺!聽說那個九眼會巫術。”
“什麼巫術,老子纔不信這種東西呢,肯定就是下了毒唄。”
“絕對不是簡單的毒,毒,要麼毒死要麼毒暈,我聽四樓的人說,黃毛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可過了二十幾分鍾後,又一個接一個清醒……”
整個地獄之門的在討論這件事。
當時還早,七點多,黃毛的人陸陸續續地起來,顏九成搖搖晃晃哼着小曲兒跨過了他們的地盤線,朗聲說了一句:“我是誰?你這個龜孫,我是你爺爺!”
也就是這句,他們也就聽了這麼一句。
隨後就是“聽人說”了。
“我聽四樓的人說,這九眼直接跨過地盤線,指着那人。”二樓一個尖嘴猴腮的人旁邊圍了一圈的人,聽得眼珠子那叫個一動也不動。
只見這尖嘴猴腮嗷嗚一聲,擡起腿往前走了一步。
衆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你問我是誰?你這個龜孫,老子是你爺爺!”那尖嘴猴腮眼露兇光,他的手在其中一人的額頭一點,唾沫星子滋啦飛了出來,壓低了聲音,以極爲恐怖的聲調說道:“他就這麼指着那個人的額頭,就這麼一點……”
衆人的紛紛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可那尖嘴猴腮卻不說了,而是嘖嘖嘖地嘖了許久。
“然後呢?”衆人憋不住了,問道。
“砰!”那尖嘴猴腮突然炸了一聲,聲音高亢,速度迅猛,如同平地驚雷,嚇得衆人一哆嗦,他的眼裡射出恐懼的眼神,聲音突然降低,似乎害怕地四處地看了看。
“那人就倒下了,一動不動,跟死魚一樣!”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難以置信。
“巫術?”一個胖子喃喃地說了一句。
周圍人眼睛一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了尖嘴猴腮的這人。只見這尖嘴猴腮來回踱步,邊踱步邊不住地搖頭。
他是在地獄之門呆得最久的老人之一,什麼前一派老生們的殺戮,後一派小生們的崛起,都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上騰雲駕霧般地反覆述說。
地獄之門太苦了,苦到能有這麼一個老人給說道說道故事,能聽一耳朵,便是極大的幸福。
這尖嘴猴腮是地獄之門最受歡迎的人之一,每個樓層的人都喜歡喊他說上幾個段子,道上幾個故事。樓層低的人聽着當個精神寬慰,樓層高的人聽着段子中的自己,也算個樂子。
所以,老猴這樣的,跟那個瘋子一樣,是偶爾能上到五六七層,也不會有人擋着的。
“老猴,這肯定是巫術吧?”
“對,我看也是巫術。”
衆人紛紛看着這個尖嘴猴腮的老猴。
“我知道他使的什麼招。”老猴說到這裡,很自信地昂起頭,伸出手整理了下衣服後道:“而且,我還知道他所用的咒語。”
衆人目瞪口呆,愈發將老猴團團圍住。
“你們想知道嗎?”老猴一挑眉。
衆人忙點頭。
老猴伸出手:“老規矩……”
……
衆人鬱悶地怔了幾秒後,幾人從懷裡掏出衛生紙遞了過去,按照老猴的規矩,每次聽到精彩的時候他就要賣個關子,尤其是這種新鮮出爐的好故事,更要趁機撈一筆:這不,十幾張衛生紙到了手,擦屁股可以放肆擦了。
而一些人則騰地站了起來,悻悻地走出老猴那房間。
“呸!老猴每次都這麼訛人。”
“不礙事,等他們幾個聽了,出來再告訴我們也是一樣的。”
沒有給手紙的人羣擠在了門外,豎起耳朵。
“巫術!”尖嘴猴腮以專家的姿態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留下的十幾個人一拍大腿,對見多識廣的老猴給出這麼個跟自己所想一模一樣的答案,深感認同。
“他哼着小曲兒邁過地盤線的時候,那唱的就是咒語。”老猴指了指四樓,他言辭肯定,也沒人懷疑他,要知道他可是剛剛從四樓下來的人物。
“那咒語怎麼念?”幾人瞪大了眼睛圍了上來。
“梨……梨……”那老猴不懂中文,梨了半天,後面的自然唱不出,不過他還算有兩把刷子,居然就那麼哼哼調,也哼出來了一截。
“對!”一人一拍大腿站了起來,給老猴的話加了一把火:“就是這個咒語!”
“對,我也聽了,就是這個梨,梨,梨梨梨梨梨梨,噠,梨,噠噠,梨梨!”
幾個人說得跟真的一樣。
正說着,只聽得四樓傳來了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衆人豎起耳朵聽着,臉上佈滿了恐怖。
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
……
只聽得顏九成的聲音傳了過來,縱使是在如此吵鬧的地獄之門,他的聲音也讓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尤其是男唱女調,九成唱得又很一般,聽着總覺得彆扭,被老猴這麼一引導後顯得愈發地詭異。
“你們聽聽,現在九眼老大教牛頭老大了,以後啊,我們都得小心點!”老猴哆嗦了一下,眼裡全是神秘:“惹誰,也不要惹來自神秘東方懂巫術的九眼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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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的房間,餘下的那瓶酒打開了。
“恭喜兄弟,入住四樓!”牛頭的匕首插在桌子上,上頭定了一條血淋淋的條狀物,那是黃毛的舌頭。
這些年,兩個幫派鬥了這麼多次,其中一次以黃毛割了牛頭左膀右臂一位兄弟的舌頭塵埃落定,在四樓人的眼裡,黃毛的這一割,算是奠定了地位,凌駕於牛頭上頭一些的地位。
如今,鮮紅的舌頭告知衆人,這仇報了。
“可惜了,我們在地獄之門,如果我們都是善人,在外頭,得弄一桌子好酒好菜,正兒八經地拜個把子。”牛頭說着,苦笑一聲,又搖了搖頭:“不過做善人,我這輩子是沒戲了。”
顏九成不用擡頭都能感覺到牛頭的那種悲涼。
每一次鬥毆,哪怕自己贏了,心裡也總會堵着。
對方的今天,也許就是自己的明天。在這裡,沒有笑到最後的人。
“對了,你昨天給我唱的那個調調,我越想越好聽,要不這麼着,你給我唱,我錄下來,學着唱,也是個樂子。”
讓顏九成沒有想到的是,一米九幾牛高馬大的牛頭居然真的對京劇產生了興趣,而且還是男唱女旦。
他哈哈一笑,拿着收音機,按下錄音功能便唱了起來。
許是滅了黃毛,心裡頭高興,又加上新入住四樓的是自己的好兄弟,心裡愈發沒有小心翼翼的壓力,再聽顏九成這一亮嗓,那牛頭居然也站了起來,學着翹着個蘭花指做女兒狀,陶醉無比。
一曲唱畢,牛頭竟然久久沉醉其中。
這讓顏九成啞然失笑,着實這麼一個牛高馬大的黑人漢子拿捏着女兒形態,有些違和也有些捧腹,只是牛頭滿臉的學生狀,讓人又不好意思笑話他。
“可惜了,要是有調,然後再穿上衣服,往臺上一站,隨着那小鼓一敲,再一亮嗓才叫好聽呢。”顏九成隨口說道:“以後有機會帶你去梨園聽戲去。”
那牛頭眼裡充滿了期待,如星辰璀璨,可隨後又臉色一暗,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是個惡人,沒機會了。”
顏九成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他是個只在地獄之門執行任務五天的人,是還能出去的。可牛頭不一樣,他恐怕得在地獄之門熬上一輩子了。
也就不可能有機會坐在臺下,欣賞一把他剛剛迷上的京劇戲,看看那被國人尊爲國粹的闌珊。
“我剛沒唱好,再給你錄一次。”顏九成拿過牛頭手裡的收音機,這一次,他認認真真地唱了一次,以自己最大的努力盡可能地讓牛頭能在之後漫長的歲月中,有這麼個小東西可以慰寂他的心靈。
唱罷,該去三樓把自己三樓那些兄弟接上來了,同時還得趕下去一些原本在四樓跟着黃毛的他的死忠下去。
那十幾個人耷拉着腦袋顫巍巍地走下四樓,而顏九成三樓的兄弟則高高昂着頭,走向四樓。
能活着就不錯了,地位的更替在地獄之門是常事,不足一提。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九眼老大善用巫術的消息已經衆人皆知,且有諸多版本,一個版本比一個版本恐怖。以至於顏九成走下三樓的時候,三樓的其他幫派的人紛紛讓道,膽兒小的甚至直接跪到了牆角。
“九老大。”衆人紛紛彎腰。
“九老大。”衆人眼裡滿是畏懼。
”九老大。“衆人本能地往後退,離顏九成遠一些。
從九眼老大到九老大,稱謂的微妙變化體現了顏九成在地獄之門一戰成名,二戰立威的地位。衆人紛紛貢獻上紗布,老猴還擠過人羣,貢獻出了他精心保存的止血消炎藥。
而顏九成則靠在欄杆上,目光往下一掃。
落到了那個特工的人身上。
那特工鬼鬼祟祟地在各個房間轉悠,時不時看着八樓。
顏九成不是要在這裡當一輩子的九老大,他要在今天晚上,四樓的絕佳位置,用那根用衣服做成的繩子登上八樓。
而在這之前,必須解決掉這個特工,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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