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布的中間明顯有着一定形狀的突起,很容易讓人知道在其下方蓋着一個人。
在白布的旁邊,就是那紫色守護斗篷,上面的水漬還沒有幹,印象中它們的位置一點也沒有變過。
拉娜婭感覺頭有點暈,眼前的景象是搖晃着的,然而她卻是首先伸手在自己小腹上探了探,纔去揉太陽穴,接着纔是緩緩爬起身。
她沒有完全站起來,依舊是半跪在地上,腿彎折向一旁,看着那白布發呆。
假的,剛纔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爲什麼那種感覺還像在身上一樣?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冰涼的地面,在佔據了視野絕大部分的白布上,揮之不去的畫面不時落在眼前。拉娜婭勾了勾嘴角。
“哼哼……”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只是一場夢,但是能夢到也好。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永遠都不會醒來,也只有在夢中她才能見到他了吧。
瘋狂的大笑聲傳徹整個空間,持續了一會之後,又轉變爲低聲的啜泣。
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夢不是現實,也無法改變現實。拉娜婭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情,是爲艾德瑞安準備下葬的工作,至於葬禮,她想還是免去了,獨自辦太傷心,通知整個隱之聖堂又會造成巨大轟動。
距離三十天的期限還有二十天,拉娜婭計算過她一人回去的最短時間,決定將離開這裡的時日壓至最遲,這樣她還能多跟艾德瑞安呆一會。
“零五,我馬上就會回來的。”拉娜婭最後看了那白布一眼,起身撿起地上的守護斗篷,隨意甩了甩上面的水漬,披在身上,離去。
艾德瑞安的死,對另一個人的打擊也同樣不小,露西無心再進行第三輪特訓,數次向庫羅裡請求放棄,回隱之聖堂。
因爲她知道拉娜婭肯定是帶着艾德瑞安的遺體回去了,她這趟回去,至少也要去看他最後一眼。
就算知道了艾德瑞安的身份,露西也不在乎,哪怕她死在艾德瑞安手上也不在乎,只不過上天連這個機會也從她手裡奪去了。
那次露西想爲艾德瑞安擋下拉娜婭的攻擊,結果卻遭到艾德瑞安的冷眼,從而她也對艾德瑞安有了些反感的態度,但那只是女人都會有的賭氣行爲,在生命的滅亡面前,這早就不重要了。
然而,庫羅裡對露西這個人很是看好,他這麼說道:“特訓再有幾天也就全部結束了,這幾天競技大賽的場地也差不多建設好了,你這鐵定能進前三十二強的,怎麼能說放棄?”
露西總不能直接向庫羅裡坦白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拉娜婭可以偏向於艾德瑞安,因爲不論怎麼樣,庫羅裡都不會將拉娜婭視爲敵人,但是露西自己就不一樣了,在庫羅裡的眼裡,她除了比一般的成員實力強一些之外,什麼也不是。
在庫羅裡面前,露西想不出任何能說服他的理由,最終還是放棄了。
露西有種想法,她想通過紫水晶戒指跟拉娜婭說些什麼,但始終無法鼓起那個勇氣,她認爲拉娜婭一定還或多或少地對她抱有些偏見。
和拉娜婭走得比較近的那些人,包括所有潛行部的人,從那天以後都像換了個人般,哪怕事實讓他們無法接受,他們也必須嘗試努力着去接受它。或許他們現在還應該慶幸,艾德瑞安在還沒有徹底被魔神的神識控制之前就死了,不然,到那時他們不知會死得多慘。
神識只是一團能量體,沒有寄居處,就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力量。
誰也不知道魔神神識的去向,連同拉娜婭在內,這個最易察覺到神識氣息的人都絲毫沒有察覺到,更不用說其他人。
而這些“其他人”,由於受到幾天前的事情的影響,整個氣氛都變得不對勁了,互相之間的交流變少了,臉上的笑容幾乎看不見了,甚至從每一個動作上都能看出他們的心情的低沉。
撇去不知去向的魔神神識不說,這魔神之刃終究還是他們的目標。神識,他們無可奈何,一個神繼者死了,神識可以再找下一個,但神器一旦被摧毀,就再也無法復原。只有完全消除了這一威脅,他們纔可能回到原來的生活當中。
只是,唯一能完成這使命的核心人物,還要好些時日纔會回來,也不知她到那時還有沒有這決心了。
而整個魔界,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未知,庫羅裡也並沒有打算讓這些人一定要一次成功,他做好了回撤的準備,否則,如果這些人全部陣亡的話,對於隱之聖堂來說,損失將是不可計數的。
在這些人揮灑着汗水的同時,拉娜婭疾步來到星夜池旁。
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只是短時間離開這裡,精神力就差點支撐不住了。
艾德瑞安的遺體還在這裡,爲了不讓其他人發現,她必須持續在這個地方設下空間結界。放逐,只能作用於生命體,自然無法使用。
拉娜婭放棄了土葬和火葬,而是採用了冰棺的方式。她看到艾德瑞安的遺體這麼多天以來都沒有腐爛,在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那他是不是可以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自己有機會在新曆千年的大劫中活下來,以後還可以時常見到他。
拉娜婭把所有購買的東西全部放置在空地上。
別看只是幾件物品罷了,事實上她跑了很多個地方,而每一個地方她都要先去查找有關的資料。她需要了解她要購買的東西距離自己最近的在哪裡,然而最遠的甚至到了紫羅蘭大陸中部的陰暗沼澤,距離聖隱城超過五千公里——當然,這麼遠的距離她是絕不可能再維持空間結界了,只能迅速地用傳送引器過去,再迅速回來,然後再接上空間結界的聯繫。
冰棺、一套純黑的衣物,數百朵黑玫瑰,便是她準備的全部了。
拉娜婭拿起那套衣物,走到之前艾德瑞安的遺體所在的地方。
還好,白布的褶皺完全沒有變化,這麼說在她離開的期間,沒有人來過這個地方,至少是沒有人碰過。
拉娜婭將白布揭下,看到艾德瑞安面孔的第一眼,她居然沒有絲毫傷感的情緒,首先來臨的卻是放心。想到魔界之行歸來以後還能看看他,她便心滿意足。在絕望的處境之下呆久了以後,哪怕一點點希冀,也會覺得十分難能可貴的。
前提是……她能夠回來。
在爲艾德瑞安穿衣的過程中,拉娜婭曾幾度被夢中的景象所困擾,但是這具冰冷的軀體又一次次地讓她清醒過來。
“你到底在做什麼?!”
……
拉娜婭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了一跳,四下裡看去,卻是一個人也沒有。難道是精神力耗損太嚴重,幻覺出現的次數變得頻繁了?
“真是個無藥可救的愚者。做盡了傻事,我看不如讓你自己躺進去吧!”
聲音再度響起,這次拉娜婭終於反應過來了。在完全沒有威脅,低迷的情緒之下,她的感知力和判斷力大幅下降,以至於剛剛纔知道,這聲音是直接在她腦海內出現的。
聖神拉爾露絲髮話了。
“他的神識並沒有逃走或者毀滅,而是依舊在他的體內。”拉爾露絲道:“因爲肉體壞死,神識陷入了沉睡,所以你才感知不到。”
拉娜婭略有所悟,好像也是從他們神識覺醒開始,才能夠彼此感應,這麼一來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神識沉睡……那怎麼樣才能夠醒來?
然而,拉爾露絲卻忽然以一種冷冰冰的語氣喝道:“我要你現在動手,摧毀他的神識!”
拉娜婭全身一震。也許她不應該有這種想法,神識是神識,艾德瑞安是艾德瑞安,她爲之有着深刻感情的是艾德瑞安,又不是這魔神的神識!
但是,要摧毀神識,首先一定會破壞艾德瑞安的肉體,她不希望這麼做!
“動手啊!!”
隨後,拉娜婭驚恐地發現,她自己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
她恨拉爾露絲,爲什麼連讓她給艾德瑞安好好安葬都要阻止?
一柄鋒利的靈能之刃瞬間在她手上凝聚成形。拉娜婭拼命想要反抗,想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但是她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拉爾露絲控制着她的手,猛地向艾德瑞安的眉心處刺去。
“不!!!”拉娜婭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噗咚!!!”
“啊……!”
這時,拉娜婭卻陡然感到自己的心臟猛地撞擊了一下,胸腔像是要炸開一般,那種劇痛令她幾乎要死過去,拉爾露絲對她的控制也霎時中斷了。
刃尖距離艾德瑞安的眉心僅有一毫米的時候,消散了。
“噗咚!!”這一次的撞擊沒有之前那麼猛烈,但還是難以忍受。
(這到底是什麼?)
痛歸痛,拉娜婭還是要感謝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及時阻止了拉爾露絲的企圖。
隨着心跳的持續,那痛楚逐漸變小了,拉娜婭這纔對自己的心臟部位進行了內視,見到其中的情景之後,卻是再度驚駭了。
在心海的中間,只放置着一個正面約兩巴掌大的精緻盒子。
艾德瑞安曾經對她說過,這是聖神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