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高處,俯視整座西京。從最開始的默默無聞,到如今有這樣巨大的地盤,香火越來越多,現在看來,這一切經歷更像是夢一般。
陸玄靈忽然覺得莫名有些累,躺在瓦檐上,久久不願起身。
他心裡明白,以後事情也會越來越多,趁着難得的這一刻輕鬆,偷閒休息片刻。雪越下越大,直到一天過去,暮色即將降臨,滿城全是素白一片!
天庭衆神全部都忙得馬不停蹄,香火區域擴大,每天百姓祈願隨之增多,需要處理的事情也更多。
登冊、造案、記錄,按利發放香火和事物,都有專人來維持,有時候太忙,甚至需要將守衛的兵將挪用,出去一起辦事。
陸玄靈從屋頂起身,望向城西,拖了這麼久,該去那地方走一遭了!
將軍府內,田平在萍香院大擺宴席,廳內火爐熱氣騰騰,上下幕僚全部到場。田平坐在主位,正席馬上就要開始,算算時辰,兩個少爺也快過來了。
旁邊一名男僕忽從衆人身後的側門進來,小心翼翼走到田平耳旁,湊近低聲說了幾句話。田平面色微微一變,無言擺擺手,僕人俯身退下。
一直到宴席結束,田平匆忙往後院趕來,進了致遠書齋,只見田嗣一臉蒼白,披着睡衣,坐在胡牀上。
田忠面色一樣不好,坐在旁邊照料,兩個人好似同時得了一場大病,田平滿眼擔憂,忙過來到:“嗣兒!怎麼會突感風寒,有沒有找大夫來看?”
田嗣嘴角無色,白的有些不正常的面孔淡笑道:“勞煩父親擔憂,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兒子不慎染上風寒,這幾天只怕都不好出行。”
“大夫來看過就好,你先養好自己的身子,其他事情暫不必處理。你年紀還輕,田家終究是要交付在你們身上,以後有的是機會。”
細心交代僕人一番,田平前後說了諸多關切之語。田嗣一直有些陰沉的臉色,稍微舒緩了幾分,低頭不知在沉思什麼,眼底滿是難以捉摸的複雜目光。
田平並未多想,只以爲是田嗣生病後變得敏感,此爲人之常情。
幾個月前,當他奪取大權後,派人清理韓如意的院落時,竟然發現他的兩個兒子,臥室被安排在最差的庫房裡,連體面的衣服也僅僅只有幾件。
兄弟兩個擠在一間房,傢俱都顯得陳舊敗落。以前見他們時,明明都還算光鮮,沒想到這全是韓如意做出的假象。
她心腸狠毒到如此地步,對待自己的血脈竟苛刻至此。自己過去無法經常見到他們,才讓他們活的如此寥落。
田平因此大發雷霆,杖擊數名貼身奴僕。將自己長久居住過的書房騰出來,給了兩兄弟,並且請了先生入府教導,一切過去他們失去的,以後都會慢慢補償回來。
等到田平離開之後,田嗣吐出一口濁血,沉色到:“到底是我孟浪了,如今這凡人之軀,根本無法承受元神出竅的消耗。”
田忠說道:“昨夜太乙宮無故燃燒大火,今天只剩下廢墟。那地方早被魔道人佔據,你剛纔元神出竅去查看,可曾看出什麼來了?”
田嗣搖搖頭:“我去遲了,什麼也沒剩下,連半點氣息也沒有,看來這羣魔道人已經得手撤走了。”
田忠只得到:“也罷!反正師門下令,不許我們參與此事,管他們怎麼鬧騰,隨他們去吧!你剛纔差點軀殼枯竭,爲了救你,耗費我不少元氣。我得回去練劍了!”
田嗣頷首道:“你先去把!我會慢慢調理的!”田忠起身退走。
陸玄靈飛至後院,率先來到田忠的院落,此刻這個外表看上去英俊的少年,穿着一身銀色甲冑,手持一把木劍,在院內習武練劍。
他的劍法十分凌厲,步伐帶着遠超同齡人的厚重,一招一式都有長年累月才能展現出的威猛剛勁。
劍鋒一點一刺之間,便能斷葉穿石,當然江湖高手將內力修煉到化境,也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例如未頓悟之前的阿瓊姑娘。
田忠外表看上去是正常人,氣息也一模一樣。不過他在飛躍跨步之際,呼吸竟然沒有發生半點變化。
從頭到尾,他的吐息都是一個調調,就算是阿瓊那樣的刺客高手,在行刺時,呼吸也會隨着步伐不斷變換。此人果然是來歷不同!
陸玄靈眼色一沉,靠的更近。少年練了許久後,門外傳來敲門聲:“二公子,熱水已準備好。可要現在沐浴?”田忠點點頭:“嗯!擡進來把。”
僕人推門而入,擡着一桶桶熱水,迅速在浴室內準備好洗浴之物。待下人退去,這少年脫去盔甲外衣,稚嫩的皮膚上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汗液。
他一絲不帶,走入浴池內,整個人乾脆沉入水下,許久不曾冒出。陸玄靈上前,正好見到這個少年大刺刺的躺在水下,沒有半點呼吸。
陸玄靈輕笑一聲,直接現身在一旁:“想不到府中還有你們這樣的仙道高手存在,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水下的田忠聽到聲音,陡然睜眼,看到陸玄靈的身影,面露驚色,衝出水面呼到:“你是誰——”
雪越積越厚,天早早就黑了,風雪還沒有停息。
致遠書齋內,田嗣披着睡袍挑燈夜讀,一人坐在棋盤前,一邊看書一邊獨自下棋。溫潤稚嫩的面孔上,有與年齡不相稱的老辣和深沉,風吹過竹簾,一片片雪花飛入。
屋外傳來蹬蹬蹬的輕響,女僕在門外伸進頭,看到田嗣俊朗的面孔在燭光之下熠熠生輝,面上有些嬌羞之色:“長公子,老爺說他不過來了,讓你早些安寢。”
田嗣擡頭察覺到女僕的表情,溫潤一笑:“知道了!”將一枚棋子落下,搖搖頭淡笑。
僕人退去之後,室內恢復安靜。身後書架上,一冊書匣無緣無故墜落,在寂靜的室內發出響亮的動靜。
田嗣側身扭頭,見只是一冊書掉落,便並沒有去管。當他回頭過後,眼裡一驚,因爲剛纔棋盤上明明被下滿棋子,此時只剩下一顆白子。
白子棋盒無緣無故落在對面去了,冷風呼呼從窗戶灌入,田嗣覺察出不對,猛然退後,起身對着空無一人的室內喊:“你是誰!怎麼能闖入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