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的艾維被紅龍一嗓門驚了一下，她回神後仔細記下了紅龍所說的要點，隨後帶着一臉堅毅與使命感解散了身軀。
旁聽了紅龍打算的萊西有些驚訝，她忍不住問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順利的話，艾維直接突破傳奇一路飆升到接近半神的層次都有可能。”咳了一聲的程斌轉移了話題，“萊西，你把這個拿着以防萬一。”
看着從紅龍鱗甲中飄飛到自己面前的光點，萊西下意識集中精神仔細觀察，結果卻差點被這光點內部無比複雜的動態結構繞暈，感到眼熟的她有些不確定的道：“這是...”
“我的神性，”程斌答道，“在矮人那學會一些東西后，複製神性的項目進度大大推進，這下剛好有成果能用上，你先按照說明書融合掉，多少增加點精神抗性，然後我們就可以開怪了。”
開怪之類的奇怪詞彙，對於有着信仰連接的萊西來說並不難理解，她哦了一聲，掃了眼紅龍發來的說明書後，就擡手捏住光點將之融入了自己的體內。
靈魂與紅龍的神性融合後，萊西驟然感到原本有些飄渺的信仰連接變得無比清晰觸手可及，隨後她就透過這信仰連接看到了紅龍的舉動。
艾維的真名被紅龍引動，透過在神性史萊姆那開的後門將兩者關聯在了一起，並在極短時間內進行了無比精密的調整改動。
在小心翼翼的做好準備後，程斌放開了手腳，繞回外圍靈魂主體，略顯粗暴的給神性史萊姆來了一輪精神風暴。
被大幅度觸動的史萊姆靈魂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疑似契約的東西將變化通過史萊姆的真名接口發送了出去。
下一瞬，充斥着混亂與邪惡的意念順着真名契約穿透了神性史萊姆的靈魂內核，與同樣侵入進來的程斌的意識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靈魂層面的碰撞無聲無息，但掀起的波瀾卻撼動了整個位面的精神界，如果不是這個位面僅有史萊姆一個生命，恐怕廣闊範圍內所有擁有靈魂的存在都有精神崩潰變成植物人的危險。
與紅龍保持着緊密信仰連接的萊西腦袋一空，哪怕有着與靈魂融合的神性穩固心神，她都差點被靈魂衝擊的餘波擊潰了意識。
飄飛在高空的紅龍，分神掃了眼魔力性質開始出現本質變化的神性史萊姆，通過真名給艾維隱晦的發了個信號，隨後就將大部分心神投入了靈魂層面的劇烈戰爭中。
就像兩個黑客同時侵入了一臺主機、拼命奪取資源挖掘對手信息一樣，神性史萊姆的靈魂被當成了戰場，任由兩個不請自來的傢伙在這瘋狂攻防，位面等級的龐大身軀每時每刻都在扭曲抽搐。
按常理說，以靈魂法師爲職業的程斌，靠着自己的眼界經驗與入微控制力，在精神層面的戰鬥中應該可以輕鬆進行技巧型碾壓。
只要敵人靈魂的運轉還處在程斌的認知層面內，哪怕質量上有着極其巨大的差距，敵人的精神防線都會在他無孔不入、無懈可擊的靈魂支配能力面前瞬間崩盤。
但事實卻是，藏在神性史萊姆背後的那個存在，正面和程斌硬碰硬居然還撐住了，雙方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這，這是什麼靈魂？太瘋狂了...”透過信仰連接勉強觀察着戰況的萊西只覺得眼花繚亂，對自己信仰的紅龍力量非常瞭解的她，對於當前精神世界中的戰況感到無法理解。
在經過層層過濾轉化的精神視野中，萊西能看到紅龍那如同陽光般的精神象徵，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的思維侵蝕讓其支配了神性史萊姆的大半靈魂。
但在另一端，混亂邪惡的意念如同漆黑的風暴一般瘋狂肆虐，雖然其每一點與陽光接觸的力量都在崩塌碎裂，但那意念彷彿本身就是毀滅的具現，無時無刻的破滅竟然絲毫沒有影響其宏觀運作。
僅僅是隔着不知道多少層防護與過濾，注視着那象徵着混亂與毀滅的風暴，萊西就覺得自己的精神在一點點的震顫扭曲，紛亂的負面雜念伴隨着無法抑制的擔憂情緒瘋狂滋生了起來。
靠着天命靈魂魔法，萊西驟然從物質層面重置了自己一部分精神運轉的基礎，在頭腦一片空白中艱難擺脫了思維鑽入死衚衕無限循環的困境。
如同從惡夢中驚醒，萊西精神恍惚了一會兒才恢復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她回憶了一下剛剛看到的那個比史萊姆還要史萊姆的、充斥着矛盾與繆誤的混亂意念，頓時感到有些心有餘悸。
比起間接觀望的萊西，直接與順着契約侵入過來的意念正面碰撞的程斌，感觸就更爲深刻了。
他甚至都無法第一時間斷定對面那東西是一個生命，因爲其所展現出來的一切內在細節都不具備一般智慧生命擁有的邏輯結構，但其偏偏又在對外的行動中體現出了一種生命的規律性。
這種由億萬巧合支撐起來的混亂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自我崩潰、解體毀滅，與程斌正面戰鬥的力量僅僅是其無數內部衝突中溢出的一小部分而已。
簡直就像是有高維干涉力在時刻收束着一個混沌系統，概率化的微觀結構支撐起了一個穩定的宏觀體系。
程斌可以確定對方並沒有類似高維干涉力的東西來維繫本身的存在，不過這個世界的真名力量在某種層面上與高維干涉力非常相似，出現這種生命的奇蹟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這種在一定程度上悖逆常理的生命，讓程斌不由得聯想到了SCP高維戰場那邊的世界吞噬者。
“這就是莫瑞根口中來自世界樹根系那邊深淵區的惡魔嗎？這傢伙擁有的能力都快接近神靈了，不知道是不是深淵區的惡魔領主...”
從鍛造與熔爐之神那獲得了大量信息的程斌很快猜到了對方的來歷，神性史萊姆被對方侵染的靈魂對應的物質元素的變化也間接證實了這一點。
就像元素流經萬千位面靠近主位面時那種變化一樣，某種秩序性被消耗掉的元素，在惡魔意念的侵染中逐漸展現出了與世界樹枝幹位面截然不同的混亂性質，從另一個角度豐富了程斌的本地知識體系。
“簡直就像是元素性質層面的‘熵’一樣，這麼說主位面就是元素性質變化的關鍵節點？往世界樹根系那邊走的位面裡，元素本身的性質就向着熵增的方向變化？”
分神觀察了一會兒史萊姆身軀被影響產生的元素變化後，開始針對惡魔一點點建立特殊行爲模型的程斌逐漸穩住了陣腳，他抽空用自己的真名與魔力實驗了一下新發現的元素特性。
大量針對元素進行小實驗後，程斌發現靠元素本身的反應是無法逆轉熵增現象的，只有源自真名的干涉可以像修改器般扭曲削減元素的熵屬性。
“匯聚萬千生靈真名力量的、高高在上的不朽諸神，有着維護世界穩定運行的義務，並且與世界反面的惡魔進行着永恆之戰...莫瑞根說的東西，我現在大概明白是在指什麼了，不過一些具體的情況還需要成神後去驗證。”
做完元素熵屬性實驗的程斌，依靠超高的計算力，在靈魂中構築出大量由熵屬性高低程度不同的元素構成的位面，並調整時間尺度，開始急速推進這些虛擬位面進行自然衍化。
代表混亂度的熵屬性越高，元素本身體現出的物理性質就越是詭異，程斌心中模擬出的位面，最混亂的那些簡直都堪比無時無刻不在爆炸的、類似耀文明老家的光耀世界了。
在激烈的精神侵蝕戰爭中，分出大量心神進行位面演變推演，自然不是在幹無用功。
目的明確的程斌，不斷根據模擬位面的推演結果調整着位面的結構與元素成分，很快，一片混亂的模擬位面中，逐漸開始出現能短時間自我維持的信息結構。
參照當前靈魂戰爭中觀察總結出的惡魔行爲模型，程斌一遍遍篩選調整着心中的模擬位面，終於，在某一個混亂的模擬位面中，出現了類似惡魔的、堪稱是生命的存在。
雖然在高熵環境下，這些在巧合與奇蹟中誕生的特殊混亂生命往往只能堅持存在很短的一段時間，雖然真名層面的深層變化無法在模擬位面中探究，但也足夠程斌獲取這種模擬惡魔的特殊軀體形態、靈魂算法的具體數據了。
有了具體的參照物，程斌當場研究出了針對惡魔類特殊靈魂的精神干涉技巧，他在無窮數據惡魔的哀嚎中摧毀了其寄存的那一串串模擬位面，將注意力轉移到靈魂戰場，驟然改變了自己的攻防手段。
神性史萊姆靈魂中的僵持瞬間就被打破，混亂邪惡的意念如同遇到陽光的冰雪一般，開始大片大片的融化消失。
似乎察覺到了不妙，暴戾的惡魔意念瞬間內斂收縮，想要壁虎斷尾般割裂一部分糾纏的精神，沿着真名契約通道讓核心主體脫離神性史萊姆的靈魂。
雖然輸了就會被惡魔侵蝕靈魂後果難料，但贏得這場靈魂之戰對於程斌來說卻沒有什麼意義，客場作戰、又還沒成神的他沒辦法順着主次明顯的單向契約侵入到未知的另一端去。
而徹底抹去惡魔投入的這部分靈魂力量，對於契約另一端的惡魔本體來說也無關痛癢。
所以程斌想要的只是對方關注過來的意念中蘊藏的那些信息，他在惡魔意念陷入劣勢準備逃跑或者自滅之前發動了預先準備的暗手：“艾維！”
靈魂被當做戰場的神性史萊姆本來已經半死不活，連佔據了整個位面的龐大身軀都重新變成了水一樣的物質無法動彈。
但在程斌的靈魂之語後，史萊姆對接真名的靈魂內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收縮內斂的惡魔意識就像被卡住了一樣驟然陷入了停滯。
雖然這種在真名契約上拔網線般的操作只能維持短暫的瞬間，但這已經足夠讓預先做好準備的程斌放棄防禦一鼓作氣碾壓過去，將惡魔的意念車成碎片了。
擊潰惡魔意識復刻到大量信息的程斌沒有馬上清點收穫，他先反覆將神性史萊姆的靈魂掃蕩了幾遍，又馬不停蹄的駕馭着紅龍之軀衝到史萊姆的內核處控制了其靈魂載體與神性，隨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在蔚藍海洋的最深處待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神性史萊姆靈魂內核的變化後，程斌一路飛昇重新回到接近位面屏障的位置，檢查了一下星界通道的情況。
“神靈層面的位面級空間錨，果然是順着契約定位投放的麼...”觀察到封鎖已經開始逐漸鬆動的程斌思考了一會兒，就自顧自的開始審視自己從惡魔意念那奪取過來的東西。
雖然惡魔的混亂靈魂悖逆常理，但只要還有體現出作爲生命的宏觀規律，程斌就能總結出對應的特殊邏輯，將惡魔靈魂碎片中蘊藏的信息轉碼翻譯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這時，被紅龍遺忘的精靈終於從靈魂終戰的餘波與兩次高速衝鋒中緩過了勁來。
“信仰連接太深了也不好啊，但願卡薩大人成神後能重新調整一下...”有些頭疼的萊西縱身一躍，從當前傾斜的紅龍脖頸處衝出，用靈魂之線勾連各處龍鱗進行飛躍，呼吸間就來到了紅龍的龍首上。
在懸浮紅龍的豎瞳前晃了晃手後，沒得到反饋的萊西觀察了一下自己心靈中的信仰連接，結合對紅龍身體的探測確定其沒有在靈魂之戰中出什麼大問題後才鬆了口氣。
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萊西有些擔憂的呼喚了一下艾維，但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原本因血脈實驗而融入自身的艾維似乎已經消失不見了，有些隔閡的、屬於艾維的力量已經完全融入了萊西自己的體系中。
“別喊了，我在這...”就在萊西焦急到不停呼喚的時候，她耳邊終於傳來了艾維略帶着一點怨念的巨大回應聲——從外界傳來的迴應聲。
萊西愕然轉身向傳來宏大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到原本失去活力的蔚藍海洋重新動了起來。
濃縮的魔力匯聚到位面藍海的中央區域，大片的蔚藍逐漸凸起，緩緩變幻成了一個通體純藍的女性半身。
藍色的巨人艱難地一點點挺起彎曲的脊背，有着尖尖耳朵與長髮的腦袋慢慢擡了起來，在一次慣性後仰後才調整好了姿態，將巨大的臉龐轉向了紅龍的方向。
身長數百米的紅龍還沒有藍色巨人的眼珠大，站在龍首上的萊西眨了眨眼，與面前幾乎撐爆她視野的巨人對視着，一時間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