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寶物相助丈一龍劍;龍劍綻爍光芒,籠罩於每一寶、每一劍不受血沼污濁。
凌空中,一震、再震,血河崩碎!
一湖化兩河,此刻兩道大河再化萬萬水滴......確實是水滴,污血褪色惡臭消散,每一滴都晶瑩剔透,襯着陽光散出七彩旖旎。
劍佑天地、劍佑人間,不容這毒血污濁乾坤,一人一劍不止破掉血河、還洗煉了它。
兩道血河崩碎......蘇景持劍入血河,劍挾萬寶破污法......蘇景仍在,持劍、疾飛、殺賊!
千劍長鳴萬寶呼嘯,而丈一長劍默然:其他一切皆爲臣、皆爲卒,它們吶喊它們衝鋒它們一往無前;唯獨丈一穩重,此劍爲君,此劍爲尊,它主掌萬物,從開始到此刻,它只開口過一次。
一劍天尊,握在蘇景手中之劍!
血河之後,萬鬼無邊。
摩天剎,主掌中土西方,它曾高高在上,它曾承天護道匡扶萬靈,可這摩天剎越強大,那反面的剎天摩便越邪惡,今日聖廟坍塌化歸無邊廢墟,邪剎成魔涌動厲鬼之潮、之海、之汪洋無盡,再被舊圓中的兇魔利用,爲、禍、人、間。
鬼海稍慢,六耳殺獼第三次拍掌而來的碎隕更快,此刻直追而上,三百道天火飛馳,融入鬼海...兩攻合一,兇法滔天。
劍入星辰鬼海。
萬萬惡鬼咆哮陡漲,哭號與喝罵編織一起,刺穿所有人的耳鼓。兇無邊惡無界,此刻罪惡,奉六耳仙之命,殺!
飛劍顫抖、寶物哀鳴。啪地一聲脆響裡蘇景髮釵崩碎,長髮飄散!一心向善,那個‘只願我也有師叔之力,維護人間’的小捕快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好心人善心人,此刻窮兇極惡了,他口中的嘶吼竟與對面不遠處的六耳殺獼一模一樣一個字:“殺!”
蘇景有令,丈一長劍傳諭天下,第二聲劍鳴清冽。
劍諭天下。真的是天下!它的第二聲鳴嘯,傳天、傳海、傳這世界乾坤:
清朗天空陡然烏雲密佈,萬里墨、萬里雲,萬里漆黑;蔚藍大海陡然光明迸射,萬里清。萬里澈,萬里明亮。
天黑了,海亮了,這顛倒了的乾坤,只因丈一長劍一聲長鳴,劍爲君,天地稱臣。爲它所用!
墨雲之中,雷霆萬萬盞;澈海之中,光芒千千道......天雷是劍,海光是劍!天下海上。即便神佛也數不清,那到底是多少劍。
千千萬萬,天劍海劍蜂擁而來,追隨‘丈一’追隨蘇景。蕩入星塵鬼潮。
轟轟浩浩的碎隕崩碎崩碎再崩碎,從一塊兇猛石頭變作一抹可笑的煙;呲牙咧嘴的惡鬼哀號哀號再哀號。吃人的牙被烈火燒灼、舔血的舌被劍氣攪碎......一震、再震,星塵損鬼海喪,化作清清爽爽的霧氣,透着馨馨淨淨香。
第二、第三道兇法破,蘇景仍在,丈一在手;蘇景仍進,丈一在手,再向前就只剩六耳殺獼。
誅殺此獠,萬事皆休!
只差一尺,只一尺。光電般疾掠的蘇景、丈一突兀停頓了,再無存進......丈一鋒銳困於兩指,六耳殺獼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他捏住了劍尖。
煌煌烈烈,任誰也無法阻擋、彷彿永遠不會停下的攻勢,被六耳殺獼兩指掐得粉粉碎碎!
六耳哈地一聲尖笑,笑中蘊怒,怒蘇景不識擡舉;笑中藏驚,驚訝蘇景居然還藏瞭如此可怕的一劍;笑中更充滿了得意與狂妄,得意於自己......六耳殺獼,宇宙稱尊!舊圓時的霸主,依舊是新圓中的天尊,天之尊!
可就在六耳笑聲響起同時,丈一長劍的第三聲劍鳴貫徹九霄。
遠勝以往的響亮劍鳴,依舊不存怒意,甚至...是笑,劍也笑,不屑之笑、不屑六耳得意狂笑的丈一朗笑。
第三聲劍鳴,不落。非但不落,反而暴散開來!似是隻是喘息功夫,卻有彷彿從亙古而來、自今朝而過、向未來而去...‘丈一’一劍之鳴,不知何事變成千萬柄長劍的齊齊長嘯。
千萬長劍齊聲呼嘯。
好像全無徵兆,卻又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丈一龍劍周圍,出現了千萬柄長劍:其中一支,蘇景囊中北冥;其中七支,劍冢內八位劍王,柳暗花溟等七柄;其中千支萬支無數支――昔日東土江山守護之神,江山劍域所有藏劍。
劍冢空!內中好劍破碎虛空,盡顯如此。
丈一長劍第一聲鳴嘯,召集附近寶物入戰;第二聲鳴嘯,喚天呼海,凝劍化刃爲己助戰。可前兩聲劍鳴,不過是這神劍對自己的小小試煉罷了,它鬥戰不假,但它不覺得這是鬥戰。
就只有第三聲鳴嘯,纔是它的真正召喚......召集真正的兄弟、召集真正的部下、召集中土乾坤真正屬於它的力量,劍冢,千萬藏劍領命趕到。
也是第三聲鳴嘯,纔算得‘丈一’發力!
東土深處劍冢空空,西海九霄萬劍齊鳴,還是、還是不存怒意,每一柄劍都在笑,都在開心,都在由衷歡喜!區區一個六耳,根本不值得它們發怒。所以萬萬長劍只有歡樂快活,時隔漫長歲月,昔日同生同死榮辱與共的兄弟,終於又復相聚,便如那悠遠往時,無數腥風血雨中,大家一起斬妖、除魔、承天、護道、庇佑凡間!
還有,劍鳴的除了歡樂還有一點點遺憾:眼前的對手不值一提啊,殺他,實在不怎麼過癮。
馬足龍沙、馳騁疆場的百戰雄獅,今日重新重甲披身匯聚一處,可他們要攻打的只是一夥潑皮無賴,這又怎麼可能過癮。
言出法隨、身定乾坤,以爲自己穩穩吃定全場,全不把新圓、東土修家放在眼中的六耳殺獼,此刻在萬劍面前......鐵血大軍目中的一個市井混混兒;萬鈞巨錘下的一頭癩蛤蟆。
他算個什麼東西!
劍鳴嘯。劍閃爍,六耳殺獼碎屍萬段,身魂俱滅!
全無抵擋餘地,甚至那六耳殺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臉上還存着得意狂妄的笑容......連碎了,得意碎了,狂妄也碎了。
而他死前,聽到另一聲笑,蘇景的笑聲:“這一劍。你擋啊?”
擋個屁,死了!
不見血肉橫飛,不見污風翻卷,劍到時兇物六耳殺獼死得一干淨。身體乾脆消失不見,被徹底打滅。只剩一道青光飛快一閃,落入了蘇景手中。
翻手將青光收到囊中同時,劍冢萬劍誅妖完畢,重新安靜下來。但並不急着迴歸劍冢,靜靜地懸浮於半空,一動不動。天海北冥、柳暗花溟等八枚劍王各自主掌一方,麾下長劍簇擁周圍。無數長劍鋒銳皆盡向外、列做一個整整齊齊的‘圓’,劍之圓。
蘇景心中領受到劍意,鬆手放開‘丈一’神劍。
丈一脫手,緩緩遊弋而去。輕輕落入了‘萬劍之圓’正中......便是此刻。君王歸陣的剎那,天上海下陡添異象!
大海深處,透明汪洋中煙霞飄渺,白鳥翱翔。奇峰雄偉山勢連綿,恢弘大殿櫛比鱗次依山而建。八座劍塔巍峨聳立於羣山。守護八方,數不清的精緻劍廬圍塔而建。另有一座龍亭坐落山、塔陣中,正有青青霧氣散出,氤氳飄渺......
昔日建築早已散碎得連渣子都剩不下,可那片山形蘇景認得,許多東土修家都認得,今日遺骸、遠古神蹟,江山劍域!
海中只有景,沒有人、沒有劍。
天空裡是另一番異象,高遠處,滾滾烏雲中人影幢幢,萬千人,身着白色劍袍之人正踏雲而過,有人肅穆、有人微笑、有人皺眉、還有人頭微揚似乎在哼着調子,可無論神情再如何差異,每個人的目光都一樣:凝視東方、執着堅毅。彷彿那個方向,有他們生死相托的夢想,有他們生死不吝的戰場!
蘇景上次見到他們時,他們座身枯骨,與自己生前的劍在一起,困守孤城千秋萬代,他們的殘魂沉睡於劍中,他們的屍骸留於門宗,他們不入輪迴,他們等着有朝一日,向東再向東,那是心甘情願、雖死不悔、死後仍要執着相望的方向。
東方有什麼?日出,破曉,天光大亮!
雲中人影,江山劍域弟子。
天上只有人影,沒有劍、沒有景。
江山劍域在海中,劍域弟子在天上,劍...劍就在眼前,劍就在天海之間!劍還在人間,誰說江山劍域早不存在?這萬劍仍在,劍域便不死不滅,窮盡無數歲月、窮盡這整整一個圓,永永遠遠守衛東土,人間。
天上人是浮光,海中景是掠影,因萬劍再出天地而蕩起的幻境只維持了呼吸功夫。下一刻滿天烏雲退散、露出萬里碧空;海中波瀾涌動,沖霄光芒層層收斂,透明之海又變回蔚藍顏色......
那萬劍圓陣也就此崩碎,丈一、北冥重歸蘇景身邊,其餘千萬劍匯成一條森煞之龍,披風呼嘯着向東而去。沒有想象中的齊鳴歡嘯,也不存什麼低吟淺唱的告別,今朝事了、他日殺賊時再見!
來時萬劍破空,瞬瞬即至;歸時卻劍結游龍,飛跨天地......或許它們想看一看今日世界的模樣,今日人間的繁盛。
不難想象的,當這樣一道煌煌劍龍縱穿天地時,會引來多大的震驚,會引來多少凡人甚至修家的叩拜。
它們當得一拜,因爲今日人間本就是它們的榮光所在。
萬丈榮光,江山劍域。